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裏並無異裝,馬飛也帶著侍衛離開了雅間。


    他跟隨李文棟多年,對於如何護主自然早已了然於胸。


    陳安晏也知道,就算他想讓天外天給他們也準備一些酒菜,以他對馬飛的了解,馬飛他們必定會拒絕。


    所以他也沒有做這個順水人情。


    而那些下人們見狀,也都很識趣的退了出去。


    陳安晏也不禁笑道:“這天外天,貴倒是也有貴的道理,光是這些下人的眼力都遠飛尋常酒樓可比!”


    如今,這雅間隻剩下了陳安晏和單文柏兩人。


    聽到陳安晏這麽說,單文柏也微微笑道:“陳大人府上也經營酒樓,聽說在蘇州府也小有名氣,能得到陳大人的誇讚,倒也頗為難得!”


    此刻,若是崔時敏或是李彧他們見了,恐怕都會驚的掉了大牙。


    因為如今陳安晏和單文柏看起來,就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見了麵之後互相寒暄一般。


    陳安晏卻是擺了擺手說道:“尚書大人過獎了,江南雖是曆年來的富庶之地,可跟京城相比還是天壤之別。下官家中經營的太白居,若是放在京城,恐怕根本入不了達官貴人們的法眼!”


    陳安晏的此言倒是不虛。


    京城裏的官員數不勝數,逢年過節的宴請自然都少不了,特別是在每年考績的時候,都有不少官員來京城活動,普通的酒樓他們自然都不看在眼裏。


    另外,也有不少官員借各種誕辰設宴斂財,對於他們來說,酒樓的檔次越高,能收的禮自然就越多。


    除此之外,這京城的富商也要比其他地方多上不少,他們在宴請送禮的時候,也有著攀比的心裏。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許多五花八門的宴請,所以,京城的酒樓遠比其他地方要更多!


    這也導致了這京城裏的酒樓檔次越來越高,菜肴也越來越奢侈!


    就陳安晏抵京的這段時間裏,他也發現了,這京城隨便一家酒樓,太白居與之相比都要遜色一些。


    所以,陳安晏這麽說,也不是空穴來風。


    就拿之前陳安晏準備請老楊他們吃飯的那次來說,其實那家酒樓看上去並不起眼。


    可後來上菜的時候,陳安晏才發現,這裏的味道竟然比太白居美味不少!


    也難怪吳王府都是這裏的常客,在這還有自己的賬本!


    所以,陳安晏自然也看出了這京城乃是“藏龍臥虎”之地!


    單文柏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而是幾步來到了窗口前,陳安晏這時候才發現,在他們進來之後,錢掌櫃已經吩咐下去,點上了花燈。


    在這窗外,正是一片湖泊。


    在這片花燈的映照之下,倒是呈現出了一片不一樣的景致。


    這時候,單文柏輕歎一聲說道:“陳大人客氣了。”


    陳安晏也起身,來到了單文柏的身側。


    以他的身高想要看全這一片景色其實還是有些困難。


    所以,陳安晏又往前走了一步,稍稍探身出去看了看,這才心滿意足的笑道:“單尚書下次若是經過蘇州,隻要您不嫌棄,由下官做東,請您嚐一嚐蘇州的美食!”


    單文柏扭頭看著陳安晏大笑道:“陳大人既然都這麽說了,本官下次必定要去嚐一嚐!”


    就在這個時候,下人們送菜過來了。


    根據他們的介紹,這些都是陳安晏過去從未見過的!


    不過,單文柏看上去倒是如數家珍!


    酒來之後,陳安晏也立刻為單文柏滿上,隨後以敬酒之名一飲而盡!


    單文柏見了也嘖嘖稱奇:“本官聽說陳大人的酒量不錯,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陳安晏卻眼皮都沒抬,再次滿上之後,說道:“尚書大人過謙了,您派去打探下官底細的探子,想必早就把下官好酒的習慣告訴您了!”


    單文柏之前早就露處過馬腳,他在陳安晏抵京不久,便已經知道了陳安晏的底細。


    所以,自然早就知道陳安晏好酒!


    單文柏臉色不變,隻是淡淡說道:“陳大人說笑了。”


    接著,便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兩人都未動酒菜,隻是靜靜的坐著。


    就連馬飛都因為察覺不到裏麵的動靜而進來了一趟。


    最後,還是單文柏先開了口:“陳大人今日設宴,想必不光是為了炫耀吧?”


    單文柏在說完之後便看著陳安晏,仿佛想從陳安晏的眼神之中看出些許端倪。


    之前,他已經輸了一招,代價就是自己兒子被流放雲南。


    雖說相比寧古塔的苦寒之地要好了許多,可雲南地處西南,地廣人稀,且有不少深山叢林、飛禽猛獸。


    在數十年前,整個雲南還是大理國的天下。


    不過,後來,因為大理受到了倭國以及西夏等國的挑唆,對大梁不敬。


    因此,大梁發兵將整個雲南收入腹中,那些原本承諾出兵替大理解圍的國家,沒想到大梁的動作會這麽快,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大梁已經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雲南。


    當地有不少百姓都逃到了周邊其他小國,所以整個雲南的人丁稀少,因此也逐漸成為了大梁這些年的流刑之地。


    單文柏這麽說,自然是因為心中有怨氣。


    因為他的心裏很清楚,單修根本不可能跟謀反搭上關係!


    這一切,必然都是陳安晏設計所為。


    隻不過,他如今空口無憑,隻能任由陳安晏擺布。


    陳安晏自然也知道他的心情不佳,既然單文柏已經將話挑明,陳安晏再喝一杯酒,放下酒杯之後卻並沒有立刻滿上。


    而是深吸了一口氣,死死地盯著單文柏問道:“單尚書,常山王究竟有哪一點值得您背上這謀逆的罪名?”


    陳安晏的語氣,就好像是當初問李文棟想不想當皇帝那麽平靜。


    可單文柏的臉色還是變了。


    畢竟,他跟李文棟相比,還是缺了一些皇家的霸氣。


    單文柏心中想的,自然是想要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按照他的想法,李彧在朝中並沒有什麽勢力,而齊太後覬覦皇位已久。


    在他看來,若是支持李彧,恐怕自己還沒當上這個內閣首輔,恐怕已經被齊太後的人設計陷害了。


    雖說他是吏部天官,可若是沒有齊太後的支持,他在朝中也無法這般如魚得水!


    相比之下,他倒是覺得齊太後更有勝算。


    對於如今的大梁來說,除了李彧以及李承之外,先皇其他的皇子都已經在十二年前的那場戰亂之中遇難了。


    而在如今的其他王爺之中,除了李文棟這個攝政王執掌大權之外,其他王爺根本沒有什麽權利,反倒是被束縛在各自的封地。


    若是李文棟當了皇帝,日後自然沒有他的位置,所以,他想要再進一步,就隻能靠齊太後了。


    不過,他自然不能跟陳安晏說這些。


    單文柏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陳安晏說道:“陳大人喝多了,本官對大梁、對皇上一片忠心,怎麽可能會謀逆!”


    在單文柏看來,陳安晏必定是在外麵布下耳目,所以才會用言語試探。


    不過,他在說完這番話之後,立刻又將自己的想法否定了。


    因為,在這些年裏,朝野上下其實都知道齊太後的心思,自然也知道單文柏已經投靠了齊太後,所以就算他在這個時候承認,到時候抵死不認便是。


    因此,陳安晏這麽做完全是多此一舉。


    不過,他心裏雖然這麽想,卻也不可能直接說出來。


    這時候,陳安晏冷笑數聲之後說道:“大人,這裏就你我二人,您又何必急著否認?”


    單文柏聽到陳安晏言語之中的嘲諷之意,臉色也有些不快,再次起身來到窗口的位置,背著身說道:“陳大人到底想說什麽,不妨直言!”


    他這個時候並不知道陳安晏的意思,所以並沒有直接承認或是否認。


    而此刻的單文柏,其實對於他來說,還有一處軟肋,握在陳安晏之手。


    那就是他的兒子單修。


    如今單修已經被判了流刑,三日之後便要發配雲南。


    經過一個下午的苦思冥想,卻並沒有想到什麽靠譜的對策。


    對單修最有利的,自然是那李代桃僵之計,找個親信或是收買一個死士,將單修替下。


    不過,從今往後,單修便再也不能拋頭露麵,一輩子都要藏在陰影之下!


    除此之外,便隻能上下打點,熬到李承登上皇位之時,單修便有機會被赦。


    隻不過,如今距離李承奪位之日還有數年時間,若是稍有不慎,死在雲南,那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相比於救單修的困難,若是想要折磨單修,顯然要簡單許多!


    一般來說,若是判了流刑,便由當地官府的官差押送至流放之地。


    這次是李文棟親自判罰,他自然有權派幾個侍衛沿途押送。


    如今陳安晏和李文棟頗為親近,陳安晏便有機會在其中安插楊雄的人手。


    如此一來,恐怕單修還沒到雲南,就已經被折磨致死。


    就算安全抵達雲南,那裏天高皇帝遠,自己雖為吏部天官,可手也伸不到雲南那麽長。


    雲貴總督,堂堂封疆大吏,也未必會給自己麵子!


    到了那個時候,陳安晏隻要派上數人,便能結果單修的性命。


    這便是單文柏擔心的地方,也正是他近日願意赴宴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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