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聽了倒是有些得意。


    在她看來,陳安晏這麽說,無非是在恭維自己的出生高貴。


    不過,她在看到一旁的洪遂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之後,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很快,這李純也反應過來了,陳安晏這麽說,可不是簡單的“恭維”,他是在嘲諷自己,若不是因為出生皇室,自己未必有如今的地位。


    就在她想要發怒的時候,陳安晏卻突然問道:“長公主殿下,今日為何沒有見到慧淨國師?”


    李純聽了一愣。


    她似乎沒想到陳安晏會問起慧淨國師。


    隻見她下意識的看了看不遠處的耶律平之後,淡淡說道:“國師自從來到大梁之後,許是因為水土不服,所以一直抱恙。”


    洪遂良聽了,皺了皺眉說道:“怎麽長公主沒有跟我們提呢?我們也好派禦醫給國師診治!”


    李純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多謝洪大人的好意,我們這使團之中也有隨行的禦醫,有他照顧國師想來沒有什麽大礙。”


    她說到此處的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麽,又接著說道:“其實,國師今日原本是想要跟本使和拓跋將軍一起進宮赴宴的,可是在到了午門口的時候,國師卻突然說有些頭疼,就先迴官驛休息了。”


    聽到李彧這麽說,陳安晏倒也好像是想起來了,他在午門口的時候確實見到了慧淨國師。


    雖說外族在來到大梁之後,確實有一些因為水土的關係身體抱恙,但陳安晏總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


    因為這北周、西夏以及倭國的使臣,他們原本的隨行之人竟然都沒有進宮。


    盡管眼下看來,這慧淨國師和小阪正雄好像的確有合理的理由,但也不該這麽巧。


    陳安晏一時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時候,他也看了看不遠處的耶律平,終於還是下定決心,上去一問究竟。


    於是他向二人告退之後,便朝著耶律平他們走去。


    此刻的耶律平正在跟單文柏說著什麽,見到陳安晏來了,耶律平倒是一副笑臉相迎,而一旁的單文柏就沒有什麽好臉色了。


    畢竟,原本這個時候,他的兒子單修應該正在府裏陪著自己的母親和夫人,如今卻要去那苦寒之地。


    見到陳安晏行禮,那單文柏冷“哼”了一聲之後,便別過了頭去。


    一旁的耶律平倒是說道:“這位陳大人小小年紀,功夫、魄力皆是不俗,看來大梁日後得是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


    雖說這話聽著是在誇自己,可陳安晏卻一點都高興不出來。


    自己跟單文柏之間的矛盾早就傳遍京城,這耶律平來到大梁京城這麽就,沒有理由不知道。


    而他在單文柏的麵前故意這麽說,顯然是想要挑撥自己跟單文柏。


    不過,陳安晏倒也並不在乎,自己將單修送去了雲南,不管怎麽樣,自己跟著單文柏的梁子早就已經結下了,如今就算這耶律平不挑撥,兩人也不可能和平相處。


    更何況,這單文柏乃是齊太後那一方最有權勢的大臣,而自己的背後是李彧,兩人之間的關係,根本就沒有緩和的可能。


    這時候,那單文柏又是冷“哼”一聲,隨後說道:“耶律大王有所不知,在我們大梁有一句古話,良禽擇木而棲,還有一句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瞥了陳安晏一眼之後,接著說道:“本官也見過不少聰明人,但他們都沒能為朝廷效力,因為不識時務之人總是更容易死!”


    麵對單文柏的威脅,陳安晏也隻是淡淡笑道:“單尚書說的不錯,下官效忠大梁皇帝,下官相信皇上能保護下官的周全。”


    陳安晏說到此處,頓了頓之後,又接著說道:“況且,如今下官也隻是孤家寡人一個,想來旁人也威脅不了下官,倒是有些大臣拖家帶口,對他們下手應該要比對下官下手更加容易一些!”


    單文柏聽了麵色漲的通紅。


    他本就是個火爆脾氣,陳安晏的這番話分明是在說,他這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其實,單文柏在最近的這段時間裏,也聽說了陳安晏的弟弟陳安辰出事了。


    聽說,陳安晏已經將陳安辰的屍首送走了。


    為此他還高興了好一陣,畢竟如今對他來說,隻要是能讓陳安晏不順心的事,單文柏都會慶祝一番。


    因此,這個時候陳安晏說出這番話,在憤怒之餘,單文柏倒是真的有些擔心了起來。


    如今他們單家因為有他的庇護,也算是家大業大。


    盡管依照朝廷的規矩,在朝中為官者不許經商,但實際上,大部分官員都會投資不少買賣,這單文柏自然也是如此。


    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單文柏將自己的不少親戚都從老家接來了京城。


    他這麽做,倒不是讓他們過來享福,而是讓他們來為自己奔波。


    畢竟那些做買賣所花的都是真金白銀,有自己人看著他才放心。


    好在他的那些親戚,一方麵震懾於單文柏的權勢,另一方麵在這裏確實要比在老家掙的多,所以這些親戚也還算安分。


    在這些親戚的幫助下,單文柏在這些年裏,也算是賺到了不少銀子。


    如今在麵對陳安晏這樣的威脅時,他就算是不在意這些親戚的死活,甚至不在意這些親戚幫他賺銀子,他也會擔心自己的母親和那幾房妻妾。


    而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人最讓單文柏擔心,那就是還在去往雲南路上的單修。


    若是在京城,單文柏倒還沒有那麽擔心。


    對他來說,隻要加派人手保護自己的家人便是。


    盡管如今陳安晏住在吳王府,而吳王府裏的侍衛數量也僅次於皇宮裏的侍衛。


    而且,根據他那些耳目的觀察,如今陳安晏隻要離開王府,身邊至少有七八個侍衛保護。


    不過,單文柏相信,這些人也隻是奉命行事!


    至少,陳安晏應該無法直接指使這些侍衛去殺人。


    而就算陳安晏能利用李彧的關係,調派一些大內侍衛,那單文柏也能利用齊太後的關係,同樣調派一些大內侍衛去保護他的家人。


    據他所知,齊太後手中的大內侍衛可是要比李彧多的多。


    隻不過過去一直忌憚趙公公的存在,這才一直沒有什麽動作。


    盡管調派大內侍衛長期保護大臣的家人並不合禮製,但對於像單文柏這樣的大臣來說,算不了什麽問題。


    因此,如今唯一讓單文柏覺得不安的就是單修。


    自己雖說位高權重,還有齊太後的這層關係,但京城跟雲南畢竟相隔數千裏,自己相管也是鞭長莫及。


    盡管在單修出發之後,他便已經修書一封、順帶一份禮物給雲貴總督,想請他對單修照看一二。


    隻是,他跟那位雲貴總督也隻不過是泛泛之交,單文柏也不敢肯定,那位總督大人願不願意賣他這個麵子。


    畢竟他若是幫了自己,就等於得罪了李彧。


    而若是沒有雲南官員的庇護,陳安晏想要對付單修就容易多了。


    他隻要利用李彧,派出幾個侍衛去對付單修,那單修就真的在劫難逃了。


    一想到此,單文柏倒是擔心了起來。


    就算這單修再怎麽混賬,他畢竟是自己的獨子。


    其實,以他如今的權勢,想要偷偷換走一兩個囚犯並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就算將單修救出來,單修也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在京城出現。


    若是一輩子都要藏頭露尾的活著,這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所以,這單文柏便想著利用這個機會去磨磨性子。


    而他在單修被押著離開京城之前,他已經打點好了兩個押送單修的官差。


    因此,他知道這一路上單修應該不會吃什麽苦。


    到時候自己再給雲南的官員打點一二,就算他跟這些地方官員並沒有什麽深交,但是在他看來,自己畢竟是吏部尚書,這些官員多少還是會賣自己的麵子。


    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隻要等到李承登基的那天,按照慣例,新皇登基便會大赦天下。


    對於一些罪名較輕的人犯,便能利用這次皇恩,將他們的罪名提前赦免。


    盡管當時朝廷給單修定下的是公堂行兇意圖謀反的罪名,就算他不在此次赦免之列,按照單文柏的想法,隻要李承登基了,他便有辦法讓李承赦免單修的罪行。


    所以,那個時候單文柏在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倒也沒有這麽擔心單修的安危了。


    在他看來,這次的流放,單修最多吃些苦頭罷了。


    可陳安晏此刻的這番話倒是讓他再次不安了起來。


    雲南遠在千裏之外,那裏的情況自己根本無法掌控。


    一旦陳安晏擒住了單修,以他為質,那自己在為齊太後辦事的時候便會束手束腳。


    一想到此,單文柏也懶得再跟陳安晏多言,立刻拂袖而去。


    而他去的方向,正是壽康宮。


    想來,他應該是想請齊太後派些侍衛沿途保護單修的安全。


    至於到了雲南之後,也隻能另尋他法了。


    那耶律平見到陳安晏的一番話,竟然能讓大梁堂堂的吏部天官如此緊張,感到十分詫異。


    隻見他眯著眼睛再次上下打量了陳安晏一番。


    可是不管他怎麽看,也看不出陳安晏的身上有什麽奇特之處。


    在耶律平被封為北周南院大王的這十年裏,他對於大梁朝廷的這些大臣已經十分熟悉了。


    他知道這位大梁的的吏部天官雖說有些剛愎自用、任人唯親,可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否則當初先皇也不會封他為顧命大臣來輔佐李彧。


    一個是在官場浮沉數十年的大臣,一個是僅僅是初入仕途不到三個月的區區九品官!


    他們之間的差距,不言而喻。


    也正因為如此,那單文柏剛才的反應,更加讓耶律平覺得費解。


    這時候,陳安晏也迎上了耶律平的目光,笑著說道:“耶律大王今日怎麽隻帶了一個人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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