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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鋒寒一路狂奔,過了辰時,才風塵仆仆地進入鑾京。//////易鋒寒也不迴易府,徑自朝著後夷第一刀客――刀神隴絕頂主持的禦刀道場走去。


    穿過後夷國都的大街小巷,鑾京的繁華盡收易鋒寒的眼底,叫賣的小販、遊走的閑人、喧囂的鋪麵、賣藝的武者……這些原本微不足道的瑣事,忽然在他的心中變得清晰透徹,恍如心中懸起了一麵巨細畢陳的明鏡,將大千世界映入其中。易鋒寒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怎麽迴事?”與往常迥異的感觸不斷從他的內心湧現出來,世界的窗口似乎從心房直接敞開,五官在這一刻變得再不重要。


    易鋒寒閉上眼睛,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沒有因為他閉眼而沒入混沌,他們身影在腦海中清晰浮現,行動的軌跡仿如親見。易鋒寒用雙手堵住耳朵,牛車聲、腳步聲、叫喊聲、敲擊聲……毫無阻隔地在腦海中響起。


    易鋒寒長籲一口氣,徐徐睜開眼睛,放下雙手,怔怔地呆立在落花橋頭,感受著生命中嶄新的體驗:“我的功力不但恢複了,還更勝於前!”心中喜悅油然而生,嘴角微微一翹。


    “爹,你看這個呆子。”前方的低聲嘲笑將易鋒寒從沉思中拉迴了現實,一個年約十三四歲、衣袖及肘、褲腿及膝、露出皓白手足的小姑娘扶著一個中年漢子走了過來。


    中年漢子似乎知道易鋒寒聽到了女兒的說話,歉然笑道:“這位公子,對不起啊,賤民女兒不懂事。”說著一按女兒的頭,向易鋒寒鞠躬賠罪。


    “你們荊州人?”易鋒寒皺眉道。


    渭州偏居一隅,素日對於外國人十分警惕戒備,那中年漢子聽到易鋒寒的疑問忙不迭地搖頭辯解:“公子誤會了,賤民隻是少年時期到荊州學習了一點糊口的本事,賤民可是千真萬確的渭州人。不信你看賤民雙瞳,荊州人的雙瞳不會是黑色的。”


    易鋒寒微微一笑:“我隻是見到令愛的施禮方式別於我國,才隨口一問。兄台勿慌。”


    中年漢子雖然不知道易鋒寒是什麽人,但是從其胸口的標記,看出他必定出身貴胄,平時這種人的囂張跋扈、強橫霸道已是見慣了的,這會兒哪兒會相信易鋒寒的安慰,帶著哭腔道:“公子明鑒啊!賤民隻是一時慌亂,忘記了應有的禮儀,賤民平時不會用荊州禮節的,不信你問賤民的鄰人!”說著拖著女兒就朝易鋒寒跪倒下去。


    小姑娘倒還硬朗,雖然隨同父親跪倒,但是抬頭瞪著易鋒寒,一臉憤恨的神情,顯然對這個無端造成父親恐慌的家夥毫無好感。


    附近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見到有人跪倒,紛紛簇擁過來看熱鬧,頓時將易鋒寒圍了個水泄不通。


    易鋒寒略顯尷尬地扶起那對父女:“快起來,我沒有誤會你們是荊州人的意思。”


    此時有人出來給那對父女作證:“公子,他們的確不是。旋老四一家子在京城已經定居十年了,天天都在這落花橋下賣藝。”


    易鋒寒哦了一聲,麵朝中年漢子:“旋兄有何異能?”


    易鋒寒本來打算隨便敷衍兩句,解決了這樁無聊的事情,馬上趕赴禦刀道場。孰料這句話又被旋老四理解成他要見識一下自己是否真是街頭藝人,連忙答道:“賤民沒有什麽本事,隻能靠一點障眼法混飯吃。來,丫頭,咱們給公子露兩手!”


    小姑娘嘟著嘴道:“他又不會給錢。”


    旋老四啪的一掌拍在女兒腦門:“快點表演!”


    小姑娘挨了這麽一下重手,淚花兒在眼眶中盈盈閃動,卻不哭出聲來,咬著嘴皮走到橋的另一頭。附近圍觀的好事者多是本地人,早已見慣了他們的表演,立時往兩邊一分,讓出一條道來。


    旋老四從身後的包裹裏麵拿出一個徑約三寸的餅子,用雙手托在胸口,喊叫道:“來!”隨著一聲吼叫,滿臉神光熠熠,先前的畏縮之色蕩然不存。


    小姑娘麵色凝重把高舉右手,攤開五指翻了翻,向大家展示沒有東西,突然尖叫一聲,腳一跺,手再次翻轉,並攏的指縫間銀光閃爍,赫然出現了一柄飛刀。


    易鋒寒見狀大感驚訝,他本來對於這種街頭把式毫無興趣,但是小姑娘的表現實在令他歎為觀止,跺腳無非是為了轉移眾人注意力,以易鋒寒的修為,根本不會為之所惑,但是就在他眼皮底下,小姑娘不知用了何等手法將飛刀取到手中,小姑娘手足皆露,從身上任何可能藏刀的地方取刀,都不是轉瞬可及的,整個過程,竟然騙過了易鋒寒的眼睛,就連他新近產生的心感都未察覺。


    就在易鋒寒錯愕之間,小姑娘猛一揮手,手張處,寒光暴閃,脫手而出,但是隨即光芒消失不見,扔出的飛刀憑空消失在空氣之中。


    四周掌聲雷動,易鋒寒一側頭,卻見旋老四胸口的大餅上,已然插著一柄不知何時飛至的飛刀。


    旋老四憨厚地笑了笑,放下雙手:“公子,這就是賤民從荊州學來的障眼法,這些年來,全靠這手藝糊口養家。”


    “障眼法麽。”易鋒寒一麵喃喃地道,一麵心生疑惑:“不應該是障眼法,障眼法乃是幻術,虛假不實,這把刀明明是真實存在的,這個不是幻術!而是法術!這個小姑娘讓脫手的飛刀脫離了空間的限製,瞬間直達目標,如果這把刀是一個刺客扔出來的,試問誰能躲避?”想到這裏,背心涼颼颼的一陣冷汗。


    旋老四完全無法理解易鋒寒的感受,看見他呆若木雞的樣子,也不禁有些認同女兒的判斷:“唉,我怎麽這麽倒黴,遇到一個癡癡呆呆的貴族,要不是剛才行錯了禮,我已經開始擺攤賣藝了!”想到這裏,期盼的眼光不自禁地投向平時擺攤的空地。


    此時小姑娘已經走了過來,怒氣衝衝地道:“喂!這位公子!你看也看了,問也問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旁邊的路人也都看出了易鋒寒的身份,幾個好心人連忙上前阻止小姑娘:“曉靈不要亂發脾氣,這位是易水郡易家的公子。”說罷又代替小姑娘向易鋒寒賠罪。


    易鋒寒這才收住思緒,點頭示意道:“我不會介意的,你們走吧。我想請旋兄父女去吃頓便飯。”


    眾人雖然不知道易鋒寒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渭州等級觀念甚強,易鋒寒既然開口,一眾平民根本不敢說話,立即乖乖散去,有幾個與旋家關係較好的百姓,也隻敢走到遠處、滿臉擔心地望著他們。


    旋老四忐忑不安地道:“公子,賤民還有什麽需要說明的嗎?”


    易鋒寒嗬嗬笑道:“沒有了,不過我對令愛的法術很感興趣,不知道可否教教我?”


    旋曉靈滿懷戒心地瞪了他一眼:“這是我們家的獨門絕技,不傳外人的。”


    旋老四自然不敢如此放肆,狠狠地扇了女兒一巴掌:“大膽!怎麽可以對易公子這麽無禮?!”轉身對著易鋒寒:“易公子是上等人,怎麽會對賤民的低俗技能感興趣的?”


    易鋒寒示意旋家父女跟著他走:“不瞞旋兄,我自問眼明手快,一般的雜耍幻術絕對不能逃過我的雙眼,但是適才令愛取刀扔刀,速度之快、手法之妙,使我一無所覺,所以我對令愛的手法甚是好奇,想了解一下個中玄機。”


    旋老四道:“原來如此啊,其實這點說易不易,說難也不難。賤民這手藝的心法,聽賤民師父說,得自禪宗經文中‘如霧如電、如夢如幻’八字。”


    “如霧如電、如夢如幻?”易鋒寒道:“這八字經文似乎是形容世間一切虛幻、轉瞬即逝吧?其中隱含什麽奧秘?”


    旋老四搓手道:“賤民是個粗人,不懂什麽經文,隻是聽師父說,我們這個障眼法,手法變化要使人如墜迷霧,看不透徹;動作要快如閃電,讓人看不清楚;花招要絢麗如夢,讓人迷醉其中;出手軌跡要快而均勻,以特定的節奏讓人產生幻覺,以致真假不分、虛實不辨。”


    易鋒寒哈哈笑道:“這八字經文居然還有這樣的解釋法。”一麵說話,一麵迴味旋老四的話語:“如霧如電、如夢如幻……”


    ***


    與旋家父女進餐之後,易鋒寒給了他們三兩碎銀,作為耽擱他們賣藝的費用。


    旋老四想不到這個呆頭呆腦的貴族少爺會這麽好心,不但請吃飯,還會給賞銀,假意推辭了一下,就歡天喜地地拿著銀子走了。


    易鋒寒卻並不起身,昨夜和今天的遭遇,令他再也提不起應酬他人的興趣,滿腦子都是旋老四那個八字心法在盤旋往複。


    不知過了多久,易鋒寒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機,頭也不迴地低聲道:“你來了?”


    鬼隱龍韜驚喜的聲音響起:“少主功力恢複了?”


    易鋒寒緩緩地道:“似乎尤勝於前。不過我昨夜遇到一樁怪事。”接著把紅瑜小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鬼隱龍韜,然後苦笑道:“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遇到了山靈?還是做了一場春夢?”


    鬼隱龍韜沉重地道:“不是山靈,也不是春夢。紅瑜小居的主人,是春茜小姐的三姐春鵑。”


    易鋒寒身體微微一震,轉過身來,望著鬼隱龍韜:“小茜的三姐?”說罷冷冷一笑:“想不到我居然跟小茜的姐姐發生了關係。”


    鬼隱龍韜神情肅穆地道:“不知道少主是否記得春茜小姐對你說的話。”


    “什麽話?”易鋒寒心中滿是酸痛鬱悶的感覺,說不出的難受,頭腦也是一陣混亂,強自迴憶著與春茜相處的點點滴滴,頓時心如刀割,低聲呻吟一聲:“是不是她姐姐沒有男人可以抗拒?的確是的,就連我也無法抗拒。”


    鬼隱龍韜搖頭道:“春鵑小姐自幼精習密宗的修羅雙修功,媚功已近大成,對於男人來說,其魅力實與妖靈狐仙無異。但是少主似乎忘記了,她能夠從國君處得到消息……”說罷閉口不言。


    易鋒寒仿佛被一桶冷水當頭灌下,清醒了下來:“她與皇上有染!”


    鬼隱龍韜點頭道:“春鵑小姐出身名門,如果春家僅僅是要與皇族保持姻親關係,大可將其嫁到宮中,但是……”


    易鋒寒的思維終於擺脫迷惘,轉動起來:“春三小姐似乎很不檢點,皇上未必肯接納吧?”


    鬼隱龍韜笑道:“少主,我們渭州的風俗,與蜀州不同,你可能尚不明白。在渭州,未婚女子,與男人魚水交歡,無傷大雅,甚至以此證明自己的吸引力。所以春鵑小姐雖然閱人無數,隻要嫁人之後,恪守婦道,絕對不會出現非議的。”


    易鋒寒皺眉道:“照我昨夜所見,此女的確天生尤物,皇上如果有意,何不納之後宮?”


    鬼隱龍韜鄭重地道:“少主尚未見過皇上,還不知道他的性情。皇上好酒好色,但是絕非最愛的,還是江山。凡是對於江山有礙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幹。春鵑小姐太迷人了,反而會讓皇上警惕。”


    易鋒寒嗤道:“那他還把機密泄露給春三小姐?”


    鬼隱龍韜嘿嘿笑道:“皇上也是男人,床榻之上,總有放鬆的時候。”


    “派人監視春三小姐的動向。”冷冷的說了這麽一句話之後,易鋒寒雙目投向大街:“是不是該去禦刀道場了?”


    鬼隱龍韜搖頭道:“早上沒有見到少主,司空將軍就代少主前去拜訪各大門派和武林名宿,向他們解釋少主受到驚嚇、由他代為拜訪。雖然此舉會令他們誤會少主膽小無能,但是以司空將軍的威望,可以得到他們的諒解。”


    易鋒寒垂下頭:“我讓司空伯伯失望了。”


    鬼隱龍韜道:“司空將軍見到少主恢複如常,必然欣慰萬分。少主目前當務之急,是振奮精神,展開行動,在京城重樹聲威,挽迴大家認為你怯懦無能的印象。我們渭州,最鄙視懦夫,少主現在在武林的聲譽,可謂糟糕透頂,目前不會有任何門派站出來支持你。總算不幸之萬幸,沒有讓武林中人覺得你怠慢他們,尚有挽迴餘地。”


    易鋒寒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怎麽挽迴?一旦讓他們知道我並非膽小如鼠的廢物,司空伯伯就會因今日之事成為眾矢之的,而我欺瞞前輩,也是得不到他們原諒的。”


    鬼隱龍韜一字一頓地道:“華顏已經替少主想好了對策。我們必須把刺殺少主的人找出來,由少主親自斬殺,那麽少主現在示弱於人、暫時隱瞞真相,就是忍辱負重、智勇雙全,可以得到武林的認同。”


    易鋒寒道:“此次刺殺,策劃周密,而且參與者都已被滅口。京師忍宗高手雲集,對方肯定準備充分,不會留下多少線索的。”


    鬼隱龍韜嘴角浮現一絲狡黠的笑意:“少主,成就大事,就不能錙銖必較。我們不一定要以牙還牙,還可以借此打擊我們另外的敵人。”


    易鋒寒雙目漸漸明亮起來:“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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