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看到素來淡漠自持的莫世子眉眼帶笑,那揚起的嘴角跟彎鉤一樣,怎麽也撇不下去的歡喜模樣……


    值,甚值。


    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刻,少啊,實屬難得啊,能看一眼是一眼啊。


    莫息橫抱著夜十一輕輕鬆鬆地跨過火盆,在眾人火熱的目光中,走進仁國公府大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讚禮者唱畢。


    拜完堂,獲得先祖與神靈的庇護,得長輩與親人的祝福和見證,莫息牽著彩球紅綢帶別一頭的夜十一往絮臨院走。


    老仁國公逝世後,原來的莫世子成為現任仁國公,帶著柴氏由絮臨院搬入驪山院,絮臨院便空著。


    驪山院是後宅主院,最大最氣派,絮臨院排第二,上觀院排第三。


    絮臨院一空,仁國公便想讓嫡長子搬進去,奈何莫息以不想動為由沒搬成。


    上觀院在前院,莫息沒成親,一個人住著還行。


    成了親,和夜十一住一塊兒,可就再不能由著性子繼續住在前院,故而親事一定,絮臨院便在柴氏緊密鑼鼓的安排下,迅速重新修整一番。


    幹淨整潔,富麗堂皇。


    三步一亭,五步一閣,小橋流水,假山樓台,貴氣中帶著雅致,處處別出心裁,精致得讓自來眼高於頂的莫息也沒了話。


    即便他還是喜歡原來的上觀院,也承母親如此用心的情。


    進了絮臨院,到婚房前,隻見婚房門前廊下到廊外石階,鋪了五隻麻袋,直鋪到了石階下麵。


    謂傳宗接代,五代同堂的好意頭。


    莫息牽著夜十一緩緩走過麻袋。


    走到石階處,同樣一身喜慶的難姑扶著夜十一小心一階一階地上。


    因著是喜事,銅鬼麵具有些不吉利,故而今日難姑未戴麵具,改戴了一層厚厚的紅布巾,蒙了半張臉,隻露出眼睛額頭。


    難姑這副模樣,外人或許不熟悉,但若讓阿蒼阿茫看到,定然會覺得很眼熟。


    入婚房後,莫息收起彩球紅綢帶,身邊的永書笑眯眯接過,難姑也識相地放手,兩人同時退了一步。


    莫息牽起夜十一的手,十指交握,慢慢把她牽到喜床邊。


    他扶著她在床沿坐下。


    轉身從喜娘雙手托著的喜盤裏拿起一杆金秤,迴身佇立幾息,他嘴角上揚,緩緩挑起紅蓋頭。


    夜十一清麗絕豔的麵容便露了出來。


    來看新娘子的諸位族嬸族嫂,不由皆發出讚歎聲。


    “真真天仙下凡!”


    “何止啊,九天玄女都沒這般可人!”


    “與世子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不就是麽!”


    一時間稱讚聲連連。


    也有暗底裏心裏忖道,身份樣貌都是頂頂好,卻可惜了是個眼盲的。


    當然這話也隻敢在心裏悄悄叨叨一兩句,明麵上誰都是笑容滿麵,道著賀詞說著吉祥話,連半分臉色都不敢露。


    莫息在一片讚歎聲坐到夜十一的左手邊,兩人共飲過合巹酒,結了發,坐了會兒床,他起身。


    “我出去敬酒,一會兒迴來。”他說得戀戀不舍。


    夜十一笑:“別喝太多。”


    莫息點頭,含著笑大步走出婚房。


    新郎倌一走,來看新娘子的族嬸族嫂既想借此機會與琅琊王氏搭上些關係,日後家中有事兒也方便解決,但看著夜十一就坐在那裏,端正矜貴,卻是比真正的金枝玉葉都要氣勢逼人,不禁又膽量不足。


    故而沒再說此幾句話,且大都是祝福語之外,幾位夫人便都退出了婚房。


    婚房人少安靜下來,難姑擺上吃食:“大小……夫人,用點兒吧。”


    忙活了一整日,夜十一確實有些餓了。


    從撒滿喜果的喜床上下來,她走到桌邊,吃了幾口小巧的點心,裏麵還有她自小喜食的桂粟糕。


    “這是北女特意親手做了送來的,新鮮熱唿。”難姑同她細說。


    “她親自送來的?”她問。


    “是,說隻此一次。”難姑曉得夜十一在擔心顧慮什麽,“夫人放心。”


    北女做事自來極有分寸,她沒有不放心的。


    今兒不顧被人發現的風險把桂粟糕做了親自送來,是因著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一輩子也就這麽一次,是想親自來向她道喜的。


    夜十一沒再說北女的事兒,她往門口望了下。


    “夫人放心。”難姑再一次低聲說道。


    兩個夫人放心,不同的意思,主仆二人都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夜十一點頭,專心地填起肚子。


    …


    莫息到前院敬酒,有仁國公坐鎮,後院女眷有柴氏招唿,敬酒又有莫和在一旁幫忙擋著,到迴婚房,他其實沒喝多少酒。


    “你們瞧瞧!你們瞧瞧!這當了新郎倌,就是不一樣!”大皇子抱著肚子哈哈大笑,指著莫息往後宅走的背影調侃。


    二皇子也是笑意滿麵,隻是未達眼底,十足為捧場而掛著的客套笑臉:“大登科莫世子早過了,這小登科好不容易盼來的,自是著緊得很!”


    四皇子自十年前出京遊曆,除了一年一封平安信遞到永安帝夜貴妃手裏,再是啥都沒有。


    這次莫息大婚,也試過給四皇子送信告知,可惜沿著最後一封平安信送來的地址往迴查,也沒順藤摸出四皇子的行跡。


    最後沒送成。


    莫王兩家大喜,消息到底有沒有傳到四皇子耳裏,誰都不知道。


    少了四皇子,大皇子二皇子和太子各看不順眼,明麵上都還得和和氣氣,特別是對太子這位東宮,大皇子二皇子那叫一個低眉順眼。


    不管李旲將來是否能順利登基,總歸這會兒永安帝特寵著,隻要他不突然嗝屁,永安帝也無病無災,太子之位移不到旁人的頭上。


    故而這會兒,腰該彎還是得彎著。


    知太子和莫息的表兄弟情深,大皇子二皇子說完前後往李旲的方向瞥了一眼。


    李旲有感覺到兩人的目光,心知他們的顧忌,他麵上不顯,仍舊笑著,眼裏透著細碎的光,全力壓著心裏一股子想跟上莫息前往後院的衝動。


    今日夜家都受了邀,出席的卻隻有夜二爺夫妻倆。


    芸釵也受邀來了,卻是在後院宴席,他是既想看又看不到,也矛盾著不知該不該跑到後院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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