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普是一個謹慎的將領,麵對沙羨複雜的水域環境,他的小心翼翼反而成了最大的掣肘。


    當前鋒五百人失去聯係的消息傳到程普的麵前,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增派援軍,而是采取了保守的辦法集結兵力。這就讓失蹤的將士孤軍奮戰。


    程普的集結並不理想,沙羨的水域複雜多變,再加上航道寬度有限,無法按照原有的設想組織兵力。


    當下定決心增援的程普趕到交戰區域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前鋒的五百人被堆放在了一艘破船上。上麵寫著一句話:


    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來一群,屠一群!不怕死,就進來!


    程普怒了,從來都是楚軍興師,如今換了江夏挑釁。這讓習慣了主動進攻的楚軍無法忍受。畢竟一隻獅子被羊群挑釁之後,肯定會暴起傷亡。


    楚軍沿著水道追擊,很快就到了分叉的位置。程普無奈,隻得讓士卒換乘小船繼續追擊。狹窄的水道,讓楚軍再次分兵。這一分兵可就壞了,江夏水軍的小分隊早就撒網以待。楚軍成了網中的魚腩,被水陸配合弄成了魚幹。


    來迴的折騰,讓程普疲於奔命不說。每次三、五百人的損失,也讓楚軍的進攻變成了添油戰術。複雜的水道把陸地分割成無數的碎片,千嶼成陣好似迷宮。楚軍想要逐一占據礁嶼,需要龐大的兵力不說,號令方麵也成了老大難。


    江夏水軍依靠當地百姓,利用濃密的礁嶼分割楚軍,再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其實要是程普學習黃蓋,猛打猛衝直撲沙羨,就可以逼迫蘇飛正麵交戰,從而限製江夏水軍的靈活運動。


    然而程普善謀,小心謹慎的性格特點,恰好在沙羨一帶成了最大的弱點。他的每一次深思熟慮,都成了江夏水軍削弱楚軍的良機。


    黃射站在一處礁嶼上,對旁邊橫刀立馬的蘇飛說:“飛叔,楚軍到了程普的手上,我怎麽感覺弱不禁風了呢?”


    蘇飛鄭重其事的說:“公子千萬不要大意。程普隻是沒有適應沙羨的複雜環境。一旦他熬過了第一階段,那就不好對付了。”


    在蘇飛看來,程普的謹慎雖然在第一階段吃虧,但是血戰成長之後,肯定會想到破局之策。江夏水軍數次分割楚軍,依舊隻能小打小鬧。


    楚軍的步步為營,讓江夏水軍的活動空間逐漸縮小。倘若沒有外力的影響,沙羨的失守就隻是時間問題了。


    黃射隻看到了江夏水軍的勝利,卻沒有發現程普的穩重帶給蘇飛等人的壓力。千日防賊,防不勝防的道理,沒有足夠的閱曆,根本就不會有切身的體會。


    好在年輕人敢打敢拚,倒是讓蘇飛對黃祖刮目相看。經驗可以培養,熱血卻是與生俱來的東西。


    沙羨大戰,程普在戰術上吃了點兒小虧,在戰略上卻掌握了主動權。隻要有足夠的兵力,就可以不斷的壓縮江夏水軍。生性謹慎的將領,適合仗勢欺人。


    周瑜帶著主力趕到的時候,程普已經控製了部分礁嶼,為大軍進攻沙羨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周瑜統一指揮權之後,就開始積極考察戰場環境,準備製定全新的進攻計劃。楚軍兵力有限,全麵鋪開肯定不行。隻有抓住了重點,才能以點破麵拿下沙羨。


    在考察進行到三分之一的時候,西陵的黃蓋把第一批次的糧草如數送到。周瑜頓時就拋卻了後顧之憂,開始加強試探性進攻的力度,綜合評估江夏水軍的戰鬥力。


    楚軍與江夏水軍對峙數月,周瑜已經基本上摸清了沙羨的礁嶼防線。然而負責糧草的黃蓋卻出了問題,原本指定的糧草數額,入庫的不到三分之一。


    程普生性謹慎,建議周瑜立即撤退。畢竟西陵作為楚軍的後方,黃蓋與西陵世家交惡,楚軍糧道處處狼煙。


    分兵守護糧道,又會導致進攻沙羨的兵力不足。對於騷擾糧道的世家置之不理,前方就會缺糧。楚軍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危機。


    周瑜進攻沙羨的計劃已經接近尾聲了。他不願意與到手的勝利失之交臂,決定派人到西陵催糧,同時加快作戰計劃的製定。


    火燒礁嶼的計劃終於出爐了,周瑜站在鏡子麵前,看著額頭上那一縷白發,得意的笑出了聲。多日的辛苦終於有了結果,他應該高興,也有理由高興。


    周瑜召集軍中將領開會,口若懸河的講解火燒礁嶼的相關細節。眾將崇拜的目光,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幸福感。


    程普也覺得周瑜順眼多了。一個可以帶領大家升官發財的主帥,肯定會得到軍中將領的擁戴。這就是強者為尊原則。


    當周瑜擬好戰書,正要派人送往蘇飛大營的時候,周家老祖的代表周亮不顧衛士的阻攔衝到了中軍大帳。


    周瑜問:“周林,你怎麽來了?”


    斷了一條胳膊的周亮氣唿唿的質問道:“周公瑾,長能耐了啊!五萬水軍伐黃祖,好大的派頭!對西陵世家趕盡殺絕也就罷了,居然挑釁英雄酒肆!”


    程普驚唿一聲:“什麽,英雄酒肆,這怎麽可能呢?”


    周亮直接丟出了西陵城的所有情報,氣唿唿的離開了中軍大帳。周瑜硬著頭皮看完了情報,痛唿一聲:“匹夫誤我!”


    周瑜吼完一嗓子之後,隻覺得眼冒金星。剛一低頭,一口熱血灑在了帥案上,整個人軟綿綿的倒在了帥座上。


    程普忙命令眾將封鎖消息,同時派出一萬主力分成多路騷擾江夏水軍。


    周瑜昏迷之後,直到第三天才清醒過來。他對程普說:“老將軍,得罪了英雄酒肆,這仗沒法打了。趁著蘇飛沒有反應過來。咱們撤迴西陵再做計較。我這身體不爭氣,一切就拜托你了。”


    程普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火燒礁嶼的計劃。楚軍對於江夏的執著,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會用得上。


    當蘇飛收到消息的時候,楚軍已經到了長江主幹道。對於是否追擊楚軍,黃射保持了沉默。


    楚軍進攻沙羨,純粹是一次虎頭蛇尾的戰鬥。耗費了大量的物資卻一無所獲,周瑜的統帥能力被楚軍上下質疑。


    程普的損兵折將,反而成了沙羨之戰最大的亮點。特別是在撤退的時候那一輪看似激烈的進攻,讓楚軍上下一致認為薑還是老的辣。


    一直被周瑜壓製的程普,終於有機會與他分庭抗禮了。


    病怏怏的周瑜,再也不是楚軍將士心中那個英明神武的統帥了。


    進攻沙羨顆粒無收,直接讓周瑜在楚軍的人望降低到了冰點。程普的抬頭,楚軍內部的分裂在所難免。


    周瑜靠在床頭,聽著馬忠講述軍營中的異動。他的心累了,嘔心瀝血三十年,到頭來卻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結果。


    麵對咄咄逼人的程普,再看馬忠年輕的模樣,周瑜不想讓步,也不敢讓步。軍營不比其他地方,一旦低頭,就會成為永遠的失敗者。


    為了樹立權威,周瑜決定另辟蹊徑拿黃蓋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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