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很快被李忠請進內書房,楊芸釵則同夜旭夜瑞夜祥各自迴院,夜家三兄弟往江濤院去,楊芸釵拒了夜瑞相邀一同到江濤院習字溫書或玩兒,出了鬆椿院,沒遮沒掩亦無猶豫,她腳尖一轉,便往隔壁的竹珍院走去。


    夜瑞看到抿緊唇,倒沒說什麽,夜祥看到則隨即嗤了聲:


    “這是想示好?”


    夜旭年歲最小,雖混在堂哥中間聽了不少,關於楊芸釵的事情他也聽過,似懂非懂的,旁的他聽不懂,但示好二字他聽懂了:


    “誰示好?示好誰?”


    夜瑞轉身便走,夜祥牽著夜旭走在後麵,沒想細說,他同夜旭道:


    “有機會你問問大姐姐,大姐姐最是清楚。”


    “問阿姐?”夜旭眨巴兩下眼睛,“哦……”


    楊芸釵的到來,很是讓馮三訝異,讓采珠看茶後,采珍芝晚在屋裏侍候,采珠則到屋外廊下候著。


    “我以為……”剛起了個頭,哪知便說不下去了,馮三有些尷尬地笑笑。


    “三表姐,我來隻是想說一些話,一些我早就想說給三表姐五表姐聽的話兒,但五表姐是沒機會聽到了,隻能說給三表姐聽。”楊芸釵此行有目的,且很明確,對於自已人,她並不想拐彎抹角:“自大姐姐將我從錦鯉湖中的風寒救過來,我便是大姐姐的人,或許之前也算,但在這之後,我的身心方真正對大姐姐死心踏地。”


    “你……”馮大難掩訝然,這些話不是應該深深埋於心底,何況是說給曾暗下默許馮五傷害楊芸釵的她聽,她不明白:“你為何要同我說這些?”


    楊芸釵一笑:“我想讓三表姐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我楊芸釵雖姓楊,但既已進靜國公府的大門,既已站到大姐姐的身邊來,夜家不好,我自也好不到哪兒去,我不姓夜,卻也同樣可以為了夜家拚盡全力,大表哥三表姐是馮家的少爺小姐,姨祖母是馮家姑祖奶奶,夜馮兩家自姨祖母開始便是姻親,注定榮辱與共,夜馮是一家人,是自已人,而我既已成了大姐姐的人,那麽我與大表哥三表姐自也同一陣線,過去種種無法改變,未來如何我們卻可以掌控,決定我們是否能一起走到最後。”


    她認真且鄭重地問:“三表姐,你會同我一起走到最後麽?真心誠意、毫無芥蒂?”


    馮大已年十三,這個年歲倘不是她到京城來,湖廣武昌家中的母親早已為她到處物色門第相當的公子,她比楊芸釵要大上整整六歲,相當於一半,然比楊芸釵小小年紀已經曆的磨難,及在磨難中頑強地拚搏、磨難後見證晴天的堅持,在同樣的年歲裏,同樣的磨難中,她連楊芸釵的一半,不,連三cd比不上,她或許不夠聰明,但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正如她見過莫九習二少一迴,就在貢院大門側麵,她從來沒見過那樣風神俊朗的公子,她的心從未跳得那般快,她也不是水性揚花,比起習二少來,她隻需瞧莫九一眼,她便覺得自已快要不能唿吸了,因著她知道,她對莫九的傾慕,注定不會有什麽結果,她配不上,現實也不允許,故在那僅僅一迴後,縱是偶爾聽到長兄說起莫九,她也努力壓著一顆芳心的萌動,她有必須將這樣的萌動扼殺於初期,絕不能任其發芽成長的自知之明。


    她生而富貴,長於富貴,一路順風順水,有父母疼有長輩寵,甚至連姻緣都有祖父為她指引鋪路,饒是她糊塗了犯了錯,祖父與長兄並未放棄她,他們仍舊將她視若掌珠,即便其中不無馮氏一族利益糾纏,他們仍希望在她為馮家做出貢獻之際,亦可以得到一個好歸宿,誠然這是貪心了,但並非全然沒有可能。


    而楊芸釵不同,她所擁有的一切,此刻楊芸釵都沒有,說到底,楊芸釵是孤軍奮戰,所有一切楊芸釵都是一個人在扛在爭取,失敗的結果顯而易見,下場不會有多好,可楊芸釵從來沒有氣餒,總是那般不卑不亢地跟在夜十一左右,縱有大表妹刻意護著,倘楊芸釵自已不爭氣,她並不認為聰慧至極的大表妹會願意在身邊拖一個累贅。


    楊芸釵的到來、示好、主動和解,馮大經最初的訝然,她漸漸明白,承諾道:


    “自已人自是在一處,縱往後各自婚嫁,你我與五妹、大姐姐,還有更多的其他兄弟姐妹,無論我們經曆過什麽,最後都會走到一起!”


    一心一意,縱各走各道,終殊途同歸,這便是楊芸釵此行的目的。


    此後她會替大姐姐做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或大或小,或會牽扯馮家,或會牽扯京中其他豪門,而當牽扯馮家時,她不能有後顧之憂,故她不能同馮家少爺小姐生半點兒嫌隙,然已有馮五在前,她需同馮三徹底消去因馮五落下的隔閡,方能保證日後的行事兒不受半絲質疑,及意外橫生的製肘。


    靜國公讓李忠請夜十一到內書房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同長子次子於內書房商議之事兒,他覺得長孫女或許早心有溝壑。


    夜大爺知靜國公的意思,但他覺得父親對閨女期望過高了,縱然於借董秀之牽線董大將軍牽得很成功,閨女確實做得不錯,然到底也隻是牽線,此事兒在掩於政權之下的暗流中,雖是關健,卻也非生死大事。


    於拉楊將軍下馬一事兒則不同,楊將軍非那等靠家族恩萌的紈絝子弟,是用頭腦與拳腳自軍中一步一步攀上來的實力將領,閨女再聰慧,也不過是僅八歲的女娃兒,對上動刀動槍一個不小心便得見血的大魏武將,他甚是不放心。


    夜二爺則較之長兄的護女之心,父親對女孫女的百般看重,他有著待定的態度。


    祖父幾近盲目信任她信任得毫無道理的看重,父親視她為平常女娃兒的種種不放心,二叔不附和誰一副祖父父親皆有道理的持中模樣,夜十一聽著瞧著,沒想插話,從始至終乖巧安靜地坐於下首,未言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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