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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瀝六年,後宮大選。凡民間適齡女子,皆可入宮。官家之女,擇長取嫡。


    此令一出,舉國嘩然。大慶曆來重嫡輕庶,凡長子者,若非嫡子,皆不可繼承家業。故後宮大選擇長取嫡,令人舌橋不下。


    但滿朝上下,卻無一人阻擾。緣故無他——當今聖上,便為長子,卻非嫡子。


    “眾卿可有異議?”


    金黃色的座椅,代表著絕對的權勢。赫連夜高坐堂前,冷冷的掃視著下麵俯首之人。靜候半晌,浩大的宮殿卻無一人應答。


    赫連夜的生母孝賢太後,乃是大慶有名的美女。雖然出身平平,但因生得冰肌玉骨仙姿玉色,是太上皇最寵愛的妃子。


    性如父,相隨母。赫連夜的五官精致如畫,被一雙劍眉襯得英氣勃勃,絲毫不顯陰柔之態。再加上他那不怒自威的氣勢,更是令人心底打顫。


    相傳********言“龍生九子,非長不肖”,以此證明赫連夜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後來棄嫡立長的首要原因。


    朝堂之上,仍是久久無人應答,赫連夜在心底冷哼一聲,嘴角卻是緩緩勾起。從他即位至今,用一係列的雷厲手段整頓朝堂,直把那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匹夫逼得養老,方才罷休。


    如今看來,收效甚豐。


    “退朝!”


    隨著一聲高喊,眾人懸掛的心髒終於落迴原位。方才還靜默的朝堂,在赫連夜走後,卻如螞蟻被炸開了鍋,紛紛擾擾的不絕於耳。


    有感歎聖上威嚴的,有暗歎嫡女無福的,更多的,卻是思忖長女姿色的……


    宋家有二女,清水出芙蓉,淺池並蓮生。宋蓮生與宋芙蓉兩姐妹,生的美若天仙,又得柳絮才高。這長平城內,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此次選秀,身為禮部侍郎的宋清修,自然也是要選長女入宮的。


    “蓮生,快試試這新裙。”帶笑的嬤嬤捧著新做好的衣裙,急不可耐的趕來。這姑娘她自小看著長大,生的一張傾國傾城臉,此番進宮,肯定是要有大作為的。


    話音剛落,背對著她的人便慢慢的轉過身來。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宋蓮生靜靜的站在淺池旁邊,舉手投足間,卻顧盼生輝。


    “嬤嬤,跑慢些。”她輕笑著開口,麵上雲淡風輕。那翩翩然的模樣,倒是襯著滿頭大汗的嬤嬤,越發狼狽起來。


    “唉喲,我的小姐哎!”嬤嬤好笑著埋怨,“這十全坊的衣服可不好等,嬤嬤我可是守在門邊三天,才將這裙子拿迴來哩!”


    十全坊是長平城內最好的布坊,不僅用料精美,剪裁的衣服也是新穎別致。因為收價昂貴,縱使是官宦人家,也很少買得起。


    宋蓮生接過那淺藍色紗裙,默不作聲。入手的觸感很滑膩,顯然是用的上好的紗織。麵上一層靛藍色的布帛,繡著彩蝶漫舞的圖案,很是精細。


    待她換上衣裳從房裏出來,等在外邊的嬤嬤瞬間瞧直了眼!


    七月的天帶著夏日的熱氣,宋蓮生一襲淺藍薄紗裙,襯得膚白貌美。行走間,輕盈的蝴蝶廣袖隨風擺動,更顯飄逸。隻是隨意的站著,都令她翩然若仙起來。


    “不得了,不得了…”嬤嬤興奮的圍著她打轉,眼裏滿是讚歎。這長平城內,若是還找得出比宋蓮生更美的女子,她這雙眼睛寧願瞎了!


    “小姐此番進宮,定能榮華富貴。”毫不猶豫的誇口道,嬤嬤是真的相信。憑著她家小姐的美貌,奪得皇上的青睞並非難事。


    所以現在,對這宋家的長女,她自然另眼相看。


    宋蓮生瞧著她眼裏的雀躍,並未開口。銅鏡中的人身量苗條,柔若無骨,無論怎樣看,模樣都是極其的標致。不過,她卻並不因此感到高興。


    撇下還在暗自激動著的嬤嬤,她邁著乏累的步子,慢慢的往房裏走。身後還有止不住的笑聲,想必在嬤嬤的心裏,已然看到她寵冠後宮的景象。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宋蓮生搖著頭,落寞的背影消匿在屏風之間。靜寂裏,隻有那若有若無的歎息,縈繞在空蕩的屋子裏……


    宋蓮生是重生的,這件事僅她自己知曉。原以為已喪生在亂箭之下,卻不想,醒來後竟迴到七年之前——也就是她進宮的那一年。


    輕輕的靠在床頭,那件秀美的衣裳已經脫下,此時正工整的擺在桌旁。宋蓮生看著它有些出神,在十全坊做件衣服,得費掉宋府半月的開銷。


    上一世擁有它時,自己是雀躍的。以為這是爹爹的厚愛,才會為她如此的破費。而這一世……


    宋蓮生冷笑一聲,“真是費盡心機!”


    進宮的日子定在八月初一,離此時還有半月的時日。這間隙,宋蓮生閉門不出,成日與筆墨繡布作伴。那閑適靜待的模樣,令宋清修十分滿意。


    這日,她將剛剛繡好的手絹收進木盒。望著裏麵已經鋪滿的各色織物,心裏方覺安定。離進宮的日子越來越近,她的時間不多了。


    “喲,都要進宮了,姐姐竟還有此閑心?”


    手指一頓,不用迴頭宋蓮生都知來者是誰。在這府裏,能夠擅闖她閨閣如入無人之境的,便隻有她那恃寵而驕的妹妹了。


    宋芙蓉邁著大步過來,瞧見那還未來得及收起的繡布與手帕,露出輕蔑的笑容。都說賤妾生賤種,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就算是進了宮,也依舊是下等!


    與宋蓮生不同,宋芙蓉的母親是尚書之女,乃是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正妻。自小她便被捧在手心長大,即使宋蓮生是她姐姐,卻從未被她正眼相看過。


    誰曾想,聖令一出,這個被她踩在腳下的賤種,竟能搶在她前麵進宮!


    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憤怒,她看著宋蓮生的眼神,帶著十足的怨恨。


    “宋蓮生你記著,別以為進了宮就能高我一等!待來年我進宮來,你依然什麽都不是!”


    最近府裏都在傳,說是以大小姐的姿色進宮,定能奪得聖寵,飛黃騰達。宋芙蓉越聽越不得勁,生怕以後會被她壓下一頭,這才跑到這裏來示威。


    對於她的威脅,宋蓮生隻是淡淡一笑,這個妹妹會做出什麽,前世她已經領教的十分徹底。想到這裏,她眼神一暗,卻仍舊溫柔的笑道:“妹妹多慮了,就算我能進宮,秀女千千萬,又哪能輕易奪得一席之地呢?”


    略顯狐疑的看著她,顯然宋芙蓉不是很相信。但是看到宋蓮生依舊是那般低廉的態度,她又似乎放心了些。


    從小到大,似乎是有自知之明,不管自己如何欺負她,宋蓮生總是忍著,從來不敢反抗。所以,當聽到她可能會騎到自己頭上時,宋芙蓉才會那般生氣。


    現在看來,似乎是她多慮了。


    成功送走宋芙蓉,待到沒人後,宋蓮生這才慢慢鬆開緊握的拳頭。因為過度用力,那雙手被掐出深深的指甲印。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分外紅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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