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與連峭是在謝皇後之前迴到年宴上。


    踏進武英殿之際,黃芪肖與花雨田的目光皆不由自主地瞥向夜十一,以及夜十一身側的連峭。


    再是遙遙相視一眼,齊齊看向殷掠空。


    殷掠空筆直地站守在武英殿前麵的月台上,身上突然多了兩道目光,她都不必去看,便知是她師父與花督主的。


    為了今晚這場年宴,她可是在私底下提前做了很多功夫的。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不管在年宴上發生何事兒,她都要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很成功。


    她這會兒真的是紋絲不動。


    瞧了兩息,黃芪肖與花雨田又同時收到落在殷掠空身上的目光。


    皆暗暗嘖道:長進不少。


    莫息、馬文池,以及楊芸釵、李瑜、安有魚等人,從夜十一離席開始,心便一直吊在半空,直至夜十一歸席,幾人懸著的心方安迴原處。


    夜十一倒是麵色如常,連眼風都沒給幾人一個,有大半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之中。


    雖則表麵上,隻莫息遙遙瞧出一分不同。


    除此,再沒誰瞧得出來。


    安賢妃剛抬個眼,便瞧見有宮娥疾步離殿。


    隻一眼,也沒能瞧出宮娥是哪一宮的人,亦或隻是今夜年宴專侍於武英殿的宮娥。


    但那宮娥的背影之下,她有那麽一息,看到那宮娥垂在身側的手抖了一下。


    怪哉。


    在怕什麽?


    她慢慢收迴目光,繼續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果酒。


    喝著喝著,她驀地發現有一個人不見了。


    同時發現的,還有夜十一。


    隨後,一直默默關注著年宴的莫息等人,也很快發現了。


    不同的是,莫息與馬文池、安有魚是在男席那邊,發現也不在意,李瑜與楊芸釵在女席這邊,一發現便直覺有異。


    她們一直關注著龍椅上的永安帝,也沒瞧見朱柯公主有去向皇上請示先行離席迴宮,如何就忽而不見了?


    說是解手,也不太可能,她們記得十一迴到武英殿的那會兒,朱柯公主剛剛去解了手迴來。


    迴來之後,朱柯公主便一直蔫蔫地喝著果酒。


    難不成是酒多了?


    也……不太可能。


    今夜年宴,女席這邊俱是果酒,饒是連續喝上三壺,也不容易醉。


    帶著諸多疑問,李瑜與楊芸釵默契地隔著幾個人,齊齊看向夜十一。


    見夜十一如常,二人又甚快地收迴視線,前後默不作聲地端起酒杯裏的果酒,淺淺抿了一口。


    果香濃鬱,酒氣微乎其微,幾近於無。


    慢慢地,女席這邊漸漸察覺到的貴人越來越多。


    “朱柯公主竟也離席了?”


    “皇後娘娘身子不適,朱柯公主怕是擔憂皇後娘娘,便也跟在後麵先行離席了。”


    “當真母女連心!”


    “聽聞年後,皇上便要親自為朱柯公主挑選駙馬了……”


    “……也不知最後是哪家兒郎有些福分。”


    再是幾聲低低的竊笑。


    謝皇後日漸失勢,英南候府則早已式微,雖則尚還有謝元陽此後起之秀撐著,然而獨木難支,謝家的氣候,怕是快要盡了。


    此時,哪裏還有哪一家兒郎願意尚主?


    福分二字,一半譏笑,一半反諷。


    秋太後未到,謝皇後離席,女席這邊最尊貴的女眷,便成了倆貴妃。


    夜貴妃與寧貴妃同同端坐著,打謝皇後得永安帝恩準,得以先行離席迴宮,她們實則也很想有這般的待遇。


    每年的年宴,年複一年的,無甚新意,著實無趣得緊。


    兩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兩人自也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努力地挺直腰,微笑著與諸官眷寒暄著,時不時兩人還得虛情假意地說上幾句話兒。


    實在耗費心神兒。


    如此之下,她們俱都沒注意到朱柯的離席。


    直至這會兒有些官眷低低私議的聲音傳來,傳進她們的耳朵裏,她們方後知後覺。


    兩人對視一眼。


    一息,同時瞥開。


    朱柯是謝皇後的閨女,又不是她們的閨女,她們沒怎麽注意,也是正常。


    永安帝也是同樣的後知後覺,不過朱柯的離席,除了對朱柯未告知而私自追隨謝皇後迴宮的行徑,他心中很是惱怒。


    作為一國嫡公主,竟是無一國嫡公主的風範!


    虧得他年後還要親自為她擇一良婿為駙馬!


    當真與她那被廢的兄長一般爛泥扶不上牆!


    想到自己親手廢黜的大皇子,永安帝的心情越發不好了。


    手抖的宮娥一走出武英殿,站守在月台邊緣的殷掠空很快瞧見了,也察覺出宮娥的不對勁兒,想到夜十一曾事先與她言的:“年宴之夜,恐生事端,你務必保全自己。”?


    十一要她保全自己。


    是隻要她保全自己,而不必顧及他人,包括十一在內。


    她聽到這句話兒時,她的心房猛地就跳快了兩拍。


    與十一相交多年,彼此熟知脾性,更知底細,十一此言,無非是不想讓她摻和進渾水裏頭。


    然而,十一不願她涉險,她又何嚐願意讓十一身陷漩渦之中,自己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而毫無作為!


    當初她決然毅然地加入錦衣衛,成為錦衣衛,爬至現在的這個位置,雖仍非是頂峰,卻也已有一些能力,能相助十一了。


    如此之下,她不可能僅僅靜觀。


    她做不到。


    故而當看到有異樣的宮娥的第一時間,殷掠空便抬腳跟了上去。


    黃芪肖見狀,咦了一聲,便也想跟上去。


    花雨田卻阻止了他,他瞪著花雨田:“你作何?”


    花雨田以下巴指了指手抖宮娥:“毛丟是去查探查探。”


    “我知道!”黃芪肖雖是年歲比花雨田大,卻也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他自然也是有看到的,“從殿內出來的,事兒絕然不小,毛丟份量不夠,不宜過多插手。”


    “或許毛丟沒想過多插手?隻是去查問兩句?”花雨田明白了黃芪肖的意思,隨即想到另一種可能,“還有,別忘了,殿內可還有毛丟很在意的人在,真出了事兒,毛丟不可能會袖手旁觀。縱然你是她師父,也不見得她會聽你的。”


    黃芪肖瞬時也懂了花雨田的意思:“你也知曉毛丟不宜過多插手,那你還放任?且放任的緣由是,你管不動她?於是,索性不管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驕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烏瓏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烏瓏茶並收藏驕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