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唐斌辰的事,周不器鬆了口氣。


    不過,有一個問題他必須要關注——朋友網的鐵板一塊。


    張一明本人似乎也不希望外人過來指手畫腳,傾向於事業群內部提拔。這也算是人的天性,周不器也是這樣。


    有提拔的機會,誰都希望提拔自己的人。


    倒不是爭權奪利。


    張一明的格局沒這麽差,而且公司的股份結構和規章製度已經保證了,周不器是紫微星的話事人,爭也爭不過。


    這是理念性的分歧。


    周不器和張一明,都希望朋友網越來越好。可是,用什麽樣的人來接班,能確保實現這個目標呢?


    周不器信任自己人,所以提拔了嫡係唐斌辰;張一明更信任自己人,所以覺得應該朋友網內部提拔。


    雙方的目的是一致的,在選材認知上,產生了矛盾。


    周不器也不算是個管理小白了,對這類的問題,他漸漸的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考。尤其是結合曆史,感悟就更多了。


    這是典型的管理悖論。


    泱泱幾千年的中華史,都沒能解決好這個問題。


    就是古代的軍權。


    將軍在外領兵,到底應該是怎樣的模式?


    如果讓一個將軍長期在一個地區領兵,可以跟官兵們達成很默契的理解,打造成鐵板一塊,凝聚力很強,戰鬥力就很強。


    漢唐的強大軍事能力,就是依托於這種模式。


    可是,一旦鐵板一塊了,最高決策層就會失去控製。如果這塊鐵板變得越來越好,當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如果這塊鐵板出問題了,皇帝想出手解決,就會束手無策。強行出手解決,就會爆發動亂。


    漢唐之死,都是死於內亂。空有強大的軍事實力,可決策層無法做到協調左右,就會造成失衡,從內部崩潰。


    放在企業層麵,百度就是這樣。


    李老板大權外放,早期靠著這種模式打敗了穀歌,風頭一時無兩。可後來醫療廣告出問題了。決策層想改,發現改不動了。內鬥不斷,各個部門爭權奪利,一代互聯網巨頭陷入掙紮,痛心疾首。


    百度的危機,是內部問題。


    所以又有了另一種模式,宋明模式。


    練兵將領和領兵將領分開。


    領兵大將要不停的調動,或者是臨時委派,來防止鐵板一塊的問題。可又產生了新的問題,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就會導致戰鬥力不足。


    內患沒有了,可軍隊戰鬥力不足了,就會被外族入侵。


    決策層雖然能隨心所欲地調動全部資源,奈何戰鬥力不足,硬實力跟不上,怎麽調動都沒用,隻能是死於外患。


    放在企業裏,就是阿裏的理念。


    馬老板最推崇的就是變化,“唯一不變的是變化”。


    然後,他就跟做遊戲似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停的在變動著阿裏的管理層。一會兒這個部門分拆了,一會兒那幾個部門合並了;一會兒這兩個部門的高管對調了,一會兒一個幹得非常出色的高管忽然就被人取代了職位。


    這樣的操作,確保了阿裏的決策層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指哪打哪,一言決斷,執行力極高。可團隊戰鬥力這一塊,就值得商榷了。


    很多業務,是需要一個團隊精雕細琢地在這個領域深耕許多年,才能有所成就。可阿裏要追求變化,不會給這麽多時間,兩三年就變一下。


    變來變去,就變傻了。


    就導致很多阿裏開拓的新業務或者並購來的公司,受到了發展製約,做的非常狼狽。很多公司被阿裏買過去後,做來做去都死掉了。


    這就是基因決定的。


    基因也決定了,阿裏一旦出現危機,往往也是來自於外部,就像宋明被外族入侵一樣。


    放在紫微星這邊,周不器就很犯難,左右為難。


    到底是要鐵板一塊的戰鬥力,還是自上而下的執行力?


    有了戰鬥力,對外很強,內部生患。一旦朋友網出了問題,缺少了來自決策層的執行力,沒法快速有效地打破鐵板,就會很麻煩。等解決了鐵板問題,說不定已經被人占領了。


    可張一明打造的這一塊鐵板,的確很有戰鬥力,朋友網過去兩年的發展取得了驚人的成績。沒有這股戰鬥力,怎麽去跟企鵝硬碰硬?


    阿裏做社交,做一次死一次,就是缺乏基因,就是團隊戰鬥力不夠強。


    做不出來微信,做出個陌陌也能湊數吧?


    要不是迎來一波瘟疫,靠著運氣讓釘釘一下火了,阿裏可能永遠都跟社交無緣。


    周不器不認為自己是天才,這麽大的問題,真是很難解決。


    就像寧雅嫻講過的故事,很雷人。


    說是在索尼工作的時候,索尼有著世界上最先進的相機技術,戰鬥力極強。然而,鐵板一塊。會長、社長親自下令,要求相機部門輔佐手機部門,給索尼手機提供拍照的技術支持。相機部門硬頂迴去,根本不同意。


    後來就導致索尼手機跟愛立信合作,變成了索愛,後來就消失沒影了。


    典型的因為鐵板一塊而死於內部。


    對紫微星來說,唯一慶幸的是……朋友網現在蒸蒸日上,並沒有出現什麽來自內部的業務問題,也就不需要決策中從上至下的加以變革。


    靠著現在的鐵板一塊,去跟企鵝在社交領域拚命吧!


    跟唐斌辰談過話後,周不器整個下午沒見任何人,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思考這件事。


    下午5點,就準時下班了。


    “雅嫻,今晚不加班,跟總務室說一聲。”


    “嗯?你有事?”


    寧雅嫻略有幾分驚訝,周大老板晚上都要在公司留一陣的,也算起個表率作用。


    周不器伸了個懶腰,“嗯,晚上要去參加個什麽酒會……彩光置業國際公寓的開盤酒會,在王府半島酒店。”


    寧雅嫻以為有什麽商業應酬呢,“要我去嗎?”


    周不器一揮手,“幾個小鬼而已,我去看看陣仗。”


    “什麽意思?”


    寧雅嫻一頭霧水。


    周不器哼道:“薛寶珊的老爸,要搞事情,要給她介紹男朋友呢,聽說家裏挺有錢。我去會會,看他們有多厲害。一次兩次的,還上癮了!”


    寧雅嫻怕他收斂不住脾氣鬧起來,就先勸阻道:“你可別鬧事,這麽大的商業地產開盤酒會,場麵肯定不小,別被人看笑話。寧可低頭,也別出頭,那是寶珊的爸爸,不管怎麽樣,都是爸爸。”


    周不器就不太高興,“嗯,我知道了。”


    下班,接了寶妹妹,去薛姨媽家吃晚飯。


    酒會上的美食,那是看的而不是吃的。尤其這種頂級酒會,來往的都是社會名流,娛樂明星連踏足的機會都沒有。


    薛姨媽還不知道這件事,周不器就和薛寶珊竊竊私語。


    周不器認為,不用穿的太正式,差不多點就行了。


    薛寶珊卻不同意,表示要穿一套晚禮服出席,穿的太隨便,會給爸爸丟人。


    周不器就很生氣,那種熊包老爸,還管他幹什麽?


    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


    唉,老爸的問題再多,也是老爸。這種事得將心比心。自家老爸那麽熊包,不也是把他接到首都來,還讓他當了緣味集團的董事長嗎?


    周不器就不好多說什麽了,換上了薛寶珊早就準備好的一套嶄新的白色西裝,還有一雙米色皮鞋。


    對著鏡子照了照,周不器有點臉紅。


    薛寶珊抿嘴失笑,“周同學,你臉紅什麽?”


    周不器訕訕的說:“寶妹妹,這樣打扮我……也太帥了吧?跟個奶油小生似的。還是往成熟了打扮好,有威嚴。”


    薛寶珊不依道:“周同學,你這次是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去的,不是什麽大老板。你……你不要跟爸爸發生衝突。咱們去露個麵,跟爸爸和他的朋友把話說清楚了就迴來。”


    “成你的陪襯品了。”


    “犧牲一下嘛。”


    周不器皺眉道:“要我說,直接把那本《胡潤百富》的雜誌送給你爸,讓他看看!到時候,他別說什麽給你介紹對象了,得屁顛屁顛地來找我。”


    “我不想那樣。”


    薛寶珊輕咬著嘴唇,眉宇間有些哀傷。


    他們之間的父女關係雖然不怎麽好,但到底還是有一些情分在。要是按照周不器的說法做了,那所有的關係就會化作利益。


    到時候,就算爸爸百般體貼的關懷,那也是虛情假意,也是因為利益。


    她本來就缺少父愛,不想這殘存的一點不多的父愛,被利益腐蝕。


    周不器見她快哭了,就連忙把她擁在懷裏,語氣輕快的說:“那行吧,就穿這身了!哼哼,到時候我閃亮登場,帥氣風光,震一震他們!”


    這時,薛姨媽悄悄推開臥室的門,一雙賊眼往裏麵瞧,見他倆隻是輕輕相擁,就鬆了口氣,淡淡地道:“行了,抱一會就行了。”


    周不器好笑道:“薛姨媽,我和寶妹妹馬上就圓房了,你還管這麽寬啊?”


    薛姨媽瞪他一眼,“臭小子,我是怕你把寶珊的禮裙給弄皺了!嗯?你……你就穿這身去應酬?”


    連她也發現了不對勁。


    周不器輕咳一聲,“這身也挺好吧?”


    薛姨媽輕輕搖頭,“不夠莊重,像個富二代。”


    “我本來就是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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