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支烏木梅花簪子,做工挺精巧的,但應該不值什麽錢。”難姑道。


    夜十一伸出手:“給我看看。”


    難姑遞到她手裏,她接過來仔細摸了摸,花瓣雕刻得立體圓潤,入手微涼。


    “謝世子怎麽會送我這麽一支簪子?”她有些不明白,想著會不會有什麽特別的意義,若真有,她收著可就燙手了。


    暫且擱置下。


    難姑又說了安山候府送來的賀禮:“是一座紫檀木南海珊瑚座屏,聽說是太後娘娘在多年以前賜給安山候難產而亡的原配候夫人的。”


    “確鑿之事。”夜十一知道此事,從小便知道,還是她母親在世時親口對她言的,她起身,“去搬來看看。”


    難姑應諾,退出屋子。


    片刻後,難姑帶著兩個健壯婆子把珊瑚座屏搬進屋子內室。


    座屏有半人高,紫檀木架,分為兩個部分。


    上半部分是有兩個圓,裏麵的小圓是一朵浮雕珊瑚牡丹花,周圍飾以凹雕牡丹葉纏枝紋,外麵圍著小圓裹了一圈,內圓與外圓之間,是牡丹花葉纏枝紋縷空雕刻。


    下半部分呈瓶肚狀,同樣是牡丹花葉浮雕,外飾寶相花紋縷空雕刻。


    精致,美觀,吉祥,栩栩如生。


    最重要的是,它是秋太後所賜,它所代表的意義非凡。


    夜十一目不能視,隻能聽著難姑同她描繪,又伸手在座屏上摸索著各個雕刻紋樣,最後停留在珊瑚牡丹上:“秋候爺也不知為何會將這座座屏送給我做為大婚賀禮?”


    “我大抵曉得。”莫息的聲音隨著腳步聲進入屋內而傳入內室。


    “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還在上衙麽?”夜十一站直身,看向莫息。


    莫息走到她身邊,牽著她的手往羅漢床那邊走,扶著她坐在榻上,他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查到一些事情,知道你也派人一直在查,怕晚了會出事兒,衙裏的公務也沒有太著急的,便早些下衙迴來。”


    夜十一哦了聲,轉頭跟難姑說:“把座屏搬迴去吧。”


    難姑指揮著退守在廊下的兩個健壯婆子進來,重新小心翼翼地把珊瑚座屏搬迴夜十一的小庫房。


    永書和小麥同站在外麵院子裏,也不知低聲在交談著什麽,談得還挺歡。


    莫息收迴從窗台看向院子裏的目光,迴頭看著夜十一,十幾息後方開口說他急著迴來的正題:“東角還帶著東箕西畢等人在查上迴桃花林裏你遇刺之事,是不是?”


    “是。”夜十一應道,沒說旁的,她等著他說下去。


    “這事兒別查了。”莫息接下來說了這麽一句,便看著夜十一的神色。


    她眉尖蹙起:“為何?”


    “之前事兒一出,皇上為表示看重琅琊王氏,讓廠衛齊齊放開了查,後來召了花督主進宮,在禦書房裏下了皇令,讓廠衛都不必再查。”莫息說著由頭,末了加上一句重點,“說,不許再查下去。”


    夜十一聽出重點:“不許再查下去?這個不許,是因著涉及到了什麽人?”


    連皇帝舅舅也要護著的人……


    她想了想,整個大魏也沒幾個。


    “誰?”她覺得他應該知道,不知道的話,不可能這麽急著迴去讓她立刻停手繼續查。


    莫息確實知道,他歎了口氣兒:“太後娘娘。”


    夜十一手一抖,手上剛端起的茶碗一晃,溢出些許茶湯來,澄澄黃黃地落在她的裙擺上,溫度是正好入口的,倒也不燙。


    莫息趕緊取過她手上的茶碗,又取出那條五瓣梅帕子彎下身去,一點兒一點兒把她裙擺上的茶水擦幹淨,石榴月華裙上留下淺淺淡淡的茶漬。


    起身坐下,他看著夜十一久久未能迴過神兒來。


    “太後?”她是怎麽也沒想到刺殺她的刺客會跟太後外祖母有關,“太後……為何要殺我?不,為何要殺琅琊王氏家的女兒?”


    莫息也沒明白:“尚未查到確切緣由。不過皇上既然下令了不許再查,那就說明皇上已經知道了,且護著太後。”


    夜十一沉默下來。


    莫息也沒有逼她,非要她現在就答應把人撤迴來,不再查刺客之事。


    別說她想知道秋太後為何要對王氏女下手,他也想知道。


    琅琊王氏在大魏的地位是很特別的,說皇族也要禮讓三分一點兒也不誇張,其中有些涉及往上兩三代皇帝給琅琊王氏的承諾,也有王氏確實有著強悍實力的根基。


    聽聞,王氏手裏還有著丹書鐵券。


    就這樣的王氏,皇上一直是拉攏的心態,並且這麽做的,對太子的教晦,也是如此說道,而秋太後卻在他與她大婚之前,便派了刺客下手。


    雖說兩次刺殺都有些後勁不足,都是一刺不成便退,退不了就死的結果,可真要論起來,不可否認秋太後確有要殺王氏女的心。


    “母親說今晚到她那邊用膳,一同去吧。”過了一會兒,莫息說道。


    夜十一點頭:“好。”


    榻幾邊放著小繡棚和針線笸籮,幾上還放著一支簪子,莫息眸色沉了沉,拿了起來似是隨意地問:“這梅花簪是你的?”


    “謝世子送的大婚賀禮。”她沒有隱瞞,直言道。


    手中的簪子一下子被莫息握緊:“這簪子我拿走了。”


    男子送女子簪子,有定情之義,是要結成夫妻的意思,他不可能任由著謝元陽送她的簪子繼續留在她手裏。


    “隨你。”夜十一也知道謝元陽送她簪子不太好,他既是知道也介意想要拿走,她自然不會阻攔。


    隨後不久日暮,到時辰了去陪仁國公和柴氏用了一頓晚膳後,莫息和夜十一迴到絮臨院,難得夫妻倆都沒做旁的,空閑地在羅漢床上對坐著說話品茗。


    天南地北地聊著,就是沒談及朝政權勢,柴米油鹽地論著,就是沒說到責任重擔。


    仿佛是刻意的,也仿佛是默契的,都想有隻怕一刻的輕鬆放任。


    這一晚,兩人很早就歇下了。


    一陣雲雨過後,他問她:“若是有孕,你是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她毫不猶豫地答道。


    他笑了笑:“那第一胎就兒子,第二胎再生個女兒。”


    念哥兒。


    她的夢裏,他的前世,都曾擁有過的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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