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莊後,桃花林。


    夜十一站在桃花樹下,莫息於樹下石桌旁坐著,難姑永書則站在各自的主子身後側候著,氣氛十分融恰。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此時的桃花樹已過花期,隻葉無花,枝葉生得繁茂,有些往下生長,低低垂著。


    夜十一伸手便能摸到嫩綠的葉子,橢圓狀披針形,指腹微微摩挲著粗鋸齒的葉子邊緣時,她腦海裏不由浮現出明代唐寅所作的詩,《桃花庵歌》之中的前兩句。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莫息坐在一旁,臉微微仰著,神情專注地看著樹下一身素白,衣袂紛飛翩翩若仙的夜十一,腦海裏浮現出的詩句,卻是先秦佚名所作的《桃夭》。


    她賞花,他賞她,各有歡愉。


    此情此景,讓難姑永書皆有些感慨。


    難姑:大小姐此生過得很苦,幸而上天垂憐,讓姑爺來到大小姐的身邊。


    永書:世子爺此十年過得甚苦,幸好有王大小姐的出現,成為世子爺的救贖。


    遠遠藏身於桃花樹上的殷掠空也頗為感慨。


    早知莫息與十一緣份不淺,沒想到能不淺到這種程度,即便十一換了個身份,即便事先莫息並不知王壹就是十一,二人的姻緣還是千裏一線牽。


    真好,十一十月便要成婚了。


    她得開始選賀禮了。


    要送什麽好呢?


    十一什麽都不缺,唯一缺的……


    突然聽到車軲轆轉動的聲音,殷掠空往聲源處眺望,看到一輛辨別不出車主身份的普通大車。


    黃芪肖花雨田剛結伴走入桃花林,便聽到前麵傳來打鬥聲。


    二人趕緊飛身上前。


    夜十一被莫息摟住腰護在懷裏,二人背抵桃花樹,左右被難姑永書護著,司河帶著四名王氏私衛,與洛、休陷入被黑衣人的圍殺之中,打得那叫一個激烈。


    黃芪肖看著足有二十多個的黑衣人,與同止步於三十多步外涼亭中觀戰的花雨田道:“你派的?”


    “我要想試探,會有更好的法子。”花雨田答道,黃芪肖開口問他之前,他也有同樣的問題要問黃芪肖,被黃芪肖這麽一問,他倒是不必問了。


    黃芪肖摸摸下巴:“看來有人比我們還心急。”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即便能成功,引出來的人也不過是小魚小蝦。”花雨田說著舉目四處眺望了下,沒看到什麽,他收迴目光。


    黃芪肖也跟著望了望:“還好。”


    還好他那蠢徒弟沒被引出來。


    “或許不在?”花雨田覺得他越來越和黃對頭默契了,黃對頭一開口,不必講明,他就知道是在說他的小丫頭。


    “也有可能。”黃芪肖深以為然。


    被修意及時按住肩膀的殷掠空躲在離二人甚遠的桃花樹後,雖沒聽到她師父與花雨田在說些什麽,但透過混戰看過去,她很是慶幸剛才有被修意拉住,不然她那樣衝出去幫戰,無疑在側麵暴露了十一的身份。


    絕對不是她危言聳聽,修意攔下她後也是這樣說的。


    “你什麽時候在我周圍的?”殷掠空問神出鬼沒的修意,她在之前完全沒感覺到,這讓她很是打擊她想爬上錦衣衛最高峰的自信心。


    “一直都在。”修意實言道,隻是世子妃的這位姐妹沒發現而已,她絕對也沒發現,除了他外,以及他們混戰的這些人,影子還沒有出手。


    殷掠空心灰意冷,怪不得她師父有事沒事總埋汰她,說她輕功還行,武功簡單狗屎。


    以往她還不怎麽服,眼下被莫息手下的修意神鬼不覺地欺近她咫尺之內,倘若是敵人,她早身首異處,光那麽想一想,脖子涼嗖嗖之餘,挫敗感實在太強了。


    二十多個黑衣人隻是打的頭陣,並非高手,能被派到夜十一身邊的王氏私衛卻都不弱,再有司河與洛、休三人的通殺,黑衣人很快被打得潰不成軍。


    司河本想著抓一兩個活口審一審,結果還沒等他的這個心思熱唿,不管是已被殺還是被活擒的黑衣人,通通倒地,被殺的涼涼,活擒的老黃曆,咬破早先藏於口齒之中的毒藥,牙也不軟地果斷自殺滅口。


    黃芪肖花雨田完全沒有出手之意,也是看出來黑衣人在混戰中人數雖占了上風,但身手實在不濟,也不是說黑衣人身手有多爛,而是被放在司河為首的王氏私衛,與像洛、休這樣的八部眾跟前,就有點兒不夠看了。


    總的一句話,黑衣人自始至終落於下風,結果顯而易見,必敗無疑。


    二人避在涼亭,未想出麵管一管,既是不想湊熱鬧,也是想等一等,看有無其他小黃鼠狼出來拜拜年。


    結果等到黑衣人盡數死光,莫息護著夜十一迴到王氏大車上,在私衛與八部眾的拱衛下,大車漸行漸遠,慢慢出了桃花林,也沒再看到半隻蛤蟆出來蹦噠下。


    二人頗感遺憾。


    “這波問路石,投得不是很高明,你覺得會是誰?”黃芪肖慢慢走出涼亭。


    花雨田跟著走出:“魯靖王府近時屢有動靜,容蘭郡主更有異象,再者,還有悄然進京的……”


    他看黃芪肖一眼,未道出名姓。


    “以容蘭郡主的智商,幹不出這樣的蠢事。”黃芪肖自然曉得花雨田所言的悄然進京者,指的是魯靖王心腹謀士楚詞,“而且,悄然進京的那位,已在暗下頻頻動作。她要動,能動得更高明。”


    “那便剩下那麽幾家了。”花雨田也就提一提,沒真認為就是李瑜派來的黑衣人,而他會提,隻是覺得聰明人,有時也會反其道而行,“至於蠢不蠢,先時救下左四,你道她蠢不蠢?”


    雖未反駁黃芪肖的說法,但他覺得李瑜,還是得查一查的。


    “也對,不過也不急,總還會有後手。”黃芪肖明白花雨田的意思,但他覺得機率不大,同樣沒反駁,隻看了眼早不見蹤影的王氏大車,“還想找他們夫妻二人吃吃菊花酒呢,看來得改日了。”


    “叫上我?”花雨田含笑看著黃芪肖。


    黃芪肖被花雨田笑得晃瞎眼,沒好氣道:“叫上你作甚?要吃酒自個約去!”


    花雨田笑得越發燦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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