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結了帳,便在街上亂逛。

    現在的他,不過是個看起來有點家底的糟老頭罷了,誰又認得出他會是江湖上仇家頗多樹敵不少的殺手黑衣?

    此時的黑衣,開始盤算著如何能夠再見到那位舍身相救自己兩次的美妙公主。

    轉過一個街角,一抹略有熟悉的身影讓黑衣渾身的細胞都緊張起來。

    “王爺,到了。”

    一身青衣的男人向轎子裏低語。

    黑衣謹慎地靠著身後的牆壁,向拐角那邊望去。那個青衣男子,不是他入宮行刺失敗後和他在暗巷裏接頭的男子嗎?

    還記得,那個男人曾經警告過,讓他不要再去追究派他行刺皇帝的人到底是誰……

    隻見那青衣男子躬身去掀那轎子的簾布,又一個黑衣熟悉的人物走了出來。

    三賢王!!!!

    黑衣縮迴探出去的頭,腦袋裏一片混亂。

    那個男人曾經說,他是有主人的。

    現在看來,他的主人便是賢王沒錯了。

    難道是出錢讓他行刺皇上的,是三賢王??

    為什麽他一直都沒想到這一出呢?

    黑衣在腦海裏仔細整理了這四個月裏來發生的事情,頓時豁然開朗!

    如果這麽想,那這四個月裏發生的所有事情,就全部解釋得通了!

    他的嘴角掛上一絲冷笑。

    三賢王三賢王,果然厲害!

    想想當初他行刺失敗,身上有傷,躲在自己隱蔽的居所,不料還是被賢王的人給抓進王府。一方麵可能是因為賢王在京城勢力大,找到他的居所不是難題。另一方麵,任務結束以後賢王恐怕一直派人跟著他,所以又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所在之處?

    然後,賢王抓了他進王府,假借皇帝旨意,裝摸作樣地向他套問是什麽人指使他去行刺。當時他確實不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是誰,但也決計不會懷疑那個幕後黑手就是立於麵前的三賢王!

    可怪的是,賢王確定他什麽都不知道以後,便放了心,大可以放他迴去便是。可是,為什麽賢王又要提收他為義子,收他為羽翼?

    等會兒,賢王若是指使他去行刺皇帝的真兇,那……賢王豈不是要造反!!??

    既然要造反,那收了他為義子,等於多了一把利器,好隨時至皇帝於死地?

    這麽說

    來,一切都說通了!!!

    先是來個賊喊捉賊,再來便順便賣個人情給他,讓他為他賣命。

    黑衣啊黑衣,你差點栽在這老奸巨滑的狐狸手裏!

    如果當日在賢王府,他若是騙賢王說他知道指派他刺殺皇帝的人是誰的話,恐怕他的生命已停在那天了吧?

    若當日在永悅酒樓,他答應了元蘊,認了賢王作義父,那現在的他,恐怕不過是賢王身邊的一條狗罷了!

    好險!真的好險!!

    黑衣抖落了一脊背的冷汗,順了順唿吸,從巷子裏拐了出去。

    他裝作隻是一個過客般,從一旁經過。他可以感覺到那個青衣男子的目光正赤裸裸地鎖在他身上。他裝作沒有發現,像其他人一樣好奇地張望了一眼那漂亮的轎子,便走遠了。

    孫卓突然覺得有陣莫名的殺氣傳來。他警惕地望著人群中,卻都是些婦孺老人。一個看上去有點家底的老頭駝著背從巷子裏拐了出來。孫卓不敢有絲毫懈怠,仔細觀察著那老人,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便作罷,隨賢王進了那間酒樓。

    黑衣的心一直亂亂的。一天之內發生了太多事情,他還沒有完全消化這些信息,可上天似乎就是不想讓他過好這原本悠閑的一天。

    他轉過另一條巷子,想去他存錢的錢莊看看。不料,在錢莊,他竟撞見了剛才那位說書人!

    他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來到錢莊的掌櫃前。

    對了暗號,錢莊的掌櫃進了裏屋,搬了一本很厚的賬本出來,給黑衣查帳。

    黑衣翻到紀錄的最後一頁,那裏,赫然多了五百兩黃金!!

    他茫然地指著那條紀錄問那掌櫃的,掌櫃指了指黑衣身後的那位說書先生,說是那位先生存進去的。

    黑衣不禁警惕起來。他上前行禮,輕聲說道:

    “這位老兄,老生懷疑你把錢存錯了戶頭,麻煩你去核查一下,可好?”

    那說書先生搖搖頭,也輕聲答道:“在下怎麽會存錯戶頭呢?老兄一定是看錯了吧。”說著快手將一封信塞進黑衣的袖口,起身要走。

    黑衣一驚,頓時明白。原來又是個來買命的……

    “老兄這麽說了,那必定就沒錯了。”黑衣也不多話,收好了信,轉身對跟那掌櫃解釋說是他讓那個說書先生幫他存的錢,他給忘記了,便也快步離開。

    天色已暗了下來,黑衣

    就著這黑暗,迴到了他暫住的客棧。

    點了蠟燭,他拆開那說書先生交給他的信。

    上麵隻有寥寥幾個字:

    “明日亥時,永悅酒樓天子三號房。”

    雖然隻有簡單幾個字,但意思還是很明確的。就是說要殺之人,明日將會入住永悅酒樓天子三號房。亥時,就是他出手的時間。

    他將信和信封用蠟燭點燃,很快,化為灰燼。到底是什麽人的命,值五百兩黃金?

    京城南麵的近郊,夜色已經遮蓋了密林中所有的光線。

    官道上空蕩蕩的,隻投下斑駁樹影,讓人不禁覺得害怕。

    “駕!!駕!!”

    空曠的密林頓時塵土飛揚,兩匹馬踏塵而過,是這靜謐中唯一的聲源。

    兩匹馬上的人遮著麵孔,卻擋不住滿身風塵。奔在前麵的黑衣男人有著如鷹般銳利的雙眸,風吹過耳邊,帶起烏黑的長發,高大的身形配上座下的駿馬,無一不顯出男人與眾不同的氣質。

    “籲——”男子突然緊勒馬韁,身下的馬兒馴服地停下馬蹄,顯然是一匹難得的良駒。

    他身後的那匹馬也隨著馬上人的勒馬而停了下來。跟在後麵的男人疑惑地問道:“爺,怎麽了?”

    前麵的男人迴過頭,淡定地答道:“今晚肯定是進不了城了,在這裏暫住一個晚上吧。”

    “是,爺。”後麵的男人恭敬地點頭。兩人齊齊下馬,牽了馬匹,走進密林,準備過夜。

    篝火升起,渺渺熏煙下,被稱為“爺”的男人的臉有些扭曲變形。他緩緩摘下遮塵的布,露出俊朗卻又帶著野性桀驁的臉龐。

    “爺,我們明天就能進城了吧?”身邊的隨從也揭下臉上的布,竟也是個俊俏的男人,隻是線條間更多的是柔和的書生氣。

    “嗯。”男人並不多話,往篝火李扔了一些幹樹枝。

    “爺這樣跑出來,王會不會……”書生有點擔心地看著燒得正旺的火堆,擔心溢於言表。

    “沒事,我心中有數。”男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背著所有人,一路跑來京城,身邊隻帶著刑基,是不是太魯莽了?

    他從包袱裏取出一幅有點泛黃的畫卷,展了開來。

    畫上清麗的女子在篝火的照耀下,顯得有些模糊了。但男人還是看得入神,看得癡迷,眼底流露出難得的柔情。

    “爺又在看那位小姐的畫像了。”名叫刑基的書生輕聲說道。他和主子從小一起長大,從主子五歲那年開始,主子就抱著這幅畫像一直看,一看就看了二十年。畫像上的女子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二十年過去了,這女子如果還活著,也快四十了,恐怕早已嫁為人婦,靜享天倫之樂了。可主子還是日日看,夜夜看。他實在無法理解主子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唉……”男人收起畫卷,歎了口氣。

    二十年過去了,他的神醫姐姐,還活在世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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