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但還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我躺在地上,手腳被綁。重複著睜閉眼的動作,周圍一切沒有改變。

    我的反應相對來說比較冷靜。人嘛,是有慣性的。像我這種經曆過轉換時空的人來說,雖然也害怕,不過相比較看,要好很多。

    我沒有被固定,吃力地挪動身體,透過牆紙,隱約能看見外邊有人影晃動。從自己的處境看來,應該是被綁架了。是誰呢?迴想著腦海中最後的記憶……原來是我自己大意了。

    不知何時,他們發現我醒了。門吱呀~~開了,走進來一個男人,感覺很年輕,看不太清他的臉,但上麵有半塊麵具遮住左眼下方,掛在耳朵上。

    “醒了?”

    我看著他,有些茫然,沉默無語。

    “果然是個見過世麵的,這樣了,也不慌,也不怕。”他語氣輕蔑。

    我慌,我怕,我除了穿越也沒經曆什麽,可這話到嘴邊卻衝不過牙關。

    燭光介入,我看見蔡妍進來。麵對我質問的眼神,她低下了頭。我卻以笑而還。

    “你笑什麽?”那男人突然的大聲靠近,使我側頭皺眉,因為被綁著,我無法躲閃。“怎麽,真的一點兒都不害怕?”

    “害怕有用嗎?”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輕聲幽幽開口。也許並不是勇氣,我總覺得蔡妍雖不愛說話,也不至於要加害我。

    “哥,她隻是禦封的公主。”果然,蔡妍出麵緩和氣氛。

    “這誰不知道,”男人坐到靠牆的椅子上,“到京城都無需打聽,怕是三歲的孩童都知道葉赫公主的大名,所以……”

    “哥,”蔡妍放下燭燈扶我起身,“先讓她吃點兒東西吧。”

    “人家是格格,能吃咱們這粗糠剩飯的!”

    “我吃,”看他倆都是一愣,“我餓了。”我是真的餓了,從早上,這都什麽時候了,我還沒吃東西呢。

    蔡妍把我腳上的繩子解開,我們三人一起來到外間。這原來就是個普通瓦房,兩間相套,上了靠牆土炕,看炕桌上已經擺著飯菜。窩頭,鹹菜,和一大碗雜菜葉湯。

    蔡妍一口口地喂我,可這樣再怎麽吃,也不舒服啊!於是我咽下嘴裏的飯說:“你們能不能綁上我的腳,鬆開我的手啊。”

    “你……”

    男人剛想說話,我就解釋出來,“這樣沒法吃,不信你試試。”

    ……

    不管他有沒有對我大聲小聲,總之我可以自己拿著碗吃飯了。我不停地啃著窩頭,夾著鹹菜,不時地再來兩勺湯,一會兒就吃飽了。

    吃飽喝足後,我們大眼瞪小眼。還是那男人先打破沉默,“不怕老實告訴你,抓你來就是為了要挾康熙。”

    心中暗叫不好,“你們是紅花會?”這哪兒跟哪兒啊!我也不是怎麽鏈接的。“我是說你們反清複明的?”

    “這你少操心,你隻要老實待著,別動什麽歪腦筋就是了。”

    蔡妍卻過來把我的繩子都解開,“他是我哥,蔡齊。看在你救過我,我也不綁著你了。”轉臉又對那男人說,“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她一個姑娘,又是嬌貴格格,能跑哪兒去。”

    蔡齊看了我一眼,以示警告,之後轉身出了屋子。

    “你和我睡在一起,”蔡妍說著拉我進了裏屋,剛才我沒有發現,原來這裏是臥室,簡陋得很,隻有一張小床,和一個衣櫃,兩把椅子。

    扶我在床上,蔡妍從櫃子裏拿出許多大大小小的針線活兒,“你先睡吧,我還要忙著做活。”

    這吃完就睡,我是絕對不能容忍的,“這麽早就睡覺,我不習慣,還有我想沐浴。”

    抬頭看我,了然點頭,嘴上卻說:“格格,今天沒有那麽多水了,等明天下午吧。”

    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看著蔡妍飛針走線,我開始沒話找話,但都緊密圍繞主題,“你們到底想怎麽利用我?……”

    可是不論我怎麽誘問,蔡妍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這真是讓我十分無奈。

    我是一眼沒閉,一直熬到第二天下午。

    看著熱氣騰騰的木桶,雖然沒有平時的豪華,但我毫不在乎地快速寬衣解帶,急於入內。

    沉在桶裏,蒸騰地熱氣繚繞,我才感到鼻酸眼脹。看著水中隻有自己的倒影,思緒遠離神經:胤祥,急壞了吧。我沒有性命之憂,隻是時時相盼,你要趕快來找我啊。

    ……

    “你怎麽了?”

    “想我男朋友了。”話一出口,頓覺失誤。看看拿著衣服的蔡妍,我真是不得不佩服她,不說是不說,一開口就挑我思緒渙散,沒有抵擋能力的時候。不過幸好我說我的話,她完全不能理解。

    兩天了,之中我幫著做飯,幹活,逐漸蔡齊已經不像剛開始的時候那樣針對我。可能知道我根本不會逃跑吧。麵對我根本不熟悉的環境,無論是當初進入紫禁,還是現在被困異地,我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行動,但我知道他們會在我身邊,也一定會來找我,所以我站在原地。

    當然也可以說我膽小,懦弱,事實上我也並不否認。我隻是一個普通女子,比別人多的除了記憶,再無其他。所以如果有人要嘲笑我,那麽我耐心傾聽,絕對不改。正坐在屋裏簡單地幫蔡妍做著針線,就聽見外麵蔡齊的腳步聲。門咣地被踢開,蔡齊上前抓著我就往外衝,嘴裏不忘和蔡妍說著:“快走,官兵來了。”

    ……

    跑到外麵一看,原來我們真是在荒郊野嶺裏啊。

    後麵的馬蹄聲漸近,能聽見侍衛的唿喊。

    和他們兄妹倆躲在草叢裏,旁邊就是樹林,進去就如同大海撈針,下次官兵找來就不知道又要過幾天了。可是如果我現在出去,幾天的朝夕相處,也許他們不會殺我,可是他們呢?

    猶豫間聽見,“皇上有旨,放了格格,既往不咎。”

    “哥……”蔡妍剛一張口,官兵聞聲而動。無奈之下,蔡齊勒住我腰間,往林子裏退去,誰知蔡妍落於後麵,眼看著官兵追上,刀架頸上。

    林外的喊叫聲越來越小,後來蔡齊幹脆將我扛在肩頭奔跑。

    夜靜得嚇人,我和蔡齊靠坐在一顆大樹下。覺得衣服上有些水濕,身手去摸,“啊!”

    “鬼叫什麽,”蔡齊捂肩厲聲,“那不是你的血。”

    我湊上前去,看見從他的手壓下滲出暗紅,“這怎麽弄的,剛才並沒有交手啊!”

    “迴去找你們的時候就碰上了,是箭傷,箭頭我已經拔了。”

    “你什麽構造,中了箭,還抱著我跑那麽遠,想死直說啊!”我雖不暈血,但也沒見過如此場麵。可看他嘴唇泛白,已經微有發抖,還是壯膽上前察看。

    “是啊,我家十年前就被康熙殺得……我是想死啊……天不亡我……”

    掀開他的衣服,濃重的血腥味兒衝刺著我鼻腔,憋氣繼續,可乍乍地看到傷口,我手足無措。

    “害怕?”

    看著他滿頭滲汗,我咬咬牙,在底衫上撕下一屢白布,覺得我倆全身就沒有稍幹淨的地方,也沒做傷口清理,直接照了上去。

    “疼嗎?”他閉眼搖頭,我盡量放輕雙手,將白布纏上了他一邊肩膀,最後十分詼諧地打了個蝴蝶結。

    想著小睡一覺,睜眼就是早上了,可林裏潮氣太重,越待身體越發冰涼。轉臉看向蔡齊,他似乎還不如我。嘴唇微抖,卻滿臉是汗。梛身過去,看見麵罩旁邊盡是汗水,想替他除去遮蔽。剛抬起手,被他止住。

    “毀容了?”

    我問得直接,他不再異議,任我摘下麵罩。其實隻是幾道深深的劃痕,並沒有我想象中的燒傷。

    抬手間碰到他的額頭,火般乍燒。“你發燒了,這麽燙,你這樣不行。”

    可蔡齊此時已經進入昏迷狀態。

    沒有火引,有我也不會用。也不可能就地鑽木取火,我隻能用力搓著他的雙手,臂膀,又將他的頭攬入懷中,盡量靠自己給予他熱量,同時溫暖著自己。

    首先我承認人的基因各異,體製不同,抵抗力就強弱有別。

    當陽光普照大地,一切進入光明,蔡齊已經在我麵前擺放了野果,他自己顯然早就吃過早飯。而我卻開始頭疼腦熱,噴嚏連連。

    “為什麽救我?”

    “我也是在幫自己,不過你到是理所應當謝謝我。”見他低頭不語,似乎尋思著想和我說什麽,我怕自己會馬上暈厥,先他一步,“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官兵很快會找來,放你可以,隻是……”

    “蔡妍?我隻能盡力救她。”給人不可能的希望是很殘忍的事情,所以我隻能盡量。

    “你知道嗎?你不像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兒,也不像宮裏的格格。”我直不起身,隻能看著他那雙明亮的眼睛,聽他問我,“你叫什麽?”

    “葉小魚。”聲音小的我自己都聽不見。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可樂瓶蓋大小的零形暗器,塞入我懷中,“我欠你兩條人命,隻要把它交到任何一家梁氏鏢局,倘若我活著,必來相見。”

    ……

    我時睡時醒,蔡齊一直陪我到林間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我的視野隨著他的背影逐漸縮小,直至消失。

    意識歸於大腦,我知道我已經安全。但當我睜眼尋找,卻沒能看到十三的身影。和前兩次一樣,守於我身邊,坐靠著睡在床柱上的人是九阿哥。

    除了眼珠自由,我不做任何細動,靜靜地看著九阿哥。

    他瘦了,不似印象中的清爽,瀟灑,卻頹廢性感。頭頂發青有些微重,緊皺劍眉,一雙勾人魂魄的眼睛疲憊地垂下,嘴唇明顯缺少水分的滋潤,下巴上胡茬略長……領口的盤扣敞開幾顆,露出脖頸。

    眨眼之時,溫涼的大手覆上我的。相對而望,隻有交錯的唿吸。

    當我以為一切已經靜止的時候,聽見九阿哥稍有沙啞的聲音,“下次找到你的,還會是我。”

    擠出笑容,不予爭執。

    也許是拳頭打在了海綿上,他主動提及,“我們這是在山東境內,皇阿瑪傳話說,等你一醒,不用返迴江南,直接迴宮,太醫已經等著了。十三弟他們護駕隨行,不會早歸。”

    “謝謝。”

    我不想知道為什麽又是他而不是十三,也不想知道大家都是如何廢寢忘食地尋找我,更不想知道這次事件帶來的蝴蝶效應,這些原因與細節並不能改變結果。所以對著營救者,我隻能說出這兩個字。

    ……

    “爺”

    “小鄧子,好久不見了。”

    “格格,您可算是找到了,又燒了兩天,爺都……”

    九阿哥輕咳之餘,抱我靠在他胸前,又接過小鄧子端來的藥,“太苦,你別喂我,我一口氣喝了便是。”

    坐直身子,仰頭咕咚咕咚幾口,跟著換碗漱口。大口唿吸,自然放鬆,順勢後傾,又靠迴九阿哥身上。一時疏忽,他已經輕柔牢固地鎖我於懷。小鄧子低頭退出。

    無力掙紮,事實上,被他抱著除了心裏不舒服以外,哪兒都挺享受。

    九阿哥大概真的很喜歡我,這樣貼在他心口,可以明顯感受到快速的心跳。那應該不是隔衣相挨的皮膚所造成的,而是恐懼,“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九阿哥就這樣簡單地摟著我,久久沒有鬆開。

    ……

    “九阿哥,你為什麽跟著八阿哥?”寧靜的氛圍使我想到骨肉親情。

    “這也是你該問的?”像是責怪,卻語氣溫暖。

    “你想多了,我隻是好奇,你們兄弟之中,似乎八阿哥才是你的一母同胞。”傳說中八王九王之間的糾葛,我想隻有他們自己能解釋清楚。

    接下來九阿哥像講故事一樣訴說著他們的童年。原來他們是在房頂上相熟的。九阿哥慕名去看良妃,八阿哥思母心切也偷爬上宮牆……之後二人每每合作得手。他種牛痘,八阿哥冒險去看他。他們一起跟著裕王習武。他們還一起民間遊玩兒,救了快被打死的瑞蕭瑞笛。他們一起……兄弟情義如此而來,點點滴滴,堅不可摧。

    我聽著,無意中將思潮拉遠,記憶梛近。他們一起奪嫡,他們一起榮辱,他們一起失敗,他們一起……

    “蘺兒”他側臉看我,“怎麽哭了?”

    “九阿哥,”眨眼淚出,“誰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那是他們不知道……隻是,你們都太優秀了,物以稀為貴……”

    “是啊,物以稀為貴……蘺兒就隻有一個,卻偏偏不是我先遇到……可十三弟太年輕大意了,他護不了你。”

    “這次意外他也不想……”

    “就不應該有意外發生!”

    哎!又繞迴主題了。

    “九阿哥,不管發生什麽,我願意,隻要他……”

    “爺,那刺客自殺了!”小鄧子驚慌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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