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如海,隨山風搖曳如浪。


    一條蜿蜒曲折的小徑伸入竹林深處,看不見盡頭。


    最外側的碧綠色的竹子在陽光照耀下竟然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如同翡翠一般,散發著勃勃生機。但竹林深處卻是一片幽暗,那裏光線不足,非但沒有一絲仙境氣息,反而透出陣陣陰森詭異之意!


    辣椒小聲嘀咕道:“小姐,前邊的竹林看起來有點嚇人啊!”


    袁紫珊輕敲了辣椒的小腦袋一下,笑罵道:“你膽子一向很大,怎麽今天突然慫了?你看到什麽了,就嚷嚷嚇人啊?這大白天的,你還怕鬧鬼啊!”


    辣椒滿臉委屈地指著鳳九霄說道:“是公子說裏邊有古怪的啊……”若不是鳳九霄咋唿前邊有什麽古怪,她才不當迴事呢!


    袁紫珊白了鳳九霄一眼,淡淡地道:“他隻是說這竹林可能是一種陣法,要大家小心點,又沒說這竹林過不得,你怕什麽?”


    辣椒杏眼圓睜提醒道:“小姐,你別小看這些陣法,我聽說三國時期蜀國丞相諸葛武候很厲害,最擅長排兵布陣,聽說他還搞了個什麽八陣圖,很有名的,當年把司馬懿坑得很慘!”


    《三國·蜀誌·諸葛亮傳》記載:“亮長於巧思,損益連弩,木牛流馬,皆出其意;推演兵法,作八陣圖,鹹得其要雲。


    鳳九霄笑道:“不錯,辣椒最近又長進了不少,居然還知道了司馬懿!”


    袁紫珊嗬斥道:“你這是什麽話?辣椒從小就很聰明,什麽司馬懿,諸葛亮,她三歲就知道!讓你這麽一說好像她以前啥也不知道是個傻子似的!她不是現在才知道!”


    鳳九霄立刻認錯:“嗬嗬,辣椒一直都很棒,我表達有問題,下次注意!”


    袁紫珊麵無表情地道:“算你識相。既然你說這竹林可能暗藏陣法,那你打頭陣,破陣。”


    鳳九霄笑道:“沒問題。”他本來就想走在前邊開路,“我正有此意”五個字絕對不會說出來,一旦說出來豈不是又當眾拂了袁紫珊的“先見之明”?


    龐十五道:“大哥,你說竹林陣能起到什麽作用?人進去之後不就迷失方向嗎?我一路砍過去,特麽的竹子都砍光了,它還能有個屁用?”


    鳳九霄道:“不錯,這種陣法多數就是讓人迷失方向,困在裏邊出不來,直到耗死為止!如果布陣一方在陣外再施射冷箭火器,闖陣者全軍覆沒很正常!”


    比格沃夫道:“聽你們的意思好像這陣法很厲害的樣子,我有點不能理解。不就是一些破竹子嗎?”


    鳳九霄道:“竹子本身當然不厲害,但是融入了許多元素就會變得厲害了。比格兄可知何為陣?”


    比格沃夫搖頭,“你說!”


    “陣可分名動二意,即陣型和布陣。”


    “嗯,明白,繼續。”


    “陣法首先最基本的是要有陣型。兩軍交鋒,排兵列陣,列的這個陣就是陣型!”


    “這個我知道,攻打南漢時宋軍排過雁形陣、錐形陣、方形陣,是這個意思吧?”


    “是。陣型不是隨便排的,還要結合天時、地利、人和,因時製宜,因地製宜,因人製宜。晴天時怎麽排陣,雨天怎麽排陣,在丘陵地帶怎麽排陣,在平原地帶怎麽排陣,對方人多時怎麽排陣,對方人少時怎麽排陣,對方騎兵為主怎麽排陣,對方步兵為主怎麽排陣,沒有一成不變。”


    “嗯,明白。那活人排陣我明白了,這些死物就這麽長在那裏,能有什麽威脅?暗箭?火器?陷馬坑?對我有何影響?”比格?夫一臉不屑,“或許這竹林對普通百姓有一定震懾作用,但我覺得對咱們來說起不到什麽阻擊作用。”


    鳳九霄微笑道:“沃夫兄,這次頭陣你先來吧!”說著右手向前一攤,做了個“請”的意思!


    比格沃夫不以為然,大搖大擺地向竹林裏走去,“好,我就不信這片破竹子有啥門道!”大步流星,踩在青石鋪就的羊腸小徑,學著鳳九霄平時的模樣,雙手負後,悠哉悠哉地往前走。為了證明這片竹林屁用沒有,他每走一步都故意伸個懶腰,似乎故意等待著竹林裏有什麽意外出現。


    鳳九霄笑道:“他戰力雖強,卻不一定能安然無恙穿過去!”


    劉滅周一臉冷峻,“不如我射上幾箭,轟出一條路來,豈不快哉?”


    以靈寶箭開路,前邊竹林縱然是銅牆鐵壁恐怕也要夷為平地。


    鳳九霄道:“不在乎這片刻了,就讓沃夫兄感受一下華夏文明的博大精深吧。另外,用箭開路,大材小用了!”


    劉滅周自然聽得出鳳九霄的話外之音。


    用箭開路,有失你劉滅周的身份!


    小小竹林陣,值得動用靈寶弓?


    劉滅周默然。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方寸漸亂,可惜意難平。


    好在鳳九霄一直在提醒著他,不然他此時戾氣衝天,說不定一時衝動遷怒別人而失手殺人!對劉滅周來說,現在殺一個九境巔峰高手都易如反掌,何況別人?


    他現在心情又平複了下去。


    比格沃夫信心十足!


    一個破竹林而已,就算藏著一千張硬弓又如何?自己銅皮鐵骨、刀槍不入,滔天箭雨能奈我何?


    火器也白搭!


    陷馬坑更白費,就算自己掉進十丈深的陷阱又能怎樣,還不是輕鬆跳上來?


    走入竹林五丈之後,他突然發現前邊的小路開始向右拐彎,他特意腳下使勁在地上刻了一個爪形印記,做為標記。這叫有備無患。在鳳九霄麵前他雖然表現得啥也不怕,但他知道鳳九霄輕易不表達意見,一旦表達意見,那意見就很重要。他既然說這片竹林古怪,那就肯定有古怪。但從鳳九霄的眼神裏他分明看到了“淡然”兩字。也就是說鳳九霄雖然說這竹林是個陣,但絕對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


    自己正好借機領略一下東方的陣法。


    他現在對東方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以他現在的認知,他覺得這個以鳳九霄為核心的隊伍,絕對有實力和豪格家族一拚!豪格家族的精英速度奇快,但似乎快不過鳳九霄和劉滅周的快箭!他們的身體再堅固,也無法抗衡蘸了聖水的箭頭!又行五丈,小路開始向左拐。這就意味著他又迴到了向前直行的方向,因為剛才是向右拐的,兩次拐的角度基本一致。當然,在拐點他又做好了記號。


    又行數丈,迴頭已經看不到竹林後邊的鳳九霄等人了,竹子長得很茂密。


    比格沃夫大聲道:“鳳公子,這竹林也沒什麽嘛,我都走了六十丈了,什麽事也沒有啊!”


    他以為鳳九霄會迴話,結果半晌沒有聲音。


    比格沃夫有些不解,以鳳九霄的性格,絕對不會這麽“無禮”,他至少會“嗯”一聲以示尊重。


    比格沃夫又高聲說道:“滅周兄,能聽見我說話嗎?”他這次已經故意提高了聲音,結果還是沒有響應,這時他意識到有些不對了,正奇怪怎麽迴事呢,突然表情一僵,愣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前邊一丈外,正好有個爪印標記。


    他十分確定,那個爪印標記就是他自己畫的。


    任何人也模仿不了。


    刹那間比格沃夫感到大腦一片空白!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自己一直朝前走,先是右拐,然後左拐,拐的角度很小,按數術來講都是銳角,絕對拐不迴來,但現實將他重重的打擊了一番!他根本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迴到了起點?


    四周都是竹子,似乎和第一次經過的時候一樣。他皺著眉頭,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他要原路返迴。


    走著走著,前邊又出現了那個狼爪印標記。


    刹那間,比格沃夫感到後脊襲來一股涼氣,冷嗖嗖的,寒冷徹骨,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他目光閃爍,自言自語道:“都是幻覺!都是幻覺!”


    竹林外,劉滅周皺著眉頭,“沃夫兄一直在那裏轉來轉去的幹嘛呢?”


    鳳九霄微笑道:“他已經淪陷了!”


    龐十五道:“什麽?沃夫兄中招了?”


    曾毅道:“看著像,他已經迷失方向了。”


    龐十五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擋牆吧?”


    曾毅道:“不錯!這個竹陣果然邪門。我剛才看見沃夫兄似乎是在喊什麽,但是我卻什麽也聽不見!”


    鳳九霄道:“他第一次是在喊我,第二次是喊滅周兄。”雖然聲音傳不出來,但比格沃夫的嘴型鳳九霄看得清清楚楚。


    二妮道:“這竹陣這麽邪門?裏邊說的話都傳不出來?”


    鳳九霄道:“這布陣之人的確厲害。竹陣之中看來有特殊的法器坐鎮。”


    辣椒道:“那怎麽辦?”


    鳳九霄道:“沒事。”


    二妮突然指著前邊,“哎呀,比格沃夫變身了!”


    比格沃夫確實變身了。


    狼首人身。


    但是他的身高卻不到一丈,幾乎和他平時身高持平。


    劉滅周眯眼成線,“沒想到這竹陣竟然這般厲害!沃夫兄雖然變身了,但幻覺讓他不經意間把身高降了下來,在他自己的潛意識裏,這些竹林仍然比他高。”


    鳳九霄道:“是的,在他的感觀裏,他身子暴漲三丈,但那些竹子同時也暴漲三丈,所以他依然無法高出竹海、以居高臨下的視野看破牢籠!”


    龐十五手按劍柄道:“大哥,那還等什麽?讓他累暈過去?”


    鳳九霄道:“這是什麽話?竹陣再厲害,終究是竹子啊!”


    劉滅周道:“他隻要使出蠻力,一力降十會!”


    龐十五頓時眼前一亮,對著竹林大聲道:“沃夫大哥,閉著眼睛橫掃千軍!”


    比格沃夫突然聽到天際傳來龐十五的聲音,頓時心裏有了底,大聲道:“我正有此意!”他深唿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橫掃千軍是吧,這一招我可是學了很長時間了!”心靜,則整個世界清靜了。他的身子開始在不知不覺中成長,越來越高、越來越壯,直到高達三丈以後才停止,這是本心的決定。對於比格沃夫來說一切都是本能,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才真正變身成功。他剛才一直以為,自己長了一丈,結果竹子跟著長了一丈,自己長了兩丈,竹子跟著長了兩丈。所以到了三丈之後他放棄了。他決定嚐試直接對竹子動手,看看這些竹是不是精靈所化,一出手它們就跑得沒影,等自己一停手它們又重新湊上來。


    現在龐十五的提醒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心。


    他閉著眼睛,憑著記憶,準備向前邁三步。


    這樣他就能用手臂以一招“橫掃千軍”砸斷十三根竹子!


    不料一步邁出便踢到了幾根竹子,他頓時一愣,本能睜開眼睛,瞬間一愣!


    身前竹林依舊如海,但高度卻不再用仰望視角,而是平視!


    整個竹海的竹子高度基本和自己等高,部分比自己高。


    他瞬間就明白了,他既破了陣,也沒破陣。說他破陣成功,是他終於逃出幻境牢籠,能以自己的視角看待整個竹陣。說他沒完全破陣,是因為他還在陣裏。


    這不不好說?比格沃夫左拳轟出,打倒一大片!右爪一抓,拔出一大片!勢若瘋魔,三下五除二便摧毀了大片竹林!


    竹林一旦被撕開一角,整個大陣瞬間土崩瓦解!


    鳳九霄道:“走!”率先走向竹林,白衣如雪,大袖飄飄。


    其餘諸人緊隨其後,劉滅周斷後。


    竹林陣一破,無數飛鳥驚起,飛向主峰。


    登龍峰上,陸續來了八峰門人。


    “竹海大陣被破了!”


    “什麽?這麽快?”


    “這一路簡直是摧枯拉朽啊!”


    “你們幾個這說的什麽話?這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嗎?”


    “姓佟的,你少在那裏說風涼話!隻有實事求是,知己知彼,咱們才能使出正確的應對策略!不然光知道互吹,你捧我我捧你,到時候人家殺上來了大家傻眼了?”


    突然一聲沙啞打破混亂,“好了,諸位師兄師弟既然能來,說明大家深明大義,關鍵時刻沒有一個含糊!在此感謝諸位!”呂祖庭終究是掌門,他的威望畢竟還有。


    爭吵聲暫時沒了,但持不同意見者依然想表達不同意見。可以不和別人爭,那隻能和你掌門爭了!


    鬆巒峰主葉不凡率先打頭炮:“掌門!你召我們來,我們也來了,但你得跟我們講清楚,來的到底是什麽人?他們到底來幹什麽?如果是登龍峰某些人得罪了人家,我建議直接將那人交出來,免得連累了我們蜀山!”


    呂掌門眯眼成線,寒芒一閃而逝。


    “嗬嗬,葉師弟向來快人快語,風采不減當年啊。”


    “哼!你有話就說,別拐彎抹角,現在敵人已經過了竹海了,過不了多久就要進你這劍尊堂了,我可醜話說到前頭,如果你們登龍峰惹下的禍,我們鬆巒峰是不會陪你背鍋的!”


    呂祖庭麵不改色,“同氣連枝就是這麽個同氣法,讓人寒心啊!”


    朝雲峰主顧雨亭不陰不陽地道:“掌門,咱們當年可早就把醜話說到前頭了,蜀山近些年臥薪嚐膽,韜光養晦,不參與江湖紛爭,裝孫子裝了好多年了,不在乎這一時了,結果王笙一遇妖女誤終身,居然和那個熊夢煙浪跡天涯,胡作非為,在江湖上惹下了天大的麻煩,把我蜀山好不容易掩藏的鋒芒一下子暴露於武林,現在跑到蜀山要找王笙報仇的人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我們還怎麽韜光養晦?不少老祖近期就要出關,在他們出關前絕對不能生事!”


    葉不凡道:“就是!王笙已經逐出門牆,近來找他的人幾乎沒有了。但是登龍峰向來有惹事的傳統,希望掌門師兄抓緊排查,把罪魁禍首交出來,不要打亂蜀山砥礪前行的計劃!”


    呂祖庭強壓怒火,笑道:“我請你們來是共同禦敵的,不是聽你們來指責我的!我是掌門,你們應該聽我號令行事,而不是陽奉陰違甚至是公開抗命!”


    葉不凡冷笑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呂掌門笑道:“好,既然我身不正,諸位不聽我號令,那我現在就讓出掌門之位。隻要誰能團結大家一致禦敵,我呂某第一個尊他為新任掌門!誰來接?”他看了看葉不凡,“葉師弟,你來當吧?”


    葉不凡頓時愣了。


    他沒想到呂祖庭居然就這麽堂而皇之把掌門之位讓出來!


    他很想接,但是旁邊無數雙狼一般的眼睛都盯著自己,那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了呂祖庭的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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