外麵已經開始下雨了,艙室門大開,雨水順著風灑了進來,也好在童永等人站的靠外,擋住了一些風雨,不過即使如此,高平站在裏麵,也還是覺得一陣陣發冷,若不是氣氛太不對,她真想對童永等人說:“不管你們想做什麽,進來再說。你們武功好,身體壯,不怕風雨,但這要被甩到海裏,恐怕再好的武功也沒用了。”

    也仿佛就是為了對應她的想法,又是一個大浪,高平這樣被繩索固定著身體的還差點被甩出去,門口站著的海棠幾人,若不是反應迅速的扒著門,估計已經要落海了。

    但是高平發現,在其他人都東倒西歪的時候,木蘭和童永都還站的穩穩當當的,那樣子,就仿佛站在平坦的地麵上。”難道這木蘭也是個高手?”高平一愣,想到木蘭先前出去的時候也是歪歪斜斜的,不過又轉念想到,那恐怕是做給看她的了。

    她這樣想著,隻聽童永已道:“大少爺果然了不起,我隻以為少爺在武學上天賦平平,卻不想,原來是堤防我呀。”

    木蘭神色不變,揚眉道:“我一直以為,有童姨在我麵前,永遠也沒有要我自己動手的一天。學武也不過是想著強身健體,卻不想,第一次動手,麵對的就是童姨。”

    童永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猶疑,但隨即又平靜了下來:“大少爺果然字字誅心,我童某人自然是做了對不起大少爺的事,但,我對得起祖宗!”

    說完,就欺了上來,這一下當真是快如閃電,迅若驚雷。高平隻覺得眼前一花,再然後就看到兩個身影糾纏到了一起。

    此時浪越來越大,原本站在門邊的死人也不得不拉扯著來到屋裏,靠在牆壁上。但是原本艙室的門被劈壞了,此時也隻能勉強的掩著。幾人雖然能勉強不摔倒,但也不要說去幫忙了。

    馮學擋在高平前麵,以免兩人波及到高平。

    高平看著場中的兩人,卻緊張不起來。這第一是因為她知道無論誰贏,和她都沒有太大的關係;第二則是隨著浪越來越大,她越來越覺得此時的場景荒唐。

    他們在這大海上,遭遇暴風雨,船隻隨時都會被淹沒,本應該是同心協力,共度難關的,結果卻自相殘殺起來,這讓她覺得很有喜感。當然,這份感覺並不針對木蘭,畢竟木蘭是為了保命。

    而隻是覺得這童永實在沒有大局觀,她不知道,童永本也不想在這種天氣動手的。但是兩隻船一直走在一起,如果這邊出了意外,難保高平那邊不支援。高平那邊的護衛

    都是軍隊出身,單打獨鬥,她是不怕,但若組合到一起,她也知道厲害。

    眼看這行程已經走了一半,再不動手,就要到代州了,因此才會在這種天氣下倉促出手。當然這也是因為她久在陸地,從不知大海的恐怖的緣故。

    她也感受到腳下越來越不穩,船隻仿佛隨時都要被淹沒,心中也有些怕,但走到這一步,也沒有別的選擇了,隻有先解決了眼前再說。

    想到此,下手更加淒厲,原本還存了幾分香火情,此時卻再也不顧了。她這一認真,木蘭立刻就露出不支的狀態。本來他和童永的水平就有差距,再加上從未和人生死相搏過,先前也就是憋著一股狠勁,這才能和童永不相上下。

    童永此時一不再留情,他就立刻遇險,眼看童永一掌劈過來自己就再無可避,他一咬牙,反而迎麵對上,一把匕首已從袖裏滑到了手中。

    這匕首是在他來之前,就藏在袖中,用細繩固定好的,為的,就是這一刻。

    畢竟多年奉他為主,童永見他自己迎上來,也有些遲疑,而就是這一疏忽,就覺得下腹一涼,然後就是劇痛,她又驚又怒,手中全力勃發,一掌劈在木蘭的胸口,木蘭身體橫飛,貼在艙室的牆壁上。

    將他劈飛,童永也不忙趕上去,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勢,隻見匕首全入,隻留把手在外,也好在木蘭倉促之下,無法對準她的要害,否則這一刀,恐怕就要了她的命。

    她是老江湖,知道此時還不能拔刀,否則刀身帶著血出來,恐怕就有大危險了。

    “你們還不將他殺了?”

    她對海棠等人怒視,海棠幾個麵麵相覷了一番,最後紅棉開口道:“董先喻,少爺已經受了傷,我們請他交出印鑒也就罷了。他、他畢竟是我們的少爺。”

    “好、好、好!”

    董永驚怒交加,隻想把這四個也一起劈死了。是她不想留這個大少爺一條命嗎?是他自己找死!走到這一步了,這大少爺的命是絕對不能留的了。

    她本想怒斥一番,但此時人心不穩,她自己又身上帶傷,倒不忙教訓這幾人,等過了這一關,自有機會收拾她們。

    打定主意,她徑自向木蘭走去,紅棉等人麵露遲疑的向前走了一步,她冷笑道:“怎麽,真想讓他主持牧場嗎?”

    紅棉等人還想說什麽,董永又道:“不要忘了,你們的家人還在牧場!”

    這最後一句,關鍵無比,紅棉

    等人身體一震,不由得就退了迴去。木蘭此時坐在牆角處,有兩邊的牆壁做支撐,他也能勉強穩住身體。

    他坐在那裏,嘴角帶笑,似笑非笑的看著董永:“董先喻此次立了大功迴去,不知會受到怎樣的獎賞?”

    “大少爺,我董家世代守護牧場。我董永此次的作為,也是為了牧場!”

    “是嗎?這麽說狡兔死,走狗烹,董先喻也是不在意的了?”

    董永眉毛一挑:“大少爺,沒有用的,你就別費心計了,我最後再問你一次,印鑒在什麽地方?”

    “印鑒在…”

    董永又向前了一步,但並不俯身,隻是道:“大少爺,事已至此,我是無法留您了,但我必定會妥善安葬您的屍首的。您若是不說…我搜遍全船也不見得找不出來,說不定…不用搜遍全船,隻是在這艙室裏就…”

    她正說著,突然聽到一聲抽氣,立刻覺得不對,正要迴身,就覺得後心一涼,再之後,就看到明亮的劍尖從自己的左胸透出。

    她正要迴頭,那劍又抽了迴去,如果說剛才她隻是感覺到冰涼生疼的話,那這一下,卻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在迅速流失,她迴過頭,隻看到臉色蒼白的高平提著一把滴血的劍。

    “怎麽會是她?”

    在最後一刻,童永更多的不是憤怒恐懼,而是疑惑。怎麽會是高平?她想過木蘭的臨死反擊,想過海棠紅棉的幹預,甚至想過,馮學說不定會動手。

    是的,就算高平說了兩不相幫,但她也不是完全相信的。畢竟從交情上來說,高平和木蘭的關係更近一些,所以,她一直在留意馮學甚至留意受了傷的劉遲,但惟獨沒有留意高平。

    這也是高平表現的太不堪了。她身體本就弱,再在這樣的環境裏來迴晃蕩,早就被晃的臉色發白,嘴唇發紫了。她又一直把自己用繩捆著,看起來就是被嚇的很了。

    董永怎麽也沒想到她會動手,她敢親自動手!

    但高平就是自己動手了,在劉遲迴來報信後,她也拿了一把劍,而現在,她就把這把劍刺到了董永的身體裏。

    這一出,所有人都驚在了那兒。

    紅棉等人愣了片刻才迴過了神:“你、你做了什麽!”

    “身為屬下,對主上動手,是為不忠;木蘭一直以國土之禮待她,此人卻兩麵三刀,是為不義;董家世代守護李家,此人卻對李家嫡係子孫下毒手,是為不孝。如此不忠不

    義不孝之人,還不當殺?”

    她這樣一喝問,紅棉等人又是一呆,過了片刻才道:“董先喻,也是為了….,”

    “為了什麽?為了牧場?”高平冷笑,“我是外人,對這些是不懂的,在此隻問各位兩個問題;第一,老場主真的去世了嗎?第二,就算老場主去世了,臨終前真的是那麽囑咐的嗎?”

    幾個人都說不出話,還是海棠先開口:“但是,董先喻有老場主的親筆信。”

    “這更沒有道理了,既然那老場主已經去世了,又哪裏來的親筆信?好吧,就算是老場主生前寫的,而那封信也是真的,但那也隻能證明,老場主曾寫過這麽一封信,卻並不能證明老場主去世了,更不能證明那封信中所寫的就是老場主的本意。更何況,那信是否是真的,還值得思量。”

    她這一樣說,海棠等人更是猶疑。她們實在不知信誰的好。從本心上來說,她們是佩服木蘭的,但是,他畢竟是一個男人。能幹的男子,打理家務,管理一些事情,這她們也能接受。但成為正式的場主,卻是她們無法接受的。

    也就是因此,在董永拿出那封信後,她們才會聽從。當然,這也是因為,董家世代為李家的貼身護衛,她們這些護衛都曾受過董永本人,或其家人的指點,對她一直甚是信服的關係。

    她們從未想過董永會背叛李家,而此時聽高平一說,卻又覺得,董永也許不會背叛李家,卻不見得不會背叛老場主。

    此時,木蘭咳嗽了一聲,斷斷續續的開口:“海棠、紅棉,母親對我如何,你們是知道的,就算我是男子,你們覺得,母親會逼我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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