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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隻要稍稍停下來,尤其單身獨處就很自然、很頑固地胡思亂想。所以更願意幹活,幹活的時候有說有笑,鬧鬧轟轟,會分散注意力。她自認有很嚴重的精神障礙,很神經質。她自認陷入了思維的怪圈,有一千個一萬個疑團亂糟糟堵住胸口,迷迷瞪瞪按照“凡事都要問個為什麽”的教誨去思維,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霧茫茫,路漫漫,根本看不清事物的清晰麵目,隻是堵得慌。

    越想心事越激憤,激憤過後便是惶恐,眼前便晃動一把利刃,一雙大皮鞋。難以擺脫的怪圈。她有種預感,說不定多思多想的毛病會帶來災禍。而偉雄能把那些東西保管好了麽……那才是我最惶恐的!!

    她羨慕吐彩霞快人快語,凡事不假思索,話到嘴邊當地一下放出去,不管別人怎樣感受,自己痛快了再說。其實吐彩霞心裏有數,聰明就在這裏。她甚至羨慕彎勾了,彎勾了隻想如何填飽肚子,無處說話,反正說話沒人聽。她發現自己和吐彩霞們相比,和彎勾了們相比確實有很大不同。她努力向他(她)們靠攏,認為思想越單純越好,當個白癡也無所謂。事實上社會正在造就白癡。億萬白癡。她生氣地向自己說,“不去想,不去想”,可是,思想的潮水仍不住在腦中奔突。她進而想,在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是這樣的嗎?偉雄呢,同學和老師呢?“臭老九”們呢?自己是另類嗎?另類的另類嗎?而彎勾了們會不會象自己對他們認識得那麽簡單,似乎隻想飲食男女一類的東西?或者隻有一時瘋狂的熱情?應該說,自己並不真正了解他們,他們定會有自己獨道的想法,興許更加實際,更加切中要害,單純得不能再單純,單純得就象黑夜過去是白天,但自己無從了解,至少現在。真理向來是單純的。黑夜過去是白天。但是,它在哪裏?哪裏?

    她感到自己是隻急流中的小船,陷入了可怕漩渦,不住地打轉,無論怎樣掙紮都靠不了岸。

    她摸摸炕,熱上來了,就俯臥在炕頭。

    這時李瑞珍進屋,拿了個破口袋包著的東西,說:“閨女,把這個擱在肚子上。這是在灶膛裏煨過的磚頭,擱上吧,可管用了,莊稼人經常用它煲肚子。”

    她解開棉褲,把熱磚放在肚子上,摟著。果然,肚子很快熱上來,很舒服。

    “你先這麽呆著,嫌太熱再墊點什麽。”

    熱炕加熱磚使她通體暢暖,不覺有些困倦。

    不知過了多久,李瑞珍搖她的雙腿:“醒醒,老彎一時半會兒迴不來,你我先吃,飯菜給他坐鍋裏就是了。”

    娘倆吃了紅薯,把堂屋收拾一遍,到屋外望了又望等了又等終未見彎勾了的影子。李瑞珍把同屋女人們湊起的一些糧票和錢放進豁口大缸,掩門作別。

    女人們和孤苦伶仃的彎勾了已經很熟識很親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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