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芪肖紅校尉一到萬惡道,便下了馬兒。


    萬惡道路口十二時辰有萬樹山莊的下人守著,兩人這麽一下馬兒,守路口的莊裏下人便知是知規矩的,出去問明白,便讓兩人稍等,一人陪著,另一人速騎上守點長備著馬兒迴山莊通稟。


    一刻多鍾後,黃芪肖紅校尉重上了馬兒,跟在往山莊通稟的莊裏下人騎向萬惡道盡頭。


    十丈之外的田野小山坡上,照壁站在花雨田身側,直看不到三匹馬兒,盡數消失在夜色中,花雨田仍未開口指示,他也沉得住氣兒。


    花雨田目光沉沉,背著月輝,麵容盡隱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清喜怒,拿不準進退。


    “照壁,你先迴城,我明兒一早再迴去。”站了會兒,花雨田取下腰間的牌子遞給照壁:“倘東廠有何事兒,秦掌班或淩千戶問起來,你讓他們到花宅等我。”


    照壁接過牌子:“是。”


    照壁走後,花雨田沒再在小山坡上幹站著,趁著夜色,踏著綿綿不斷的綠茵,他迅速逼近萬樹山莊的百丈範圍。


    待客,一般都在苗初院錦春堂。


    在夜十一眼裏,黃芪肖紅校尉僅僅是萬樹山莊的客人。


    黃芪肖紅校尉在錦春堂坐了會兒,便見夜十一款款而至,身邊隻跟著一個大丫寰,他們都認得,是叫阿蒼的。


    “夜大小姐,這麽晚還來打擾,還真不好意思。”黃芪肖坐堂上左首座,紅校尉居二,終歸是客,主人家到,他站起身略表敬意。


    也是他徒弟狀況不明,否則就以他的身份,管他什麽靜國公府大小姐,他才不會起身相迎主動獻出敬意示好。


    夜十一上前福身:“見過黃指揮使、紅校尉!”


    福完身,她行至黃芪肖對麵右首座坐下,阿蒼站到座後。


    丫寰早給黃芪肖紅校尉奉上香茗,夜十一剛坐下,丫寰再奉上茶,恭恭敬敬地退下。


    “夜大小姐也知道我是來做什麽的。”夜深人靜,黃芪肖並不打算留太久,奉茶丫寰一退出屋裏,他便開門見山地直言:“毛丟呢?我來帶他迴去。”


    “黃指揮使莫急,毛小公子好得很,這會兒正睡著,冒然移動也不太好。”夜十一俱實以告,“不如這樣,難得黃指揮使到我萬樹山莊來做客,今晚便在莊裏屈就一晚,不知黃指揮使與紅校尉意下如何?”


    紅校尉皺起眉頭,倘他們今晚真在萬樹山莊裏過夜,就算他們是錦衣衛,可放在滿權貴的京城,明兒坊間必然也多得是風言風語。


    永安帝最忌廠衛同豪門世家走得太近,何況夜家還是奪嫡四豪門之一,他與大人留下過夜,此舉無疑是自掘墳墓,夜十一聰慧,不可能想不到。


    而想到卻這樣說,夜十一是何意?


    黃芪肖抿唇:“夜大小姐該明白,這不可能。”


    “黃指揮使與紅校尉今晚連夜出城,到萬惡道知規矩下馬兒,再由我莊裏的人領二位進莊,雖是夜深人靜,難保有晝伏夜出的鴟鴞全程目睹。”夜十一笑得極其善意,“可不可能,明不明白,相較於此,孰輕孰重,二位更應當明白。”


    黃芪肖正色道:“多謝夜大小姐提醒!”


    紅校尉也明白過來,夜十一意在提醒,並非真想留他們在莊裏過夜。


    時辰不早,夜十一同不想再多言,轉頭問阿蒼:“毛小公子可醒了?”


    阿蒼迴:“來前,阿茫還守著,毛小公子睡得安穩。”


    “毛丟怎麽了?”黃芪肖聞言立問。


    “沒怎麽,已無大礙,往後還請黃指揮使看好毛小公子,莫再讓毛小公子莽撞行事。”夜十一言罷吩咐阿蒼,“帶紅校尉去主院。”


    紅校尉看眼黃芪肖,黃芪肖頷首,阿蒼應諾走在前,紅校尉立跟在後麵。


    阿茫踏出廂房,剛想前往苗初院通知毛丟醒了,便見阿蒼帶著人往這邊走,她停下腳步:“阿蒼?”


    “阿茫,毛小公子可醒了?”阿蒼走在近前問。


    “醒了。”阿茫往阿蒼身後看,“紅校尉?”


    紅校尉衝阿茫點頭,算是打過招唿。


    待紅校尉抱著半睡半醒的殷掠空至苗初院錦春堂時,黃芪肖已等得望眼欲穿,看到紅校尉身影便迅速迎上前。


    “夜大小姐,這到底怎麽迴事兒?”見殷掠空有些虛弱,黃芪肖迴頭問夜十一,問得有些氣勢洶洶。


    “毛小公子擅闖萬惡道,陷入萬惡道陷阱,被凍傷了,得及時醫治,現已無大礙,隻需迴去好好歇息,注意保暖,莫再失溫,也就好了。”夜十一迴道。


    黃芪肖想了想,據他所知,方太醫安有魚今兒皆不在萬樹山莊裏,萬樹山莊本身並無醫者:“不知是哪位救的毛丟?”


    “山莊裏的赤腳大夫,便不勞黃指揮使掛懷了。”夜十一無意多言,“阿蒼,你與秋意伯一同送黃指揮使紅校尉出莊。”


    黃芪肖接過紅校尉手裏的毛丟,走出苗初院,至山莊大門外,有輛大車停在兩人眼前。


    “兩位大人,大小姐說,夜深風大,毛小公子不宜此時再得風寒,命我備下大車,好妥善安置毛小公子,還請黃指揮使莫要嫌棄。”秋意伯客氣有禮地解釋一番。


    阿蒼隨後道:“大小姐知黃指揮使不喜坐車,倘黃指揮使紅校尉不便,不知可容我一同隨車?好在車裏照看毛小公子。”


    徒弟是他的徒弟,結果人家安排妥當不說,連話兒都說到這份上,黃芪肖開口便拒絕:“不必。”


    言罷,讓紅校尉棄了兩匹馬兒,上車權當車夫,他則自個抱著尚未完全清醒的毛丟上了大車。


    師徒倆一坐穩,坐上輕駕的紅校尉便揮鞭斥馬,大車很快起行,沿著萬惡道往外走,慢慢融入夜幕。


    阿蒼早迴了主院,秋意伯則等在苗初院。


    直至大車出了萬惡道,秋意伯得了守路口的莊裏下人迴稟,方到主院向等在風起堂的夜十一請示:“大小姐,還跟麽?”


    夜十一輕搖頭:“不必。”


    再無吩咐,秋意伯退下。


    臨睡前,夜十一看著輪到守夜的阿茫為她鋪著床,終是不太放心,囑道:“明兒一早,你迴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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