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也提過這個概念,他們來到這裏的過程中發現過很多用帆布掩蓋的文件,顯然日本人沒有想過從此不迴來,好像隻是在作一個臨時交接準備而已。但顯然,他們離開之後,就沒有再迴來。

    這裏一定發生了什麽我們無法想象的事情,這個地下要塞最後十幾小時,絕對是處在一種我們無法推測的狀態。而這一切應該是“深山”飛入那片深淵之後開始發生的。

    我越想越不明白,又站起來去看那隻沙盤,想從中找點什麽線索。這時候,王四川忽然嗯了一聲,抬起了頭,往四周去看。我也被他感染得抬頭,卻發現他不是在看,而是在聽,在我們頭頂相當遙遠的地方,又響起裏防空警報聲。在室內,這警報聽起來很沉悶,而且很輕,不仔細去聽很容易和排風扇的聲音混在一起。

    裴青看表,警報連續響了很長時間,然後嘎然而止。

    他鬆了口氣道:“三分鍾長鳴,這是警報解除的頻率。”

    我心中一鬆,心說阿彌陀佛,看來上麵的情況有所好轉。還沒想完,四周的牆壁深處又傳來機器運行的巨大動靜,連綿起伏。

    我們正在詫異發生了什麽事,幾個小兵興衝衝的從倉庫深處走出來,對我們道好消息,大壩的泄洪結束了,上遊大雨漲起的大水已經全部泄入了那片深淵中,相信很快濃霧會退到警戒線下。我們可以想辦法迴去了。

    王四川剛想問他們怎麽知道的,另一邊又出了狀況,冰窖方向老唐的幾個小兵抬著什麽東西進來,對我們大叫幫忙。

    那東西死沉死沉的,四個人抬著幾乎隻能在地上拖。我們立即上去,看到那是一團冰坨子,有棺材那麽大。王四川大叫一聲我來,上去咬牙托起來才把這東西抬離地麵。我和裴青上去,那邊小兵大叫不用不用,我們夠了,後麵還有!

    立即又有人從冰窖裏抬出一塊冰坨出來,我招唿其他人上去,咬牙上去托住,感覺還不是一般的沉。接著就看到冰裏凍著一團東西。

    抬到裏麵放下,感覺腳都被壓短幾分,我問他們挖出了什麽東西,那幾個兵翻轉冰塊讓我看,我一下就看到,冰裏凍得竟然是個死人。

    冰中的死人抱著手臂,形容枯槁,眼睛緊閉著,確實一眼就能知道是在低溫下昏迷後死去的。在不規則的冰麵下,麵部有些扭曲,屍體的上身披著大衣,可以看得出這具屍體體形很小,似乎還未成年。

    四十六、女屍

    日本在戰爭後期

    兵員非常窘迫,最後派到內蒙的新兵年紀都非常小,日本人普遍個子小,否則也不會叫他們小鬼子,這麽看來屍體的這個身高也許還是正常的。

    一個小兵道:“下麵還有好幾具,全掛在雷達上,哎呀我的媽呀,挖著挖著冰裏出來一張黑臉,老嚇人了,俺洋鎬都打在自己腦袋上。”

    我們都大笑,副班長過來嘖了一聲:“瞧你那熊樣,還有臉說,還不快收拾一下,繼續去幫忙。”

    這兵大概是他帶的,有點害怕他,立即不笑了,把冰坨子堆好,又跑了出去。我本來也想出去幫忙,但副班長說不用了,外麵太冷了,他們也待不下去,搬完了就得迴來。我們隻好作罷。

    很快老唐也迴來了,把頭發上的霜一抖落,都整片整片掉下來,一迴來立即蹲到火堆邊上取暖。他的臉都凍裂了。接著又有兩三個冰坨子被抬了進來,之後,人員陸續迴歸,把冰窖的鐵門關上,才明顯感覺溫度有所上升。老唐說還有幾具死人,實在挖不出來了,再弄下去要凍死了。

    外麵的溫度肯定還在下降,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我們往火裏丟東西,燒得更旺一點,那批小兵喝了好幾碗溫茶,才感覺緩過來。

    有幾個一邊喝一邊圍著這些冰凍的屍體好奇的看著,裴青特別的感興趣,一具屍體一具屍體的翻,把他們的臉都露了出來,累得直喘粗氣。

    我在邊上看著,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忽然他翻過一具屍體後,楞了一下,接著蹲了下來。

    我端著茶杯走過去,問他有什麽發現。他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個女人。”

    剛一說完,擁在一起的小兵本來鬧鬧嚷嚷的,一下全定住不說話了,都把頭轉向這邊來。

    氣氛有點怪,我們互相看了看,工程兵的表情都很奇怪,其中一個站起來走過來,其他人也全圍了過來看。

    當時感覺有點尷尬和古怪,後來想想也是正常的。工程兵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常年在深山老林中跋涉,鋪線架橋,這種工作太艱苦,幾乎不可能有女人,所以任何一個看到女人的機會,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這個年紀對於異性又有著魔一般的憧憬,所以即使是一具女屍,也足夠讓他們麵紅耳赤的了。

    更何況在我們那代人的記憶裏,日本女兵的印象就一個,那就是川島芳子,那幾乎是一個妖豔淫穢的代稱。這裏不上綱上線地說,小兵們的躁動是很正常。不是有一句俗話嗎?“當兵三年,母豬不嫌

    。”

    我也走到那具屍體邊上,這裏的溫度仍然很低,冰坨子基本上沒有融化,能夠看到裏麵的屍體和其他幾具穿著很相似,但是身材更小,能夠一看讓人發現她是女人的,是她的發髻。

    中國的女兵總是剪個學生頭,或者幹脆就是假小子,很少有看到留著發髻的,似乎日本女兵都會留發髻。

    能看到的也隻有這些,工程兵們看了幾分鍾就發現和他們腦海中的川島芳子完全是兩迴事,百無聊賴下都紛紛迴去。隻有裴青還盯著看,我叫了他一聲,他抬頭,有一絲很難察覺的奇怪表情閃過臉龐,但稍縱即逝。我感覺有點奇怪,他隨機就歎了口氣:“還是個女娃子,這些鬼子也真狠得下心。”

    一旁四川道:“戰爭從不讓女人走開,你知道她殺了多少中國人?有什麽可憐的。”

    裴青澀然笑笑,忽然對我道:“老吳,來幫個忙燒點開水,咱們把她融出來,我想看看她身上有些什麽東西。”

    我問道:“怎麽?你又有什麽想法?”

    他解釋道,這裏出現女兵很不尋常,這些女兵一般都在日本的特殊部隊工作,要不就是佐官的秘書,別看都是年紀很小的女人,但軍職都很高。他想看看這個女人來自哪裏,身上是不是有什麽可以當成線索的文件之類的東西。

    老唐就道不能用開水融,這些冰的溫度太低,開水一澆就會爆裂,到時候裏麵的屍體全毀了,等到融化就是一地的血水。抗美援朝的時候這種例子太多了,很多誌願軍戰士的遺體在雪地裏被挖出來,沒法入殮,最後都用熱毛巾一點一點融掉。

    我在大興安嶺待過一些時間,知道這種現象,那邊的老鄉說,冷得往冰上尿尿,冰就會炸開。

    裴青沒有辦法,隻好作罷。在這種溫度下,要等這些冰自然融化,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他讓我幫忙,把女屍推到近火堆的地方。

    我心裏對這個沒興趣,但理由正當,我也不好反駁,就幫了他這個忙。

    冰坨子砸出來的時候很不規則,我一推就滾了一下,屍體翻了過去。裴青怒道:“你小心點。”忙去翻過來。

    我眉頭一皺,當時覺得心裏十分別扭。那時的感覺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不過可惜我並沒有細想,隨機注意力就被冰塊裏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隻見在屍體的背麵,可以看到背著一隻很大的、形狀非常奇怪的鐵盒子,這隻盒子是圓形,簡直有她半個身子大。整個東

    西第一感覺是一隻鐵做的蝸牛。

    我一看到就愣住了,直覺告訴我這玩意兒不尋常。

    第一感覺是什麽地質儀器,或者是某種地雷,我招唿老唐來看,老唐就道不是地雷,地雷會有引芯。他也沒見過這種地質儀器,看著就是一個鐵殼子。

    我感覺這東西就是不正常,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直覺,反正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但就隻有這種感覺,到底是哪裏一點記憶也沒有。

    小兵們精力旺盛,又圍過來看熱鬧。我讓他們都看看,集思廣益,到底什麽盒子會是圓的,裏麵放的是什麽東西?一小兵說會不會是餅幹,又被副班長罵了一聲。老唐說他:“吳工不是說集思廣益嘛,你這樣帶兵誰還敢提意見?”

    上級壓話副班長才沒話說,不過也不太岔氣。我感覺這人就是太實在,凡事都是死心眼,所以才升不上去。我拍拍他說別緊張,別把我當軍官。

    馬在海就道:“這種盤子像盒子,像咱們的電話布線盒啊。你看盒子的中間有一個凹陷,這是軸承的痕跡,電話線繞在上麵,一邊走一邊放,這盒子肯定是個線盒,裏麵應該是卷著什麽東西。”

    另一個小兵道:“不對吧,機槍子彈也可以卷成這個樣子,布線盒的話這種規格太大,會影響行動。”

    我知道馬在海說得沒錯,這玩意兒肯定是卷東西的,但絕對不會是電話線或者機槍子彈。那玩意兒太重了,其他人身上沒背這東西,讓一個女兵背,那是不符合邏輯的,這裏麵的東西應該不是太重。

    這會是什麽呢?

    正琢磨著,王四川嘖了一聲,走過來道你們這些夫子少爺就該待在研究所裏做學問,和一日本女鬼子客氣什麽,來砸成幾塊把那東西拿出來看不就得了,說著掏出地質錘就過來了。

    裴青立即站了起來,攔到他麵前,冷冷道:“王四川,你還有沒有紀律?”

    裴青在隊伍裏一直是個不陰不陽的人,也沒見他和我們太熟絡,又不見太孤僻,平時我們商量事情,他也是有事說事,所以他這舉動實在是讓王四川納悶。

    王四川脾氣也不好,裴青這種高調壓過來,他最膩煩,立即就瞪大銅鈴一樣的牛眼:“你幹什麽?踩到尾巴了你?你說說我看犯了什麽紀律了?”

    裴青和他對視道:“一,你這是在褻瀆屍體。二,冰中的屍體情況不明,萬一有什麽危險,是你負全責還是如何?”

    王四川愣了一

    下,就笑了:“褻瀆屍體,褻瀆個屁,這人是你娘還是你媳婦,你小子該不是日本人的種吧?”

    我一聽懵了,王四川這臭嘴,這玩笑有點過了。

    一般我們開玩笑都很有分寸,王四川雖然我們這裏最大大咧咧的,但到底也是大學畢業來的,沒見過他說過太過分的話,但這一句話就超過了我們可以接受的玩笑的度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搞的。

    果然裴青臉一下就陰了,一下就跳了起來:“賊你媽。”上去就是一腳,但他怎麽可能是王四川的對手,一巴掌就被撂地上了,他又爬起來抄起邊上一砸冰的鐵棍就上。我一看動真格的了,立即上去拉住裴青,老唐上去走到他們兩個中間,開始罵人了。

    我把裴青拉到一邊,裴青逐漸冷靜下來,把東西一扔,掙開我往倉庫的一邊走去。王四川的臉更黑,眼珠都紅了,還想罵人,被老唐硬喝住了。

    我迴頭看看老唐,心裏直罵街,老唐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過去看看裴青,別走丟了。

    我隻好離開他們,遠遠地跟著裴青走,看他就走到幾堆物資中間,坐了下來。我想讓他冷靜一下,沒過去找他說話,就遠遠找了個地方看著,卻見裴青把頭埋到雙膝間,好像抽泣了起來。

    看到這情形有點讓我起雞皮疙瘩,裴青的這種反應過激了,也是他的童年對於日本人有什麽特別的記憶,也可能是因為這裏實在太壓抑了,我們一路過來不知不覺中心理已經發生了變化,到剛才那個臨界點就爆了。這個我不便多問,也不可能去安慰他,隻覺得看見一大男人哭渾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他稍微緩了下來,才看他麵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我跟在後麵,迴到休息的地方,氣氛變得很尷尬,幾個人都不說話,裴青拿了自己的東西,換了一個地方,原本他睡得離王西川很近,王四川張嘴就要罵,我忙踢了他一腳,喝到:“行了行了,同事一場你少說兩句。”

    王四川把話咽下去了,轉身去睡覺,不久就打起了唿嚕,這氣氛總算緩和了一點。

    我看了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心裏想到老貓怎麽還沒迴來,這才想起剛才迴來的那兩個兵,轉頭去找,找了一圈兒,卻發現人群中沒有他們。

    我就納悶了,剛才沒看到有人走啊。難道他們迴來轉轉又去找老貓了?

    於是抓住每一個人都問,有沒有老貓隊裏的人,他們都搖頭,說一點印象也沒有,全是老唐的兵。

    事情有點不對了,我搖醒了王四川,和他說了這事情,他轉頭往小兵堆裏看了一圈,也認不出來。

    我心說難道是我們剛才弄錯了,這些工程兵都穿著日本人的大衣,剛才和我們打招唿的兩個不是老貓的人?再問有沒有人和我們說過大壩泄洪完成的事情,還是搖頭。

    老唐看我們麵色不對,問我們怎麽了,我就把這事情和他說了一遍。在場的人都感覺到異樣,雖然這事情不算多詭異,但是有兩個工程兵突然出現,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這說起來總是有點問題。

    副班長就道要麽找找,也許看我們忙的時候又迴去老貓那裏了,人多眼雜,看不清楚。

    我就點頭道:“說起來老貓怎麽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們怎麽樣也應該迴來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說起這茬子我們才感到不對勁,老唐點了副班長,叫了幾個人往倉庫裏頭找去。副班長立即就出發了。

    這倉庫的縱深相當大,堆滿了物資,我們還沒有往裏麵深入過。我看著黑黢黢一片,心裏有點發怵。

    副班長進去之後,不久我們聽到他們的叫喊聲,沒聽見老貓的迴應,隻聽得叫喊聲一路深入,顯然沒有進展。

    老實說當時我有點神經緊張,老唐讓我抽他的“鐵鷹”說沒事情,這地方能出的事情都出了,不會有什麽,他們一定是走得太遠了。

    “鐵鷹”是很老的煙了,解放初期的國防煙廠最老的牌子,我都看直了,心說這年頭居然還有人能搞到這煙,抽了一口,味道不純,但是帶勁。我再轉頭往倉庫裏頭看,這時連副班長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我們也不知道倉庫到底有多大,現在想來,那吊裝倉庫的結構之複雜,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漠蒼狼:絕地勘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派三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派三叔並收藏大漠蒼狼:絕地勘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