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涕蟲,哭臉巴,你放心,爺罩著你,不讓他們打你,可是,你不能陷害我娘子。”冷華庭的聲音輕軟溫柔,狹長的鳳目裏的閃著點點碎星,眼底幽深,如墨如玉。


    金兒的明亮的大眼就變得迷離了起來,她跪直了身子,臉上綻開一朵嬌憨純真的笑容,淒美中帶著一股赴死的絕然。


    “我就知道,少爺你還是會如小時候一樣,對金兒好的,少爺還記得嗎?金兒還有個婆婆,那場整頓,我娘死了,哥哥賣了,可是,婆婆沒死,這些年,隻有婆婆和我相依為命,她是金兒唯一的親人了。”金兒臉上帶著笑,眼裏浮出晶瑩的淚花。


    錦娘不由看得心酸,這樣的女孩子,就算是害人,也是被逼的吧,想到這,錦娘抬眼看向二太太,果然二太太臉色鐵青,怒目瞠視著金兒,像要用眼神將金兒淩遲了一樣,金兒說得越多,她便越憤怒,不過,一向持重清傲的她,眼底也閃著一絲恐慌,但當著大家的麵,她也無計可施吧,看她手裏絞著的帕子便知,她的心情有多麽的緊張。


    “少爺會幫你照顧婆婆的,你別怕。”冷華庭伸手揉了揉金兒的頭,眼裏挾了笑,安慰金兒道。


    “嗯,金兒信你。”金兒笑著猛點了點頭,轉過身來,對王爺猛磕了一個頭道:“王爺,奴婢方才說是二少奶奶逼奴婢在世子爺點心裏下毒,此言全是謊話。”王爺聽了眼睛一亮,忙問道:“全是謊言?那真正指使你下毒之人是誰?又是誰讓你汙陷二少奶奶的?”


    那邊二老爺聽了金兒的話,眼底也閃過一絲慌亂,他看了二太太一眼,見二太太神情也很緊張,便對王爺道;“此婢巧言令色,一會言辭鑿鑿說是侄媳指使她下毒,不過片刻又將前言推翻,如此奸詐的賤奴,她的話,不足采信,王兄,不如將她拉出去,亂棍打死算了。”


    “二叔,她的話可不可信自會有公斷,你何須如此心急,不等她將話說完,就要打死她呢,難道,她說出來的話,讓二叔擔心了嗎?”一邊的上官枚便冷笑著對二老爺說道。


    二老爺聽得一滯,堂兒媳婦最近是怎麽了,怎麽總是向著庭兒媳婦,她不知道自己是最關心堂兒的麽?自己處處維護著堂兒,她應該能感覺得到才是,怎麽到了這關節眼上,她竟然如此言語相逼自己?


    “堂兒媳婦,二叔可是一心為了堂兒好。”二老爺氣憤地喝道。


    “侄媳可沒有懷疑二叔您的居心,侄媳隻是以事論事,想要看到事情的真相而已,更想將那謀害我相公的真兇揪出來,繩之以法。”上官枚不卑不亢地對二老爺說道。


    “金兒,你接著說,別怕,盡管說出真相,本王爺自會給你公斷。”王爺微眯了眼,淩厲地看了眼二老爺,轉過頭,聲音溫和地對金兒道。


    “迴王爺的話,奴婢並未在點心裏下毒,砒霜確實是有人給了奴婢,也確實有人指使奴婢在世子爺的點心裏下毒,可是奴婢做不出來那傷天害理之事,所以,隻拿了毒藥,也去了王妃的廚房,但沒有動手。”金兒冷靜地對王爺說道。


    “看吧,王兄,方才可是明明查出點心裏是有砒霜的,這賤婢又矢口否認了,可見她的話,不能當真。”二老爺聽了立即冷笑著說道。


    “信與不信由您了,奴婢方才所言句句是真,奴婢的確沒有下毒,而且,那給奴婢毒藥之人,也並非二少奶奶,而是另一位主子,隻是……奴婢不能供出她來。”金兒坦然地看著王爺說道。


    “金兒,你不說出幕後之人,少爺如何幫你?”冷華庭急切地說道。


    金兒迴過頭了,眼裏含了淚,淒婉的對冷華庭一笑道:“少爺,奴婢也有要保護的人,奴婢雖然低賤卑微,沒什麽本事,但奴婢至少不能害了她。”說著漸漸地迴過頭來,掌心捂住嘴巴,嚶嚶地哭了起來。


    冷華庭聽了不由火冒三丈,抓住金兒的肩膀搖著:“金兒,你告訴少爺,你婆婆被他們挾製了對吧,少爺現在就幫你將她救出來。”


    金兒淒婉的迴頭,眼裏露出無限的留戀之色,嘴角卻緩緩流下一條黑色的血絲,她燦然地笑著,身子搖搖欲墜:“謝謝你少爺,我……沒有出賣他們,隻是沒按他們想的去害人,希望……能看在金兒沒有供出他們的份上,放過婆婆,不然,金兒便是變成厲鬼,也不會讓他們過得安生。”說著,身子緩緩向下倒去。


    冷華庭惱恨地猛捶輪椅扶手,憤怒地罵道:“你這個傻哭臉巴,少爺不是說了會幫你照顧她的嗎?為什麽你不相信少爺,少爺已經派了人去找了,你怎麽這麽傻啊,說出真相,誰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金兒虛弱地睜著眼,撐著最後一口氣,嘴角帶著一絲苦笑:“多年以前,金兒就該死了的,是少爺……你……想法子放了金兒一命,金兒是真的……真的想要服侍少爺的……奈何,他們……不讓,他們……非要金兒做那……傷……天害理之事,金兒做不來,生……不如死,不如去了幹……幹淨。”聲音越說越弱,最後一句,幾乎是拚了全力才擠了出來。


    錦娘靜靜地看著地上那個生命正在調零枯萎的如花少女,心裏像堵了一塊大石一般,沉重得透不過氣來,多麽美好善良的女孩,就是拚了死,也不願意玷汙了自己的靈魂,被人威逼挾持,寧死也不屈,那顆心,純潔美麗如冰山上盛開的開的雪蓮花,幹淨透明,高潔優雅,誰說她低賤了,那些自認身份高貴之人,比起這個卑微的小女孩來,肮髒醜陋,齷齪無恥到了極致。


    “我真傻,竟然沒有想到你手裏是拿了砒霜的,竟然沒有看出你早就存了死誌,你這個鼻涕蟲,到死也隻想著別人,你這個……這個傻丫頭,為什麽就不肯再信少爺一次呢。”冷華庭仰天長歎,妖豔的鳳眸裏滑下兩滴清淚,輪椅一滑,附身將金兒抱起,輕輕用手擦去金兒嘴角的血絲,對冷謙道:“阿謙,一會找個地方,給她厚葬了吧,就在後院的小山坡上,她小時候,最喜到那裏玩耍,那裏有她喜歡的野山菊,明年秋天,山菊爛漫時,她一定會在那山坡上玩鬧的。”


    外麵進來兩個婆子,將金兒的屍體抬了下去。


    “庭兒……庭兒你……你”冷華庭一席話讓屋裏很多人都動容,王妃突然後知後覺地發現,冷華庭今天說話很有條理,頭腦冷靜睿智,與平日耍賴裝混判若兩人,她激動地站了起來,連向冷華庭走近幾步。


    “娘,你坐著就是,這事沒完,金兒不能白死了,今兒一定要找出那個逼死她的人來。”冷華庭無奈地看了王妃一眼,點了點頭哄勸王妃道。


    先前被冷華庭突然出手製住時,二老爺便感覺有些不對勁,但那時,他仍認為冷華庭混得很,做事不顧後果,任性胡為,仍是個半傻子。剛才聽王妃那樣一道破,他心裏突然警醒了起來,是啊,小庭方才那一番話可是有條有理得很,而且,他那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被他發現了什麽破綻不成?


    “阿謙,劉醫正到了沒有。”冷華庭不等二老爺細想,突然對冷謙說道。


    “少爺,就在門外呢。”冷謙麵無表情地說道,話間未落,人已經到了外麵,將劉醫正請了進來。


    王爺一見劉醫正,心裏便有所了悟,不由看向二老爺,“老二,看來,應該將杜太醫也一並請過來才是,本王將他留在偏廳呢。”手一揮,便有奴婢去請杜太醫了。


    劉醫正進來後,與大家見了禮,便冷靜地坐在了旁的椅子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一言不發地看著場內。


    杜太醫治好世子後,王妃便拿了一大筆謝儀給他,但王爺卻誠意地一再留他用飯,說是多謝他救了世子,想與他相交,杜太醫聽了這話自然是喜出望外,被奴仆們服侍著,在偏廳用茶,這會子被請進正堂,原以為會是好事,一抬眼看到劉醫正也在,不由微怔,心裏有些打突,但表麵平靜地坐在了椅子上,一拱手,對王爺道:“不知王爺喚下官來,還有何事?”說著,微帶了絲得意地看向劉醫正。


    “杜大人稍安勿燥,一會本王還有事請教杜太醫。”王爺淡笑著對杜太醫道。


    二老爺這會子越發的緊張了起來,他陰戾地看向冷華庭,腦子裏細細地梳理著今天發生的事情,突然他起了身,一拱手對王爺道:“王兄,年關即至,我衙裏還有些事情未辦妥,這事你們先查著,我且先辦了公事再說。”


    王爺聽了不由冷笑道:“老二,你不是最想抓到毒害堂兒的真兇麽,這會子怎麽又要走了?”


    “是啊,二叔,您可是今天這出戲的重要角色,少了您,那還怎麽唱下去呢。”冷華庭似笑非笑地對二老爺說道。


    “阿謙,去,拿了那盤點心給劉醫正查驗。”不等二老爺做出反應,他又冷聲對冷謙說道。


    冷謙親自去端了那盤桂花糕給劉醫正,劉醫正細心地查驗了一番道:“此點心的確有毒,但下官仔細看,點心裏麵沒毒,砒霜粉是灑在點心麵上的,王爺請看,下官將點心捏開,用銀針試中心,針頭並未變黑,但插在這點心麵上,銀針便成了黑色。”


    王爺親見他試驗了一次後,點了頭道:“看來,金兒這丫頭並未說謊,她是在做點心時進了廚房,她若下毒,定然會下在做點心的麵粉裏,如此,整個點心都會有毒,而不是隻在麵上。”


    劉醫正點了點頭說道:“正是,王爺,下官想去查探世子病情,請您允許。”


    上官枚聽了心中一喜,劉醫正的醫術可是全大錦都有名的,且他的父親可是解毒聖手,家學淵源,有他複症,相公定然是要好得更快的。


    王爺自然是應允的,上官枚便親自帶了劉醫正去了內堂。


    那杜太醫便有些坐立難安了起來,一雙吊稍眼滴溜溜地亂轉著,蹭蹭挨挨地就想要溜,王爺笑著對他道:“杜大人不要見怪,劉醫正隻是給堂兒看舊傷的,並非疑心大人的醫術。”


    杜太醫聽了心裏仍是不安,便偷偷瞄向二老爺,二老爺眼神淩厲地瞪了他一眼後,瞥開眼去。


    劉醫正很快便出來了,臉上帶了絲譏笑,一拱手,對王爺道:“府上還真是喜歡開玩笑,世子爺不過是吃了些泄藥而已,怎麽就說是中毒了呢?哦,不對,這泄藥之前,還吃過一種特殊的東西,能致人高熱痙攣,狀似身中劇毒,那解藥嘛,還正是泄藥。”


    王爺被劉醫正一席話弄得目瞪口呆,驚詫莫名:“劉大人,你是說,堂兒根本沒有中毒,更不會有性命之憂?”


    “那致人高熱痙攣之藥可是西涼國才有之物,若非下官父親曾見過,下官也判斷不出來啊,吃下那種藥後,症狀確實狀若中毒,王爺您看不出來,也是正常的。”劉醫正撫了撫下巴上的胡須,搖頭晃腦地說道。


    王爺哭笑不得地看著二老爺,這出惡作劇應該就是他作了出來陷害錦娘的吧,那杜太醫怕正好是他收買了的。


    “杜大人,劉大人方才所言你可聽清楚了,你說世子可是中了砒霜之毒?。”


    杜太醫聽了嚇得一下便跪在王爺麵前,眼睛卻睃向二老爺,二老爺眯了眼瞪著他,眼神淩厲如刀,他嚇得心頭一顫,抖著聲對王爺道:“王爺熄怒,下官……下官方才進那黑屋時,便聞到有股砒霜味,雖驗到世子並未中砒霜之毒,心存貪念,便……還請王爺饒恕則個。”


    王爺聽了便冷笑道:“隻是一時貪念,不是別人吩咐了你如此說的嗎?杜大人,還是請你實話實說的好,不然,本王便要告你個欺詐之罪。”


    杜太醫聽了微一縮脖子,睃了二老爺後對王爺道:“求王爺開恩,下官隻是有起了貪念,想多得些謝儀,真沒人吩咐下官什麽,今天也不過是湊巧,下官正無聊在街上亂逛,正好碰到侍郎大人說府上世子中了毒,下官別的醫術平平,就隻有解毒這一項還算過得去,便毛遂自薦了,真沒懷什麽特殊目的啊,請王原諒下官吧,再說,下官也確實給世子解了毒啊。”


    王爺聽了便似笑非笑地看向二老爺,二老爺卻是若有所恩地看著地上金兒呆過的地方。


    “這事可是越發的有趣了啊,以金兒方才所言,明明是有人命她將砒霜下到大哥所吃的點心裏麵,然後再嫁禍給我娘子,可偏偏金兒是個心善的,她不肯作傷天害理之事,便隻拿了砒霜,沒有真正的下毒,但點心上又確實有砒霜……而大哥中的,又不是砒霜,是另一種西涼來的吃了不會死人的毒藥,哎呀呀。你說,這下毒這人,究竟是想大哥死,還是隻想要陷害我娘子,還是……既想害死大哥,又陷害我娘子呢?二叔,你覺得這事是不是很有趣啊?”冷華庭也不等王爺如何處置杜大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二老爺道。


    二老爺聽了這話,皺著眉頭猛地頭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冷華庭,突然,他感覺身後一陣冷汗直冒,轉了頭問劉醫正:“劉大人,若這點心裏的砒霜真被世子吃了,他……還能有救嗎?”


    劉醫正聽了便鄙夷地看了一眼地上趴著的杜太醫,端了茶在手上,慢條斯裏地說道:“若是本官來得及時嘛,可能還有救,若是杜大人嘛……隻怕人家喜慶地過年,你們府就得辦喪事囉。”


    二老爺聽完一臉的慘白,憤怒地看向二太太,二太太卻是從容得很,挑了眉,斜眼看著二老爺,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與二老爺對視。


    王爺聽了便氣憤地對杜大人道:“你這個騙財的庸醫,竟然敢行騙到本王府上來了,來人,將這庸醫先關了起來,明日送大理寺去。”


    杜太醫聽便猛地磕頭,對王爺道:“求王爺開恩,饒了小的這一迴吧。”


    二老爺越想越後怕,也是氣這杜太醫,上來便對著杜太醫一腳,罵道:“原來你根本不會解砒霜這毒,你這狗東西,差點就害了堂兒,還不快滾,以後再也別讓本官看到你。”


    杜太醫聽了這話如獲重釋,連滾帶爬就往外跑,冷華庭對冷謙使了個眼色,冷謙一閃身,便將那杜太醫拎了迴來,仍在地上。


    “父王,如今金兒死了,她臨死時也明說了,她沒有在點心裏下毒,那麽,點心上的兩種毒又是從何而來呢,以兒媳分析,這兩種毒應該是同一個人下的,但這個人卻並不想要害死大哥,他隻是想要陷害兒媳,所以,大哥所吃下的點心裏,隻有西涼毒而沒有砒霜,砒霜是在大哥已經用過之後再灑到餘下點心上去的,為的就是陷害兒媳。


    但是,這個人,與金兒的指使者,並非同一個人,因為,金兒的指使者的心更加惡毒,他是在利用別人想要陷害我的機會趁機一並毒死大哥,從而達到一箭雙雕的目的。”錦娘皺著眉,冷靜地對王爺說道。


    王爺聽了也是若有所思,他先前在黑屋裏時,就感覺杜太醫有問題,砒霜乃是劇毒,他卻是輕而易舉地就解了,這讓王爺很是詫異,所以,才特意留下了杜太醫,如今看來,杜太醫果然是有問題的,先前王爺也認為是老二合著杜太醫一起作戲來陷害錦娘,如今看來,這事情還真不隻是陷害錦娘,還有人,真的想要毒死堂兒,若非那金兒心善,隻怕堂兒真的就一命嗚唿了。


    “來人,將送點心的婆子給本王拉上來。”王爺突然一揚聲說道。


    二太太一聽這話,臉色立即凝重了起來,原以為金兒死了,便死無對證,再也無人能夠指證她了,可是那兩個婆子……


    那兩個送點心進來的婆子一進來,便嚇得脆在了地上,王爺也不多問,大聲說道:“來人,就在這堂中行刑,將這兩個婆子先各大二十大板了再說。”


    立即就進了六個婆子,兩個壓住一人,另一人行刑,嗶嗶啪啪就開始開了幾來,其中一個婆子才被打了三下,便熬傲大叫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說實話,奴婢說實話。”


    王爺手一揮,行刑的婆子便停了手,退到了一邊去。


    “王爺,奴婢說實話,點心上的砒霜的確是奴婢方才灑上去了。”那婆子板子一停,便開口說道。


    “哦,是誰指使你在點心上灑毒的?”王爺又問。


    “是……是……是金兒,那砒霜也是金兒給奴婢的,昨兒她還送了二十兩銀子給奴婢,讓奴婢幫她作這事,她說……她說她不想害死世子爺,可又被逼無奈,所以,隻能在世子爺吃剩下的點心裏下毒,好瞞了她的主子。”那婆子哭泣著說道。


    冷華庭一聽大怒,這兩個婆子好生狡猾,竟然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已經死了的金兒身上,“父王,再打,打死這兩個狡詐的賤奴。”


    “二少爺,二少爺,奴婢真的沒有說謊啊,真的是金兒讓奴婢這樣做的啊。”那婆子聽了便對冷華庭猛地磕起頭來,哭得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


    “二弟,你別氣,真正幕後之人,總會查出來的,那些作了惡的,不要以為無人指證她,便可以逍遙。”上官枚突然開口說道。


    錦娘很詫異地看著上官枚,方才別人或許沒有注意,但錦娘是注意了的,上官枚自聽劉太醫的話後,便悄悄退到了偏門處,一會子,又自偏門處走了進來,不知道她做什麽去了,隻有玉娘,一直靜靜地坐在堂中,一言不發,不過,總是時不時地便拿眼睨冷華庭,好在今天冷華庭一門心思全在案情上,沒功夫注意到她。


    上官枚說了那話以後,便慢慢地踱到另一個婆子跟前,對她說道:“你一直沒有說話,是不是以為她說了,你就不用說?嗯!”


    這個使終沒有作聲的婆子比先前那叫得厲害的婆子要瘦一些,長得就是一副精幹的模樣,先前她見那稍胖的婆子還沒打三下就認了,心裏便一陣狂喜,一會隻說自己並不知道,什麽都推到那胖婆子身上去就成了,可是……沒想到,竟然被世子妃給拆穿了,她不由抬頭看了上官枚一眼,老實巴交的說道:“世子妃,那金兒並沒有給奴婢什麽東西,也沒有收買奴婢,這一切,全是李婆了幹的,奴婢隻是遭了連累啊。”


    “哼,是嗎?一會本世子妃讓你見個人,你見了便知道了。”上官枚冷笑著對那婆子說道,說罷,她緩緩走到王爺麵前,對王爺行了一禮道:“父王,兒媳有一人證,可以指出,這幕後之人,究竟是誰。”


    王爺聽了一怔,眼睛也亮了起來,急切地說道:“那快快將那人證帶了進來。”


    錦娘聽得一怔,這才明白上官枚出去的那一會子是做什麽了,看來,她也是學到了相公那一招呢,隻是相公無賴得很,借了尿遁,而她便是悄悄去行事的,嗯,看來,那香片含毒之事著實惹惱了上官枚,這會子定然是使了手段報複來了,正好,難得自己也能空閑下來看場好戲。


    冷華庭聽了也是凝了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上官枚,上官枚被他這種眼光看得眉頭一挑,低聲說道:“二弟,嫂嫂就先搶你一些風頭了啊。”


    冷華庭燦然一笑,對上官枚恭敬的拱手行了一禮,還特意將輪椅退到了錦娘身邊,也是一副要看好戲的樣子。


    不一會兒,真的走進來一個人,錦娘看得一陣錯愕,那人竟然二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丫環含香,二太太看得瞳孔一縮,胸膛裏了氣血翻湧,她強自吸了一口氣,將那股子欲吐的勁頭壓了下去。


    上官枚含笑地看著二太太道:“二嬸子,這個人你應該認識吧。”


    二太太眼神淩厲地看著含香道:“含香,你不在府裏辦差,到王府來做甚?”


    含香對二太太福了一福道:“主子,罷了吧,你做了那麽多見不得人的事情,總有一天會敗露的。”


    二太太聽得大怒,大聲喝斥道:“你這賤蹄子,胡說八道些什麽,我何時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含香也不理她,任她罵著,徑自跪到了王爺麵前:“王爺,奴婢是來自首的,奴婢也是奉二太太之命,將砒霜給了金兒,命她在世子爺的吃食裏下毒,而這兩個婆子手上的砒霜也是奴婢給的,是二太太怕金兒靠不住,決定雙管齊下,同時進行,二太太的目的便是既要害死世子爺,又要以此陷害二少奶奶。”


    二太太聽了氣得便要衝上來打含香,王妃冷笑著說道:“老二家的,到了這當口,你還想要滅口嗎?”


    二老爺自看到含香進來時,便知道事情敗露,此時,他神情有些愰忽,呆呆地看著盛怒下的二太太,聽到王妃的話時,他似乎才迴過神來,突然走上前去,“啪啪啪”三耳光,將二太太打跌在了地上,怒道:“你太狠的心了,竟然敢害堂兒……和侄媳,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著,便向王爺跪了下來:“王兄,小弟家門不幸,沒有娶到賢妻啊,沒想到,她竟然會變成這樣,小弟愧對王兄你,求王兄責罰吧。”


    二太太捂住被打得紅腫的臉,傷痛欲絕地看著二老爺,既不哭,也不鬧,神情就像是失了魂一樣,二老爺也是神情痛苦地迴頭看著二太太,眼裏有著不舍和無奈,更有一絲惱怒和決然。


    好久不曾說話的老夫人這會子也是憤怒地看著二太太,她拐杖連連擊地,對二老爺道:“老二啊,先前你娶她時,娘便跟你說過,她性子太過剛強,城府又深,心胸又狹,是那容不得人的,讓你不要娶,你自己非要,還拿了熱臉去貼人的家的冷臉,好不容易討了來,看吧,竟然是個蛇蠍心腸的,你……你快些休了她算了,免得將咱們王府弄得汙煙障氣,害人害已。”


    二太太聽了老夫人的話,驟然迴神,眼神淩厲地看向老夫人,怒斥道:“你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別讓我說出好聽的來了,這府原裏就是肮髒得很,就算是再幹將的人進得這裏來,也會被染成黑的,不然,隻能像王妃一樣,當個活寶被人耍而已。”


    被點了名的王妃定定地看著二太太,她既不氣,也不惱,卻是幽幽地說道:“你或者真的很精明能幹,我在你眼裏或者確實是很愚笨,但是,你活得很累,你失了最原先的本心,但得到了什麽?你苦心經營和謀劃,最終結果又是怎樣?我是笨,但我有心疼我的丈夫,有孝順的兒子,有你夢寐難求的身份和地位,有你終其一生,也得不到的東西。”


    二太太聽了眼淚終於流了出來,狠狠地看著王妃道:“那又如何,你唯一的兒子變成了殘廢,就算他如今由傻子變得聰明了,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將他該有的東西占了,你有本事,就給你兒子奪了迴來啊?”說完,二太太自地上站了起來,冷靜地彈了彈身上的衣襟,緩緩地走了王爺身邊道:“含香被人收買,她所說的一切,我全不承認,除非你們拿出切實的讓我信服的證據來,不然,休怪我鬧了。”


    “二嬸子,你要證據嗎?那還不容易,剛才侄媳便讓人搜了你的屋子,在你臥房裏找到一瓶西涼毒藥,和一大包砒霜,也不知道你備下如此多做什麽?是打算哪一天用不完了自己吃嗎?”上官枚似笑非似地走近二太太道。


    二太太看著上官枚便眼冒綠火:“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要一再地陷害於我?”


    上官枚聽了不由笑出聲來,譏誚地看著二太太:“那侄媳是不是該多謝二嬸子對侄媳一直以來的關愛呢?侄媳其實也不是針對二嬸子你,隻是第一,侄媳不能忍受自己的相公被人毒害,第二,弟妹明明善良又聰慧,為何二嬸子就是不肯放過她呢,一再地陷害於她,這又是何道理?”


    王妃見事情差不多都水落石出了,便對王爺道:“先前王爺可是應過妾身的,不管是親兄弟還是誰,隻要查出誰是害堂兒之人,便要家法嚴辦,如今人證物證都在,王爺,你該下令了吧。”


    “王嫂,求王嫂放過弟媳一次吧,她也是一時糊塗啊,小弟一定以後嚴加管教,讓她好好學學女訓女戒,以後不許她再踏足王府半步就是,那樣,她再也難以害到王府裏的任何一個人了。”二老爺哀求著王妃道,“她也是有品極的誥命,又是一府主母,王兄,你不能對她動用私刑啊。”


    “一府主母就不能受罰嗎?天子還要與庶民同罪呢,二嬸犯的可不是一般的錯呢。”上官枚不等王爺開口,又說道。


    “姐姐說得極是,相公可是差點就被二嬸子害死了,她害人時,怎麽沒想過別人的痛苦?若這一次不是那個叫金兒的丫頭心慈手軟,隻怕我和姐姐便要成新寡了。”玉娘這時很見機地幫著上官枚的腔。


    “二嫂做得也是太過了一些,不過,王兄王嫂,終歸是一大家子,小懲大戒吧,都要過年了,二嫂又是一府主母,軒哥兒還沒成親了,這要是傳了出去,誰還敢將閨女嫁給軒哥兒啊,誰都會怕二嫂這個惡婆婆的。”三太太一直沒做聲,這會子見事情也差不多了,便說了句看似勸解,其實中間兩不得罪的話。


    但二太太聽在耳朵裏便覺得非常的刺耳,老三家的這是在設刺自己連二媳婦都無主持進門吧,這事真要懲罰起來,莫說休,隻怕會挨不少板子關佛堂啊,軒兒的婚事才有了眉目……不行,不能就這麽認輸了。


    “你們幾個不要再空口白牙地汙陷我,含香不過是個丫頭,誰知道是不是被你們收買,說是在我屋裏搜到了東西,誰又知道,會不會是你們載髒陷害,哼,且有誰能拿出切實一些的證據來,不然,誰也別想動我一個指頭。”二太太強硬的看著場內眾人道。


    “二嬸子的嘴可真是比茅坑裏的臭石頭還硬呢,阿謙,金兒的婆婆可曾找到了?”冷華庭看了一眼上官枚,對她搖了搖頭,秀眉半挑,再迴過頭對二太太說道。


    上官枚被他的表情弄得一滯,不由好笑,小庭是在說,自己那法子差了一色,還是得等他來出風頭呢,以前隻覺得他混帳得緊,如今看來,不混時的小庭其實還真可愛,怪不得相公總是舍不得責怪他半句。


    冷謙出去帶人,冷華庭卻是拿小瓷瓶在手上玩著,一會子冷謙真的帶了個年老的婆婆進來了,她滿臉的皺蚊,一見到二太太,便有些畏縮,不敢上前,冷華庭便笑著王爺道:“這便是金兒的婆婆,阿謙派了好些人,找了大半天了,總算是給找到了。”


    王爺便問那老婆婆:“你是被二太太關起來的?”


    那老婆婆驚惶地跪在了地上,對王爺道:“迴王爺的話,倒是沒將奴婢關著,隻是送到了二太太陪嫁的莊子裏去了,不許奴婢見金兒,奴婢已經在莊子裏呆了好幾月了,也不知道奴婢那可憐的孫女如今怎麽樣了。”


    王爺聽了便痛心地搖了搖頭,對二太太道:“老二家的,你再是無話可說了吧。”


    二太太確實再不好反駁什麽,她沒想到冷華庭手中力量這麽大,竟然如此迅速地找到了金兒的婆婆……


    “王爺,下令吧,大家夥都看著,此等惡行若再不罰,以後府裏哪還有親情可言?兄弟叔嬸之間為了利益都可以下如此黑手,太讓人寒心了,不罰,以後這府裏便會更加不得安寧。”王妃氣得手都在抖,自己院裏的人,好不容易讓錦娘給清理了一遍,沒想到很快又被二太太給收買了兩個,人心真是難測,自己再也不能渾渾愕愕地過下去了,總讓人將手伸進自己身邊來,害的,卻是最至親的人,若不是庭兒今天見機,隻怕錦娘又要遭受不白之冤了。


    “來人,執行一等家法。”王爺揚聲說道。


    二老爺一聽,臉色霎白,顫了聲對王爺道:“王兄,手下留情,饒我娘子一條命吧……”


    冷華庭卻是湊近二老爺道:“二叔,這杜太醫可還有話沒有說完呢,先罰了二嬸子再說,一會子咱們再聽聽杜太醫嘴裏會說些什麽吧。”


    二老爺聽了臉便抽了抽,撇了眼看二太太,二太太嘴角便勾起一抹苦笑,冷冷地對冷華庭道;“再問什麽,他是我托了人,早就找好了的,不過是瞞著你二叔罷了,這些事確實是我一手幹的,你與你二叔無關,你……如此還不滿意麽?”


    冷華庭聽了便似笑非笑,附近二老爺小聲道:“還算滿意吧,不過,二叔,侄兒告訴你,以後……你也好,你的家人也好,最好不要再打我娘子的主意,以後若有誰再敢陷害我娘子半分,我可不會再像這迴一樣有耐心去找證據了,隻要查出半點珠絲螞跡,我便直接擰斷他的脖子,這個瓶子二叔你應該熟悉吧,某個人怕死得很,那點心根本就一塊都沒用,所中之毒嘛,自然是直接吞的羅,那小黑屋裏的碎點心渣,屋角的這個小瓶子,還有,他明明早就身子恢複,卻一點麵也不露……哼,還真是會唱苦肉計啊,二叔,咱們還有得玩呢。”


    王爺功力深厚,這屋裏其他人或許不知道小庭對二老爺說了什麽,但他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眼底呈現一抹沉痛之色,又有濃濃的失望和悲哀,無奈地一揮手,大喝道,“來人,行刑!”


    立即進來四個婆子準備將二太太架到一邊去行刑,錦娘眼尖,看到其實一個婆子手裏拿著的竟然是一根紮滿小釘的竹片,心裏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那東西打在身上,還不連皮帶肉都會勾帶了去,也不知道這一等家法會要打多少下,但以二太太那細皮嫩肉的樣子,隻怕十下便會暈過去。


    二太太此時再了鎮定不了,看著那婆子手上的刑具便渾身抖了起來,一轉頭,痛苦怨毒地看了二老爺一眼,趁人不備,突然便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冷謙早有準備,二太太身形一動,他便掠了起來,及時抓住了二太太的後襟,將她扔進了堂內,二老爺見了便狠狠地瞪了冷華庭一眼,心中又氣又恨又痛,轉而又跪向王爺,納頭便拜,王爺懶得看他,手一揮,婆子們便將二太太架到了一邊,一個婆子搬了長凳來,兩個婆子將二太太按在凳上,那拿著竹片的婆子便開始向二太太背後抽去,隻一下,便聽得二太太一聲慘叫,那竹片落下後,舉起來就帶了血,滴滴答答地觸目驚心。


    錦娘不忍看這慘烈的場麵,偏過了頭去,二老爺仍在對王爺磕頭,嘴裏不停的求著:“求王兄開恩,求王兄開恩。”


    王爺硬著心,沒有做聲,冷華庭卻是一揚聲道:“將這姓李的婆子亂棍打死,爺最恨這廝,竟然敢將汙水潑到死了的金兒身上,她以為,死無對證,便可以胡亂汙人麽?”


    姓李的婆子正是先前受不住打,最先反口的,如今聽見二少爺如此一說,立即暈了過去。


    很快便有婆子上來,將她拖了下去,另一個婆子嚇得連求饒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抖得跟篩穅似的。


    二太太被連打了好幾下,先前慘叫聲還大,後來便越來越弱,二老爺心痛萬分,卻無計可施,這時,一個人影如旋風一般卷了進來,一下便撲到了二太太身上,大喊道:“不要打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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