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芸釵聽罷想了想,她本就是聰慧,聽夜十一這般細細分解,再提及夜貴妃、四皇子,她大概能猜到來年春闈揭榜後的盛況:


    “大姐姐的意思是,四人中唯馬文池可供京城諸豪門爭上一爭?”


    夜十一讚賞地看向楊芸釵:“我的意思是,來年榜下捉婿,可熱鬧了。”


    夜裏馮五在竹珍院裏同馮三述說白日裏錦鯉湖沒整成楊芸釵大病一場,還險些讓夜十一逮個正著之事,是說得咬牙竊齒。


    馮三聽到楊芸釵並未當麵向夜十一告馮五的狀後,神色自得,含笑道:


    “她倒是機靈,也自知幾斤幾兩重。”


    再勸馮五:“楊芸釵這表小姐的身份雖是尷尬,可到底是姑祖母承認的,姑祖母素來也護著她,連大表妹這嫡親的長孫女因著她,都被姑祖母暗下埋忒過,你莫再去無事生非。”


    馮五不服氣:“反正我就是看她不順眼!文的我比不過她,武的她那嬌弱弱的小模樣,可敵不過我!”


    這是實話。


    楊芸釵論口才,馮三都不是對手,也已吃過楊芸釵的虧,可論明刀明槍的武力,三個楊芸釵都不是在武昌蠻橫慣了的馮五的對手。


    馮三想著罷了,未再勸馮五,本來上迴吃個嘴虧,她便也想還迴去的,奈何一直尋不到機會,再者楊芸釵背後還有夜十一,她行事兒多有製肘,她這五妹卻不同,自來性情如此,便是真事發了,楊芸釵真被五妹弄出個好歹,她再出麵好好賠罪一二便是。


    她問:“你說此後,楊芸釵便同大表妹齊往清寧院去了?”


    馮五迴:“嗯,是一同往清寧院去了,便是她敢跟大表妹實話實說,說是我想推她下湖涼快涼快,那又如何?我就不信,大表妹會因她來同我興師問罪!”


    馮三道:“那倒不會,大表妹年紀雖小,但真正深藏不露,便是真對你我有何意見,隻要不犯到大表妹身上去,不過是打著她身邊的小貓小狗,看在大哥的份上,大表妹也不會如何。”


    想到大堂哥已是舉人老爺,如今又拜得名師,來年春闈大有望進一甲,馮五就高興地咧開嘴直笑:


    “三姐!待大堂哥中了狀元,你可就是狀元妹妹啦!屆時多少豪門公子想娶你哩!”


    馮三想到長兄確有望奪得一甲魁首狀元,她便開懷,正如她五妹所言,長兄為狀元,她身為狀元妹妹,自然也水漲船高,心裏雖甚是讚同,麵上仍慎道:


    “看你這張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我於閨閣之中妄議!還有狀元不狀元的,還早著呢,到外麵可不能亂說,祖父說了,京城多少真才實學之人,也不敢未考便海口狀元!”


    聽是馮大老爺說的,馮五腦海中想起好似從未笑過的嚴厲伯祖父,她吐吐舌頭,是不敢再言。


    十一月底,夜二爺帶著先前答應夜十一要給的答案進了清寧院,到東廂榻上坐下,阿蒼還未捧上香茗,他已直言道:


    “真給你說對了!”


    夜二爺去幫她查方家醫館被砸一事兒真相,她也讓阿茫繼續注意著方木兩家的大小動靜,深入查內幕,阿茫不行,底下的人是她母親在世時用來探知京城中眾豪門動向用的,母親不在,這些人便為她所用,深查不夠火候,可就這盯梢知動向的活兒,卻是幹順手的老本行,探得可謂半點兒不漏。


    在夜二爺帶來答案之前,夜十一這邊已然得知一件事兒:


    “近日太醫院裏的呂院使公開選門生,呂院使膝下一子,子膝下唯三女,皆非呂院使所屬意的醫術傳人,故方有此舉,先前呂院使也未曾收過門生,此番公開選門生,倘誰能成為呂院使高足,誰便最有望成為下一任太醫院院使。其中方木兩家的子弟最有望入選,也就是方二爺與木大爺,先前發生方家醫館被木家指使姻親砸店鬧事,不管孰是孰非,呂院使為人正義凜然,最厭無事生非、暗爭明鬥。”


    “正是!”夜二爺帶來的答案正是此因引起,“呂院使最重醫德,後醫術,倘無醫德,便是醫術再好,出身再高,也入不了呂院使的眼。方木兩家世代較高低,此在京城,人人盡知,可到底是醫術上的較高低,並非暴力起衝突。之前再有此等相關之事兒,至少是雇了外人所為,再有疑,也最多是疑,明麵上扯不到兩家的暴力相爭去,方家醫館被砸之事卻大不同,不管相信木院判自白的人有多少,這使姻親去砸同行的店,在呂院使眼裏,已是首惡,全無醫德!”


    阿蒼沏上茶來,夜十一親手端一碗茶遞到夜二爺手上,再自已端上另一碗抿了口,問一句:


    “二叔信木院判的自白麽?”


    夜二爺點頭:“信,木院判非是無腦之輩。”


    “那便是了。”夜十一道,引得夜二爺看向她,她抿唇往下解釋:“十一與二叔能想通的,那是因著了解,旁人不了解,那便未必能想通,未必相信木家於此事兒的清白。呂院使便是有所疑,願意相信木判院,但反一想,方木兩家世代皆在太醫院供職,呂院使有意收門生一事兒,方木兩家不可能先前未得半點兒風聲,既得了,莫非心不動?動了,便會有行動,倘木家動了,方家呢?動了沒有?倘是動了,是否便是在方家醫館被砸一事兒反謀,反咬木家一口?”


    夜二爺搖頭:“方太醫與方二爺不會做此等事兒!”


    夜十一放茶碗,拿著茶蓋輕輕撇開浮於茶湯表麵的茶葉,端起將茶吃盡,放下茶碗慢慢道:


    “世間之事,最怕有疑,一旦有疑,不管真假,誰是誰非,心裏總有根刺,有了刺,呂院使便再輕易不會考慮方木兩家子弟。”


    她問:“二叔查出是誰了?”


    夜二爺未說最後答案,已聽得夜十一這般細剖,他也不急著公布答案了,玩味道:


    “既大姐兒說得頭頭是道,不如再猜猜,這幕後之人會是誰?”


    夜十一被夜二爺這突起的玩心逗笑了,指腹摩挲著茶蓋,一錘定音:


    “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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