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青花白瓷花瓶應聲而碎,寧王的臉都青了:“過去我隻覺得那高平窩囊,現在看來還要再加上個愚笨!葉縣那裏有什麽她不知道?繞了這麽大的圈子,隻收了房產,高家的嫡女什麽時候混到這個地步了!”

    她一發脾氣,王府的下人都退的遠遠,連比較得寵的幾個侍夫也不敢接近。就在眾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王梓山來了。

    “殿下這是做什麽?”

    看到是她,寧王吸了口氣,揮手讓下人收拾房間,自己帶著王梓山走出去,來到另一個房間,她開口:“葉縣的消息梓山收到了沒有?”

    “屬下正是為此事而來,李如藍此次迴來,殿下還要多家籠絡才好。”

    寧王哼了聲,雖然沒說什麽,但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王梓山在心中歎了口氣,寧王還是不夠成熟,雖說在權術上,已是運用自如,但卻不懂克製,沒有耐心。

    不過這也正是她所需要的,寧王要的,是權勢帶來的尊榮,此時她為王,已不是太有心打理自己的產業,將來真登上鳳座,對於這天下……

    “梓山,你說那高平,是真沒有發現那裏有銀礦嗎?”

    “殿下,無論她是否發現,此事已過,她接收了李如藍在那邊的房產,葉華川也已死在獄中,我想兩年內,李如藍是不會再開礦了。”

    寧王咬牙:“高家的人都和我做對!”

    王梓山一笑,沒有接話,轉而道:“已是要到臘月,殿下還要上表,請鶴翔將軍歸朝。”

    寧王的臉色又難看了一分:“表我是會上的,不過那位將軍大人卻不見得會迴來。”

    “今年是不會的,但明年,鶴翔將軍就不好推辭了。”

    寧王一愣,隨即恍然,明年是鳳巢二十四年,雖不是十、二十這樣的大慶,但也是一個甲子年,屆時鶴翔再不迴京,那就很耐人尋味了,畢竟已經過了十年了,和四年前又是不同。幾個宗室裏,最令寧王忌憚的,就是表妹鶴翔,若能將她調迴京,也是去了一個心腹大患,若是不能,也必定會令當今陛下厭惡。

    “不就是守了邊關十年嗎?”寧王暗自道,“眺國這十年,從未有大動作,這也算是她的功勞了?五十年前,眺國那邊就隻是打草穀了。”

    把心思用到鶴翔身上,也就把高平忽略了過去,而高平此時,正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新房子。

    其實也不能說是新房子了,但是維護的很好,而且地方夠大,雖然有些地方看起來俗氣,但也不是不能修改,更何況,她也不是常住在這裏。

    “果然說是土皇帝土皇帝,隻說這幢房子,叫葉萬萬也不虧。”

    這房子,正是原本葉華川的。

    高家在京城,占地已經算是廣闊了,但這房子,雖然格局隻是一般的三開間,但隻說麵積的話,甚至要比高府更大一些。

    院牆也夠高,有些地方真追究的話,甚至是有些違例了,不過高平住到這裏,倒也合適。

    整個葉家,分為東西兩個部分,高平此時在看的隻是西邊的,已有四個院子,三個水池,房子都修的寬敞明亮,家具雖俗氣,可都是用上好的木料,漆也上的好,一層層泛著光。

    大概的看了看西院,就又讓人抬著她來到了東邊,一過去,就立刻感覺到了不一樣。如果說西邊是太過俗氣,那這裏就是太過雅致,或者說是竟有些飄渺了。

    院子不多,隻有兩個,到處是林子,還有一條小河繞著整個院子轉,河上修的木橋,高處修的涼亭。

    “這裏是住人的,該不會是住仙的吧。”

    高平笑道,藍春海在旁邊湊趣:“是啊,這地方倒清雅,卻是賞月聽曲的好地方。”

    高平眼一抬,歎了口氣。

    她本來還沒想到,此時聽藍春海這一說,也明白了過來,這地方,恐怕是那葉華川給李如藍準備的。

    那個葉華川,不管有多少缺點,對李如藍卻是忠心耿耿的。據說,在見了李如藍一麵之後,她就自殺在獄中了。

    也許,是李如藍對她說過什麽,也許沒有。但據高平所知,她是真正的自殺,她這邊並沒有安排,李如藍那邊也沒有安排。

    再聯想到她一直以來的表現,高平推測,她應該是真心求死,怕的,就是自己有可能連累到李如藍。

    想到這裏,她遊興大減,又沉默了片刻,就說累了要迴去,藍春海等人早就等這一句了。

    此時已進入臘月,他們身上穿著皮裘,帶著手爐,也不覺得多冷,但高平身上的傷還沒利索。

    當然,傷口是早就結痂的了,高平自己也覺得不礙事了,但她過去給人的印象太深了,從上到下都覺得,她有個頭疼腦熱,就要在床上躺上一兩個月,現在受了這麽重的傷,躺個半年都不稀奇。

    而且眾人對於她這麽有興致

    遊園也覺得奇怪。

    這葉府是不錯,但若論布局那比高府差的又何止一等,她作為高家的大小姐,對這麽一個縣城裏的住宅,也不該看到眼裏。

    這點本來不錯,但那前提條件是,高平要是正正經經的高家大小姐。要知道她來的那個時代,能有一套三居室就很不容易了,她在現代拚死拚活,累的手發抖,也就才買了一個二手的兩居室,而且還沒有錢馬上過戶。

    雖說她在高府養了這麽久,也不怎麽把銀錢看到眼裏了,但突然有一幢完全是屬於自己的房子,也非常新鮮,畢竟這是真正的,屬於她的。

    不僅這幢宅子,葉華川在葉縣所有明麵上的產業,現在都是屬於她的了。

    這一次她受傷,若抓著不放,施展手段,很有可能把那個銀礦攥到手裏,就算不是全部,起碼,也能占一些份額。

    但是這種麻煩事,高平是不想沾手的,而且,她也無心和寧王開戰,更不想對李家怎麽樣。

    至於說李如藍……她本人對李如藍是沒有太多感覺的。雖說在靜夜庵的時候,這人給過她一些難看,但那也可以說是各為其主,兩人從那之後,就再沒交集,她早忘了當初的事。

    現在想到了,也就是還有些不舒服,但也就是如此了,絕對到不了,念念不忘,孜孜以求的想報複的地步。

    當然,若是就此算了,她又有些不舒服,因此就聽從劉欣的意見,在李如藍第二次上門的時候,就以自己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但又想置地買宅為借口,請李如藍給點建議。

    她這樣一說,李如藍哪還有不明白的,第二天就把房契、地契捧過來,這裏麵有一部分的產業用的是葉華川自己的名字,有一部分則用的是李如藍的。

    李如藍自己的是不說了,葉華川那邊,也有個遠方侄女出麵過戶。

    葉華川自己死了,高平又沒有抓著不放,李如藍再上下打點一番,而且大鑫府上下過去都收到過好處。此時見高家的不說話,李家的又出麵了,像餘上一這種的,就以為兩方打好了協議,因此雖把葉華川定了罪,又將其家人流放的流放,關押的關押,她的產業,卻沒有沒收——當然,眾人都知道那產業不會是葉華川自己的,所以從一開始就被人忽略了。

    在人們的印象中,葉華川是有一個小女兒的,不過一直都沒有怎麽見過,有人認為她是到了京城,有人認為她是遠遊了,甚至還有人認為她已經死了。

    這次事發,大鑫府的沒能找到她,就下了個通緝,然後當李如藍來到後,這些產業就算是葉華川的那個侄女的了。

    而現在,自然算是高平的了。不過高平也不是白要,還是給了錢的,雖然說價錢給的極低,但將來別人也抓不到由頭。

    再迴去的路上,下人來報,說李如藍來了。

    藍春海道:“想是來辭行的。”

    李如藍的確是來辭行的,雖說當時她請了長假,帶上過年的假期,她可以休到年後,但這邊的事完結了,她再留下來也沒有意思,而且京城那邊,她也不能久離。

    站在客廳,她看著四周的擺設,又是心酸,又是感歎。

    不是不知道葉華川的性格不好,不是不知道將來會出問題,也說過幾次,但總不忍心訓斥。

    當年,是這個人護著自家父親來到這裏,母親死後,是這個人養大自己。這個人交上來的賬本,每年都是清清楚楚的,雖說自己用了,奢侈了,卻從沒昧下過一文。

    當年李家找來,她本要和自己一起迴去,是自己不讓,當時,她跪在自己麵前,一邊哭一邊保證:“小姐,我留下,你讓我留下,我就留下。我幫你守著這裏,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你什麽時候來,我什麽時候都在!”

    她沒有食言,當她中了探花,當她需要錢財的時候,這個人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她非常清楚,若沒有那些銀兩打點,她也不會那麽快的被同年同事接受,也不會那麽快的就進入中書,就算在寧王那裏,也不會有這樣的體麵,就算,隻是徐家的體麵。

    想到這裏,她突然一陣悲戚,再也沒有人,再也沒有人會像葉華川那樣對自己了,再也沒有人,全心全意的為自己考慮了。

    從此以後,自己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個人了。

    眼睛有些發熱,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一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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