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二少爺一聽也變了臉色,他祖父可是寧天官,有名的嚴人律已,待他們這些孫子輩,以望孫成材的期待,自小對他們是嚴苛得很,他雖不知到底說錯了什麽,但觀兄長臉色,他定然是說錯了,且挺嚴重,一旦他在靜國公府闖禍的事兒傳到祖父耳裏,一頓清抄竹筍那都是輕的!


    謝大少爺暗含眸中的笑意更深,他倒是沒想到,相較起他起,寧大少爺的奸詐程度也是不惶多讓。


    莫息亦淡淡地瞧著怒聲大斥寧二少的寧大少,倘無寧大少的高聲喝斥,亭中另幾位與夜家交好的官家子弟尚沒注意到這邊,也沒聽到寧二少無意脫口而出的誤導言語。


    曉得寧二少真是無心的,那是因著前世寧二少一直就是這麽一個一條腸子通到底的人物,寧大少卻不同,他曾聽聞寧尚書私下說過,寧二少不適於官場,寧大少卻是比誰都適合官場,然於家族兄弟姐妹團結而言,寧二少卻更得人心。


    “寧大少爺言重了,同季沒說錯,我出園子一趟,也聽說了楊小姐鬧肚子一事兒,想來都是吃到了不幹淨的東西。”莫息不慌不忙地往亭裏走,走至幾位官家子弟中間坐下:“你們有沒有不舒服?文旦最是潤腸胃。”


    文旦,水果名兒,又稱柚子,確有潤腸通便之效,倘有宿便未清,吃幾塊文旦,還真有可能就得往茅廁跑。


    被莫息這麽一說,肚子疼之巧,眾人立頓悟釋然,原是文旦之禍。


    寧大少全名寧同紹,寧二少全名寧同季,謝大少全名謝元陽,與莫息在國子監多有往來,一來二往熟稔了,便以名兒相稱,往日都是同紹同紹地喊,這會兒被莫息喊迴初初相識時的客氣禮數寧大少爺,寧大少臉色有些不自然,知曉莫息是不高興了。


    火由謝大少起,他隻管起火不管滅火,聞言隻笑笑,隨在莫息腳後進亭裏,往官家子弟中坐下,沒一會兒便同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寧二少還沒緩過來,看著聽著眼前的事情,他是除了茫然,還是茫然,他希望兄長能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何事兒,奈何寧大少隻橫了他一眼,便也隨著走入亭裏,同往官家子弟那邊走,半點兒沒把方才發生的事兒放在心上,隻當是隔靴撓癢的小插曲而已。


    寧二少瞧著,默默在心裏歎一聲,便朝兄長邊上空位走,近前卻被莫息喊到身邊空位坐,他瞧一眼兄長,見兄長並不看他,他默默地到莫息邊上坐下,想著他說肚子疼一事兒真沒什麽,縱有什麽,也該是阿息惱他,可阿息沒惱他,那應當是兄長敏感了,他真沒說什麽了不得的胡鄒之言。


    莫九習二少相對一眼,沒往年歲相差不多的馮大馬文池安有魚那邊去,也沒往年歲小的莫息那邊去,兩人還站在亭口,站了會兒,兩人齊抬步往水廊走,走到中段,方停了下來。


    四下是水,空曠無人,正是說話之處。


    “先時你說莫大少爺對夜大小姐無意,我看不一定。”習二少沒想說草蛐蛐之事兒,因他也想學編草蛐蛐,莫息同意找個空閑教他,這讓他覺得還是不要把草蛐蛐卷進事非中為好。


    “何以見得?”莫九覺得習二少話猶未盡。


    習二少搖頭:“我可拿不出什麽確鑿的依據來,就是覺得。”


    “感覺?”見習二少點頭,莫九沉默著,自罰跪事件雷聲大雨點小之後,他也有這種感覺,隻是並不強烈,他覺得是他多想了,此番聽習二少這般言道,那便不是他多想,而是莫息這個堂侄真的改變了。


    是什麽讓莫息改變的?


    他很想知道,但他無從知起。


    夜十一迴到鯉上亭,剛自水廊要步入亭裏,便看到裏麵馮三在座上吱吱唔唔,滿臉通紅,待走迴座坐下,身邊的楊芸釵已然解決了肚子疼的問題迴到原座。


    無需她眼神兒瞧過去,楊芸釵在夜十一坐下後便附耳過來:


    “傳花傳到三表姐手裏,謝八小姐問三表姐可否有心悅之人。”


    哦,是被問住了。


    但馮三心悅之人,無論是夜十一還是楊芸釵都曉得一二,兩人這會兒也怕馮三一個頭腦發熱,還真將真心話給說出來。


    “馮三小姐這是怎麽了?那個人不好說出來?”如今的謝八已有十歲,經兩年被夜十一連連壓一頭,不說她學聰明了許多,至少在言語上要學精了許多。


    她不說有沒有,直道那個人不好說出來,是誤導在場的公主郡主貴女們往馮三真有心悅之人上頭引,倘馮三真有,這會兒必定露餡,一露餡,馮三的清名必然有虧,她隻需要惡意傳出些風言風語,將坊間風向引到私定終事的定論上,那馮三要尋一門好親可就難了,間接地也削去馮家在京中根基借姻親更上一層,夜家勢力借馮家更穩固一些的目的。


    夜十一微抬眼,往謝八那邊瞧,看來英南候謝皇後沒少下心力教導謝八。


    謝八意會到夜十一的目光,心砰然一跳,倔著脾性硬生生迴視夜十一,滿眼瞥睨,自帶居高至下的優越感,下意識收起對待諸如孫善香馮三之流的氣焰,她問道:


    “怎麽?夜大小姐是覺得我說得不對?”


    “當然不對。”夜十一淺淺笑開,滿臉友好,滿目平和,倘說謝八眼中是火,那她眼中便是水,悄無聲息將謝八的火滅個一幹二淨:“《孟子·滕文公下》中有雲:‘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不知謝八小姐可曾讀過?”


    什麽孟子滕文公下?


    她不是讀書的料,何曾讀過!


    “讀不讀的,同我問馮三小姐的問題有何幹係?”謝八沒讀過,但那句話不難解其意,她大概想得到夜十一的意思是什麽,她就是不想認輸,非得同夜十一頂上。


    “小姨,莫同靜國公府起爭執。”朱柯公主微拉下謝八,同謝八再言來前英南候謝皇後的囑咐之語。


    馮三楊芸釵終歸不姓夜,她小姨想懟懟出出氣也就罷了,夜十一可不行,何況小姨每每對上夜十一,就沒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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