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璧拿眼似笑非笑斜了她,指指對麵兒:“迴去早些歇下,莫玩的太晚了。”


    這位兄長現在隻有十五六歲吧,這麽小就就學會了凡事透三分藏七分,故弄玄虛裝高深的老官吏那一套?


    他確信自家妹子聽得懂?


    蘭娥眨眨眼,再眨眨眼。


    她黑白分明的眼瞳,先一眨露出幾許探究,再一眨便成了“我不管,反正我聽不懂”的無辜賴皮。王璧心下一軟,歎氣道:“我猜父親出門不是有氣,而是……罷了,你多去求兩趟,想必父親定會放嫻娘子的。”


    這不還是沒說清楚嘛!


    蘭娥嘟了小嘴兒:“大兄……。”


    聽起來頗有些可憐委屈的味道。


    王璧扶額歎氣:“妹妹不懂也好,凡事有大兄在,總不會再讓妹妹吃虧。”說罷迴頭吩咐阿茉:“扶娥娘子迴去。”


    阿茉臉紅紅的扶了蘭娥:“娘子,天晚了,有甚話明天再問罷。”不由分說拖了她進院子。


    這婢子也是見色忘義!


    蘭娥恨恨想。


    此後一連七八天,王恪都沒有迴府,蘭娥每天往外院書房跑,次數多了,便開始在房裏翻書看。


    一次之後,第二天她再去時,窗前桌案上便擺著井水灞的瓜果,原本在廊下的竹榻移入屋內,旁邊又圍了細紗屏風。


    蘭娥便每天用過午飯去書房,在房裏或看書或小睡,太陽落山了再找崔氏蹭飯。


    如此一恍又過去七八天。


    這天傍晚,王恪匆匆迴了府。


    王恪到主院與崔氏說了會子話,便又迴去外院書房。


    過不兩刻,陳嬤來叫蘭娥。


    蘭娥隨她進了主院,見廊外一排婢女垂頭收頜,仿似比平日多了幾分小心,便小聲問:“嬤嬤,出什麽事了麽?”


    陳嬤邊使眼色讓婢女打簾子,邊半側過身子小聲答話:“長安那邊來了信,說是老祖宗身子不妥,讓大人與夫人迴去侍疾。”


    蘭娥聽了心裏一沉,自從祖皇帝病死,呂氏諸人就把持著朝中軍政大權,要是老祖宗這時候死了,王恪這個長房嫡子就要卸任迴長安守孝。


    而守孝的這三年,約摸正是齊王起兵,丞相陳平與太尉周勃為鏟除呂氏而攏絡黨羽,動作最大的時期。


    這段時期朝中局勢最為混亂。


    原來王家是親近呂氏……還是支持陳周一係呢?


    蘭娥隻顧低頭想事兒,走的便慢了。


    陳嬤進了屋,迴頭看她沒有跟上,催促道:“娘子……。”喊過這聲,抬眼看看她的臉色,又緊張了問“娘子頭暈麽?老奴看娘子臉色不大好。”


    罷了,這時候想再多也沒有用,還是等迴去了看看情形。


    蘭娥拿定主意,方低聲道:“無事,就是剛才想起來嫻娘子。不知道此番迴長安帶不帶她。”緊走幾步進了屋。


    進門便是廳堂,何況兩人雖然放低了聲音,卻又不似那種咬耳朵的私語,崔氏聽見了掩嘴笑起來:“就知道你這猴兒心軟,放心,你父親已命人過去傳話了,讓她也迴去。”


    蘭娥上前施禮:“十三見過娘親。”禮罷,不等崔氏開口便笑嘻嘻偎過去“到時候我與娘親坐一輛車,娘親要是累了,我來捶背捏腿。”


    “哎喲!聽聽,十三會服侍人了。”


    崔氏眉開眼笑,杫過她又在懷裏搓了一通。等門外婢子喊“大郎君來了”,崔氏這才鬆手。


    王璧進屋向崔氏見禮:“兒安排了七輛馬車,母親看可夠用?”


    崔氏皺眉想了片刻,問:“此番迴長安,我與你父親商量了要輕車簡從,我這邊一個嬤嬤四個婢子,兩輛車足夠,你妹妹傷勢還沒有痊愈,再請個大夫隨行罷。”


    先不說多個大夫要另備馬車,再備下服侍的婢女小廝,單說一家人迴長安去侍疾,帶個大夫隨行……這算是什麽事兒?示威還是不滿哪!


    蘭娥忙扯住崔氏:“娘親,十三好了,要不您看看。”低了頭讓崔氏看。


    崔氏捊叭兒狗似的順手捊捊她,兩眼卻隻看王璧。


    王璧一派淡定道:“此去途經代郡、洛陽兩地,這兩地繁華昌茂,必不缺大夫。再者……。”長腔一拖,掃了眼蘭娥“兒看妹妹現在生龍活虎的狠。”


    幫腔就幫腔,什麽生龍活虎的狠。


    蘭娥趴在崔氏懷裏朝自家兄長甩了個白眼兒,而後坐直了道:“娘親,十三不要大夫,十三要迴去收拾東西。”


    方才崔氏令陳嬤叫蘭娥來,原本打算多叮囑她幾句話,這會兒見她坐不住了,崔氏便推了她走:“去罷去罷,隻要出門你就高興。”


    兄妹兩個同崔氏施禮告退。


    等上了石板路時,王璧迴頭看了蘭娥,淡淡道:“我己將李嬤撥給妹妹,妹妹隻需挑兩個婢女就好。”


    李嬤?


    哎呀!


    她上迴見了李嬤便想怎麽向王恪要人,沒想到這迴得來全不費功夫。


    蘭娥眉開眼笑,忙向王璧施禮:“多謝大兄。”


    王璧哼了一聲:“行了,你這實心兒丫頭有李嬤看著,我也放心些。”說罷,嫌棄般又瞟了眼蘭娥,揚長而去。


    蘭娥哪還管他什麽眼神,隻顧提了裙?進院子。


    屋廊下擺了兩個檀木箱子,李嬤正背對院門指揮阿茉往裏裝衣裳“夏天易出汗,多帶些綢衣,再挑幾件見客衣裳,嗯?那件煙霞色的拿迴去,顏色太豔,換兩件素淡的來……。”


    蘭娥腳下微微一緩。


    那邊李嬤語聲一停,轉過身來向蘭娥規規整整施見禮:“奴婢見過娘子。”


    對於她這種像是後腦勺上長了眼睛的做派,蘭娥早就習慣了。


    蘭娥笑眯眯點頭:“嬤嬤忙罷,我先去屋裏歇歇。”


    她既沒有像一般主子初見奴婢,先軟硬兼施訓斥一番,又不象別個小主子見了老成嬤嬤,忙著賞銀子給臉麵,倒像李嬤本來就是這院子裏的人,且在這院子裏做了好些年。


    李嬤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施禮道:“娘子且去,這裏交給老奴便是。”


    蘭娥便進了屋。


    她前腳進去,後腳阿茉跟了進來:“娘子睡矮榻吧,矮榻上涼快。”上前服侍蘭娥脫外裳。


    脫了外裳,蘭娥也不換便袍,隻穿了月白棱中衣往矮榻上一歪。


    闔眼歪了片刻,蘭娥輕聲問:“奶嬤好些了麽?”不等阿茉開口,順嘴兒又問“上迴周醫師給的藥膏好不好用?”


    “奴婢要先答哪句才是呀!”阿茉踮腳將外裳搭衣架上,迴身找了把扇子,在腳踏上坐下來,邊打扇邊小聲道:“祖母腿上倒是消腫了,隻是……周醫師說祖母年紀大了,怕是要養幾年。”


    蘭娥抬手摸額頭。


    崔嬤是崔氏的陪房婢女,後來由崔氏做主嫁給了管田莊的李管事。再後來又進府做了她的奶嬤。


    一個月前,崔嬤早起打水時摔斷了腿,在她出府養傷第二天,王嫻便拿石頭砸了自己。


    蘭娥按按頭上的傷疤,微微眯了眯眼:“阿茉,奶嬤腿腳一向利落,那天怎麽會摔跤?”


    阿茉拿扇子的手一僵,兩眼左瞄右瞄,就是不敢看蘭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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