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時敏想到此處的時候,倒是有些看輕陳安晏了。


    畢竟眼下對於李彧來說,正是打擊單文柏的一個極好的時機。


    崔時敏作為齊太後的人,在這段時間裏,跟單文柏他們議事的時候也曾多次談到陳安晏。


    在得到了一些陳安晏的信息北京之後,崔時敏對於陳安晏倒也有些佩服。


    畢竟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能有如此學識和武功都殊為不易。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此子不顯山露水,同時還身染重疾,竟然還能為了將單修治罪,在大牢待了一個晚上。


    因為他們也已經知道了,陳安晏身有寒疾,大牢又是極為陰冷之處,稍有不慎,且不說有性命之憂,至少對他的病來說,也必定會有一些影響。


    崔時敏在朝中為官多年,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京城,所以對京城這一代的少年公子也多少有些耳聞。


    據他所知,在京城之中,並沒有太過顯眼的青年才俊,否則單文柏早就前去拉攏。


    這些年單文柏任職吏部,除了籠絡朝中官員之外,對於那些名聲在外的才子也頗為看重。


    這也是先皇重視這位兩朝元老的原因之一。


    在這京城一帶,確實也有一些名聲在外的才俊。


    可在崔時敏看來,他們跟陳安晏相比,都要遜色不少。


    比如,宛平縣富商錢老爺的二公子錢文進,據說二歲能識字,五歲能作詩,在京城一帶遠近聞名。


    可單文柏派人前去探查之後才發現,這些都不過是錢老爺所請的教書先生為了顯示自己的本事,所作的誇大之詞。


    所謂的識字,也不過是識得三五個筆畫不過一二之數的大字而已,至於作詩,也是那位教書先生費了一番功夫讓這位錢二公子背下了三首自己所寫的小詩,在其五歲生辰的時候,當眾背了一番,這才一傳十、十傳百,都說這錢家出了一位小神童。


    而這位教書先生之所以這麽做,自然是眼熱這錢家的萬貫家財!


    若是在他的調教之下,這位錢二公子就算不能入仕為官,隻要名聲在外,錢老爺必然會給與重金酬謝!


    果不其然,錢文進在他五歲生辰之時“吟詩”之後,錢老爺就賞了這位教書先生上百兩白銀!


    不過,縱然這位教書先生做事再周密,也瞞不過單文柏的人!


    原本,其實單文柏對這位錢二公子還頗為看重,所以在得知真相知道大為震怒,還特意授意下麵的官員找了個由頭罰了這位錢老爺幾千兩銀子。


    可惜這位錢老爺至今還不知道一向跟他交好的幾個地方官員,為何會突然都對自己避而不見!


    其實這位錢家二公子也能算得上是中上之資,若是悉心教導,未必不能出人頭地。


    雖說要想在殿試脫穎而出有些困難,可中個舉人對他來說倒也有機會!


    隻是這位教書先生太過急功好利,並未給他打下良好的基礎,而教的又都是些華而不實的錦繡文章,所以這位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神童錢文進,如今比陳安晏還大上兩歲,卻尋常的富家公子並無二致。


    每日要麽是帶著府中家丁在外惹是生非,要麽就是跟其他公子少爺出去遊山玩水。


    若論學識,跟普通的讀書人並無二致,早已不負神童之名。


    還有一位翰林院侍講譚大人之子譚嘉誌,也是自小飽讀詩書。


    在七八歲的時候就能對上譚大人的出的對子,雖說有些生澀,倒也還算工整。


    而到了十歲之後已經能十步成詩。


    這位譚公子倒確實是真才實學,單文柏派去的人也沒有看出破綻。


    可就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因為年少成名,倒是跟不少風流名士一般,變得輕狂了起來!


    譚嘉誌不光瞧不上同窗舊友,就連自己的老師、甚至是自己的父親譚大人,他都有些瞧不上!


    在這位譚公子看來,在這些人的影響之下,根本無法提升自己的才能!


    對他來說,自己根本就無需他們的教導,隻需要讀書,很快就能成為天下聞名的才子。


    於是,譚嘉誌問家裏要了些銀子,直接搬到了城外居住,除了一個下人伺候吃住之外,每日便是讀書。


    雖說父母十分不舍,可也拗不過其狂傲的性格。


    就在譚嘉誌十六歲那年,飽讀了兩年書之後,他覺得自己的才學不光遠勝其父,甚至可以直指當朝宰輔。


    於是,這位兩年沒有進城的譚公子,在進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了午門口,取出自己寫的《請官書》,求見攝政王李文棟。


    如此奇葩的行為,自然也引得不少百姓和官員圍觀。


    在見到譚嘉誌所寫的這一紙《請官書》後,那些官員都大為震怒!


    因為上麵寫著這位譚公子見到朝廷這麽多年以來一直都是碌碌無為,所行之軍未建寸功,所施之政未體民情,所以對朝廷十分失望。如今他已有滿腹才學,正是他展露的時候,故請朝廷暫時封他為翰林院侍講學士,若有建功再行封賞!


    這篇洋洋灑灑數百字的《請官書》將如今的朝廷批判的一文不值,朝臣們自然十分不滿。


    其實在李文棟掌權的這幾年裏,大部分時間都還是在調養生息!


    因為之前的那次戰亂對大梁的打擊和影響太大了。


    而李文棟因為身份特殊,在這些年裏所奉行的也隻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所以總體來說,直到目前為止,李文棟也算得上是功大於過,而大梁朝廷也根本沒有譚嘉誌所寫的那麽不堪!


    所以,在旁人看來,他寫的這篇《請官書》實在狂妄無比!


    可實際上,譚嘉誌反而覺得自己已經十分低調了!


    因為他請封的官職,是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


    雖說這個官職已經比他的父親翰林院侍講還高了一級,可在他看來,以自己的學識,就是入閣也不在話下!


    所以他此刻請封翰林院侍講學士已經十分“謙虛”了!


    而他之所以選擇翰林院而不是六部九卿的官職,一方麵是因為自己的父親也是翰林院的官員,自己從小耳濡目染,所以對翰林院要更加熟悉一些。


    另一方麵,翰林院相對於其他衙門來說,身份地位要更高一些,能進翰林院的,其才學在整個大梁都是佼佼者,這對於譚嘉誌來說,自然覺得更加貼合!


    而其父在聽聞這個消息之後,立刻趕去了午門!


    不過他還是晚了一步,因為李文棟也得知此事,將他傳到了宮裏。


    在看了那篇《請官書》之後,李文棟雖說有些不悅,不過倒也沒有就此判罪。


    他親自考查了一番,發現這譚嘉誌吟詩作對確實不在話下,而且對於四書五經也都算熟讀在胸。


    不過,以李文棟的精明,還是很快就發現了這位“才子”的短處。


    於是他便跟譚嘉誌立了個規矩,他隨便選個人出來,由譚嘉誌與其就朝政論證一番,若是譚嘉誌能占上風,李文棟便破格封他為翰林院侍講學士,若是雙方平分秋色,則封為國子監典籍,可若是落了下風,則非但不能封賞,還要有懲處!


    這時候其他大臣都出言勸諫,因為若是這樣就能封個從四品的官職,恐怕日後朝堂也會不得安寧,而且這也對那些經科道入仕的官員不公。


    可李文棟卻根本不顧,明言一切由他承擔。


    譚嘉誌聽了之後也有些擔憂,雖說他自恃才學過人,但李文棟若是讓他跟內閣大學士辯政,自己還是沒什麽信心。


    李文棟問其緣由,譚嘉誌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李文棟卻是笑著表示,別說他不會派內閣大學士,就是七品以上的官員他都不會選!


    如此一來,倒是讓譚嘉誌有些不滿,因為李文棟此舉分明就是瞧不上自己!


    不過,譚嘉誌也覺得這樣的話,自己的勝算應該要更大一些,所以也沒有反對,算是應下了。


    李文棟在琢磨了片刻之後,將一位翰林院孔目傳進了宮!


    嚴格來說,這翰林院孔目還算不上是官員,隻是一個小吏。


    所以,譚嘉誌在聽說李文棟讓他跟一個翰林院孔目辯政的時候心中大為不滿,立刻提出抗議!


    可李文棟卻不予理會,隻是告訴他,若是他不願辯,那就領罰出宮!


    無奈之下,譚嘉誌隻能應下。


    在那位翰林院孔目名叫高心遠,來到宮裏之後,李文棟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高心遠立刻連連點頭。


    譚嘉誌原本想出聲表達不滿,他以為李文棟是在借高心遠向自己出題,這麽做有失公允。


    不過在見到李文棟一共也就說了兩三句話,這才沒有出聲。


    因為他知道,光憑兩三句話根本指點不了什麽!


    很快,兩人就直接在這議事房中辯論了起來,而其他朝臣也都在一旁圍觀。


    心高氣傲的譚嘉誌根本就沒有把高心遠放在眼裏。


    一開始在談論四書五經的時候,兩人倒也算是有來有迴,譚嘉誌倒還占了些許上風!


    圍觀的這些官員這時候意識到,這譚嘉誌倒也算是有些真才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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