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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易鋒寒就領著麾下所有的兵馬離開秭還城,前往鑾京。..)


    如今後夷大勢已去,雖然還有極少數人懷有忠臣不事二主的心態在負隅頑抗,從大局而言,實際上已經亡國,要兵馬沒有兵馬,要物資沒有物資,要民心沒有民心,就連作為後夷柱石的貴族豪強們都拋棄了商山君,這樣的國家,任憑誰都無法挽救,甚至無心挽救,魏乾一死,秭還城再也不可能組織起反抗力量,所以易鋒寒直接沿用原有的官員管理城池,一方麵易於安定人心,另一方麵也避免了分兵削弱自己的實力。


    現在的渭州時局變幻莫測,在自己的采邑還好,打到這後夷京都來之後,同心協力討伐商山君的各路豪傑將如何相處?三大千戶、隆北起義軍兵強馬壯,分不出明顯的強弱,後夷存在的時候,大家還能同仇敵愾,後夷覆滅之後呢?誰能服誰?其餘北方四郡的土豪們武力雖然不足,但是地頭熟、人脈廣,盤根錯節、根深蒂固,他們的意向對於大局也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這種時候,自己手裏的兵馬多一些,生存的機會、成功的可能都要大一些,即使逐鹿失敗,也可以集中兵力退迴自己的老窩。


    老實說,易鋒寒從未想過當皇帝,他最初的打算,僅僅是成為後夷重臣,能夠協助君王富國強兵,從而讓自己掌握一支可以遠征他鄉、報仇雪恨的勁旅。可是這幾年的風風雨雨,讓他了解到了當年想法的幼稚,這世界哪兒有親密無間、互不猜忌的君臣?尤其是像他這樣的藩王,能力不足,無法獲取國君的信任和支持,能力太強,徒招君王的忌恨打壓,隻要主導權在別人手裏一天,他都無法真正運用自己的權力、實現自己的願望,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種明悟,曾幾何時,他也曾經譏嘲那些為了權位骨肉相殘的皇族、痛斥自毀龍城的愚行,現在想來,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實現自己的抱負理想,寄托於他人從善如流不如靠自己主導實行,爭奪天下並不一定就是利欲熏心,很多時候僅僅是為了實現自己理想不得不爾,至於巧立名目殺戮重臣麽,哼,事後被人說成殘暴不仁、過河拆橋總比被手握重兵的臣子取而代之、身死國滅還被後人視為愚蠢無知的昏君強得多。


    伴君如伴虎,固然是臣子的悲哀,皇帝又何嚐不是置身於群狼圍繞之中?臣子既可以是皇帝的耳目,也可以是蒙蔽皇帝耳目的眼罩耳塞;臣子既可以是輔佐皇帝施政的幫手,也可以是推翻皇帝的元兇。皇帝強勢的時候,動輒肆意妄為、擅殺大臣、施行亂政,朝臣朋黨坐大的時候,皇帝還不是淪為傀儡,茫然不知所謂,任由大臣把持朝綱、貪汙**、盤剝黎民,最終卻由自己背負罵名,權臣當道那就更慘,皇帝隨時可能失去帝位、身首異處。


    “滅了後夷,我來當皇帝?”易鋒寒想起與東東兒昨天的談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嘿,這東東兒是想讓我充當出頭鳥、自己坐收漁利吧?豈不知我對皇位是真的毫無興趣,這天下,誰愛爭就爭吧!”經過一夜不眠的考慮,易鋒寒已經拿定了主意,絕不介入渭州皇權的爭奪之中,隻管坐看濤生雲滅,誰成為最後的贏家,自己便向誰人歸順,保得易水郡一隅之地即可,倘若真要新皇夾大勝之勢,非要滅絕藩鎮、一統渭州,自己據守易水,成則可以保全祖宗基業,敗也可以遠逸重洋,總比一早涉入逐鹿之戰,再無轉圜餘地要好。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心頭默默念了一遍昔日道聖的名言,易鋒寒徐徐仰起頭,迎著遠方初生的朝陽,心中一片恬靜。


    就在此時,鬼隱龍韜策馬趕到易鋒寒身邊:“千戶!”


    易鋒寒轉頭笑道:“鬼隱叔叔,有消息了?”


    “是的!”鬼隱龍韜道:“東東兒與劉、鄧二人會師後,並未朝著鑾京進軍,反而兵分兩路,分別由劉、鄧二人領軍,揮師南下,看那方向,似乎是前往和郡與弘法郡。”


    易鋒寒微微一愣:“和郡與弘法郡?他們去那裏幹什麽?難道東東兒想趁虛而入、端掉贏、春兩家的老巢?”


    鬼隱龍韜不擅謀略,聞言並不答話,隻是將眼光落在緊隨在易鋒寒身後的宇文華顏身上。


    宇文華顏似乎也沒有想通,撚須不語,過了半晌才開口道:“屬下認為不會。觀隆北起義軍所作所為,東東兒雖然其誌不小,但是長於收買人心、疏於戰陣爭雄,春、贏兩家在各自采邑都有數十年經營之功,根深蒂固,此番出兵鑾京,跟我們一樣,僅僅動用了三成左右的兵力,後方堅實穩固、難以偷襲,以劉、鄧二部的兵力貿然強攻隻會自取其辱,更何況現在時局不明,後夷敗亡在即,仍是百足之蟲,我們三大千戶各擁雄兵數十萬,任何一方都不弱於隆北起義軍,而隆北起義軍的主力遠在北方,中間更是隔了春、贏二位千戶的親軍,別說無法即時支援劉、鄧二人,就算他們傾巢南下,也未必能夠衝破春、贏兩軍的攔截,東東兒在這種形勢下同時向兩大千戶開戰,兵力零散、孤軍深入,必敗無疑,以東東兒以前的戰法來看,此人謹慎之極,寧可放棄基地也不與強敵硬拚,絕非孤注一擲、貪功冒進的人物,何況按照鬼隱龍韜的說法,東東兒他們的兵馬略過了我們,哼,屬下不相信幾次會晤閑聊,東東兒就會把我們當成鐵杆的盟友,他們證明可能冒著同時迎戰三大千戶的危險貿然動武?”


    易鋒寒點頭道:“宇文叔叔所言甚是。不過他們既不參與鑾京之戰,又不北上返迴他們的根據地,行跡十分可疑,不可不查。鬼隱叔叔!”


    鬼隱龍韜恭聲道:“千戶請下令。”


    易鋒寒沉聲道:“叫鬼隱殺眾密切關注劉、鄧二部,每天及時上報他們的行蹤舉動,特別提醒他們,即使對方沒有任何異常之舉,也不能放鬆警惕!事出反常,必有所因!我不信這世界有莫名其妙的軍隊調動,我們搞不明白那麽肯定是我們沒有想到原因!”


    鬼隱龍韜洪聲應答之後,轉身勒馬,絕塵而去。..)


    三人說話之間,易家軍已經靠近鑾京,隱約可聞遠方傳來陣陣廝殺呐喊、金鐵交擊的聲音。


    易鋒寒心頭沒來由的一緊:“贏強軍又開始攻城了麽?不知道小茜如何了?!”他是知道鑾京兵力空虛的,一旦率軍攻城,京城的守城壓力便會十分沉重,機關獸雖然威力巨大,一來沒有自己的傳授、機關獸運用起來難以發揮最大效果,二來玄晶乃是蜀州特產,礦藏掌握在易天行手中,交由商家代理銷售到九州各地,如果與商家或者易天行沒有特殊的關係,原本就很難弄到,接到易鋒寒不想讓後夷朝廷獲得此物的消息後,易天行便以終止合作為要挾強行禁止商家與後夷朝廷交易玄晶,後夷朝廷的玄晶原本就得來不易、存貨稀少,現在更是斷了貨源、有出無入,一旦投入戰爭肯定支持不了多久,三來機關獸也就是寥寥幾具機械,個體的殺傷力再強,麵對無窮無盡、漫山遍野的軍隊,終究是無法阻擋對方前進的。


    一念及此,易鋒寒頓時心急如焚,喝令全軍加速前進,留下宇文華顏坐鎮,自己帶著古心虹、龔飛玄、鬼隱虎賁、鬼隱鷹擊等悍將親兵,一行五十餘騎,輕裝突進,朝著鑾京奔馳而去。


    還未靠近城池,易鋒寒便看見遠方煙塵翻滾、旌旗搖曳,立時反應過來,頭腦一清醒:“原來是商山君趕迴來了!”雙手用力一勒馬韁,喝道:“減速!”


    易鋒寒這邊察覺了鑾京城下的情況,鑾京方麵也看得清楚。


    自從商山君昨夜三更急匆匆趕迴鑾京之後,鑾京局勢有了新的變化,赤老虢所部不顧長途跋涉、日夜兼程的疲敝,乘著奔馳而來的銳氣,直接衝擊了春、贏兩家大營。


    雖然春、贏二位千戶久經沙場,平時都留有軍士守衛放哨,以防敵軍夜襲,可是由於鑾京孤城一座、城內兵力空虛已經路人皆知,加上圍困了好幾天都沒有動靜,守夜的士兵難免鬆懈,而當先襲營的乃是赤老虢麾下精騎,來去如風,借著夜色隱蔽疾馳而至,等到春、贏兩營感受到地麵震動、聽得蹄聲如雷,便已經來不及反應,當時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狼狽不堪。


    沒有燈火、沒有武器,甚至來不及穿衣,耳邊盡是同袍戰友的慘叫聲和敵軍興奮的喊叫聲,春、贏兩軍將士的鬥誌瞬間崩潰,春、贏二軍士卒爭相潰逃、互相踐踏、沒有任何有效的組織和反抗,及至赤老虢手下的步兵趕到,整個局麵已經變成了單方麵的屠殺,後夷官軍是否能夠斬殺敵軍的前提僅僅是能否遇得到、追得上。


    一夜之間,攻守易勢,等到春善施、贏強軍二人好不容易將潰散的部隊重新聚集在一起,已經是次日清晨,經過後夷官軍的襲擊和本部將士逃跑時的踐踏,兵力損失竟然達到了兩成以上,總算他們帶的軍隊乃是自己郡內親兵,俱都知道此戰隻能勝不能敗,否則商山君揮軍南下,自己的父母妻子肯定會被當成叛軍親屬斬首,所以倉皇過後,全部自發歸隊,沒有產生逃兵現象,可是士氣上的打擊,在所難免,更糟糕的是,春、贏兩軍苦心建造的軍營被後夷官軍占領,堅固的土牆木欄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身失去了立足的憑依,後夷官軍卻成功與城內守軍會合,一城兩營,互為犄角,可以互相支援,攻城的難度增大了何止十倍!


    不等他們緩過氣來,布置好城防的赤老虢犒賞了每位將士一碗烈酒,便再次率軍出擊。


    由於赤老虢一直不許麾下將士休息,長途遠征帶來的疲憊感被大勝的喜悅和肆意殺戮帶來的興奮感壓抑著,後夷官軍並未顯示出疲態,反而鬥誌昂揚、精神抖擻,士氣比起剛剛勉強聚攏的春、贏二軍高得多,一出戰就占據了上風,總算春、贏兩軍及時合流,在人數占了優勢,各自又有不少勇悍的精銳將士,遇到敵勢強大反而激發了兇性、越挫越勇,經過一番調度,損失了數千炮灰之後,終於成功的組織起合理陣型,以兩位千戶的近衛精兵為主力,不計損失、誓死不退,硬生生擋住了赤老虢所部的猛攻,這才帶給春、贏二軍將士以希望,士氣得以恢複,堪堪穩住了潰敗的勢頭,但還是被赤老虢手下的驕兵悍將壓得踹不過氣來。


    及至易鋒寒趕到之時,春、贏聯軍已經放棄了擊敗赤老虢的可能,開始穩步撤退,而赤老虢所部也減緩了攻勢,他們雖然士氣高昂、殺意正濃,但是赤老虢等後夷軍官也不是傻瓜,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兒,他們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吃飯全部是一麵行軍、一麵啃幹糧,體力、精神都已嚴重透支,久攻不下,弊端就會暴露出來,所以也沒有什麽興趣追擊窮寇,春、贏二軍服軟撤退,後夷官軍的目的便已經達到。


    可就在這時,赤老虢所部瞥見了易鋒寒等人,眼見他們一隊人馬不及百人,其中更有易鋒寒這種懸賞封爵、價值千金的叛軍首領,赤老虢的手下心頭頓時燃起了一團火焰,雙目赤紅的望向赤老虢,紛紛請戰。


    赤老虢卻心頭一凜,易鋒寒既然來了,肯定不會是孤身一人,也不會是小股部隊,連忙當機立斷,指揮己部整頓陣型,變攻為守,不過他目力驚人,一眼望去,也未見到易鋒寒大隊人馬的蹤影,心中也不禁生出一絲僥幸:“易鋒寒這廝多半是自恃武勇,拋下大隊孤身涉險,如此好的一個機會,我怎麽能夠輕易放過?!”


    瞥了一眼陣型散亂、士氣低迷的春、贏聯軍,赤老虢雙目精光暴射,掉轉胯下猛獁巨虎,倒提地皇刀,大喝一聲:“全軍繼續攻擊春、贏兩家叛賊!李炳、薑勖,帶著你們手下的兒郎,隨我前去取了易鋒寒項上人頭!”


    宛如春雷驟響的吼聲之中,後夷官軍裏麵分出兩百騎兵,在兩名鐵甲將領的帶領下,洪水般湧向易鋒寒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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