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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書攤環繞在城隍廟的四周,綿延幾百米,頗為壯觀。程思薇看著兩邊的各個攤位,偶爾也會淘幾本絕版的老書,或者以獵奇的心情買一些現在看來很傻卻能夠記錄當時的那個時代的狀態的舊雜誌。


    “埃卡內蒂的《迷惘》,想不到82年中國就已經有翻譯本。這是我小時候最愛看的小說之一,81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程思薇撫摸著她淘來的舊書,讚歎的說道。


    “這本83年的《現代文學》,裏麵收錄郭沫若、茅盾、胡適和梁實秋不少文學大師的作品,很珍貴。大概你不知道,80年代初能夠集結出版胡適和梁實秋的文章,實在是很不容易的。”我拿著自己淘來的另外一本舊書,十分感慨。


    “因為他們是資產文人吧?”程思薇說道。


    我很驚訝程思薇居然能夠知道這些事情。我們互相都能在這裏找到喜歡的東西,談論著自己的“寶貝”,看著看著,忽然相視而笑,頗有知己之感。


    “我爸爸教我很多事情。”程思薇忽然說道。


    我看著她,“我記得你爸爸是中國人?”


    “嗯,一介書生。”程思薇看著不遠處的小橋。忽然拉起我地手,朝著那邊小跑過去。


    我搞不懂她要做什麽,隻能由她牽著,跟著她奔跑過去。


    這是一座通往城隍廟的石橋,據說建於宋朝,經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依然屹立不倒。旁邊的石碑上的文字已經辨識不清,石橋的橋麵和台階也已經被古往今來的去城隍廟祈福的人們踩得異常光滑。


    程思薇愣愣的看著這座石橋,似乎在想什麽心事。


    “這橋是宋朝建地。到現在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曆史了。”我*近她的耳朵,輕聲說道。


    “我有印象。”程思薇喃喃的說道。


    “哦?你來過?”我問道。


    “嗯。”程思薇點點頭,拉著我再往西邊走幾步,忽然在一棵大柳樹前麵停住腳步。


    柳樹上,掛滿祈福的紅繩。這棵三人才能合圍抱住的老柳樹,也不知道壽命到底有多長。它的下半身的樹幹已經被這裏來往地人群觸摸的猶如一塊大理石般光潔,頂端卻生命力頑強的抽出新枝,綠油油的垂蕩下來。


    “就是這裏……”程思薇雙眼放光。麵朝柳樹和老護城河,站準方位,再反轉180度。


    “怎麽了?”我奇怪的看著她。“看到那邊的那個帶天窗的瓦房麽?”程思薇指著那邊,問我。


    “看到了。”透過密密麻麻的瓦片屋頂,我看到隻有一個帶天窗的屋頂正對著我們。


    “我就是在這裏出生地。”程思薇看著我,說道。


    聽到這句話,我略微吃驚的看著她。手機訪問:.16k.


    程思薇轉身拍拍這棵老柳樹,再低頭望著石橋底下地淳淳的流水,長鬆一口氣。輕輕地感歎一句,“我又迴來了呢。”


    她看著流水。眼眶居然漸漸濕潤。我急忙走過去,輕輕把她扣到臂彎裏。


    我真沒想到。程思薇的童年居然是在這裏度過。而看到她眼眶濕潤,我更沒想到舊地重遊,程思薇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她擦擦眼角,終於沒讓眼淚掛出來,抬頭看看我,“大概六七歲我們全家就搬去歐洲,我印象裏隻有這一座石橋和這一棵老柳樹。”


    “也許我們小時候還見過。以前我家每次新年都會帶我進城。來這裏燒香。”我開玩笑的說道。


    程思薇咬著嘴唇笑了笑,“我父母就是在這裏的書攤認識的。當時這裏是中國最有名的書市之一。我母親來這裏考察,然後遇到當時經營小書攤的我父親。”


    “然後就是公主和青蛙地故事?”我笑著問她。


    “差不多吧,我爸爸是個窮書生,但是很有才華,很有見地。具體地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我媽媽就留下來了,然後生下我。”


    我吃驚的笑笑,“那個年代,娶一個洋媳婦,需要很大勇氣地吧?”


    “我媽媽並不是你想象的高大的歐洲人,她很小巧,身材像東方人。反而是我爸爸身材比較魁梧。”程思薇辯解道。


    “哦,那後來呢?”


    “我爸爸不想去歐洲,是因為他要照顧他母親也就是我奶奶,後來奶奶去世,當時大概我六七歲,國內的局勢也不是很穩定,就舉家搬遷去了歐洲。”程思薇說道。


    “你這次來平海市,一方麵是因為那個項目,另外一方麵,是想來這裏找以前的老宅吧?”我問她。


    “也許吧。”程思薇長歎一口氣,“我對這裏有親切感。”


    我興奮的拉起她的手,“我們走過去,看看你以前的老房子吧。”


    “不用了。”程思薇搖搖頭,“房子已經賣掉了,不要去打擾別人了。”


    她迴頭看看青煙繚繞的城隍廟,“我們進廟裏去看看吧。”


    我點頭同意,帶著她越過千年的石橋,走到廟裏。


    這座城隍廟已經多少年沒有好好的修繕過,黑糊糊的,廟門和廟柱都已經被煙熏成暗黃色。


    不過,縱然如此,來這裏燒香拜城隍爺的當地人還是很多。廟不用特別地光亮雄偉。隻要許願夠靈。據說平海市的這座城隍廟,對於當地人還是很靈的。


    程思薇打量著廟裏種種橫梁畫像,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入大殿。我買了兩柱香,緊隨其後,分給她一柱。


    給城隍老爺上香,接著,我和程思薇分別跪下來祈願。我心裏匆匆許願蘇拉卡爾的版權順利到我手裏,心想著這城隍老爺能不能管到國外的蘇拉卡爾。


    再一想。蘇拉卡爾很快就要到平海市,這是城隍爺的地界,自然屬於他的管轄範圍。


    我睜開眼,轉頭再看旁邊的程思薇。隻見她虔誠地閉著眼,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嘴裏默默的念著什麽,還在誠心的祈願。


    在這莊嚴的大殿裏,從側麵看過去。我發現程思薇的側臉也是非常的好看。尤其是她閉著雙眼誠心祈禱的模樣,不由觸動我的心弦。


    終於,她睜開眼睛。她發現我看著她,隻是笑笑,然後站起來。


    外麵地夕陽似乎在轉眼之間已經消失不見,天色已經昏暗下來,這不禁讓我懷疑我和程思薇在這廟門裏,到底度過了多少時間。


    “走吧。”程思薇對我說道。


    她神色輕鬆,似乎在城隍老爺這裏。放掉了所有的負擔。


    我點點頭,牽著她穿過一群進來燒香的善男信女。走到城隍廟之外。


    此刻夕陽落山,城隍廟周圍的書鋪都已經收攤。天空微白的餘光映照著路麵,給人一種蕭瑟的感覺。


    “你不覺得,我們的相遇,也是一種曆史的重合麽?”程思薇陪我走了一段,忽然說道。


    我想了想,看看她,“可能我沒你父親的勇氣。”


    程思薇淡淡地笑笑。不再說什麽。


    穿過這一條剛才還熙熙攘攘如今卻稍顯清冷的石板路,我們迴到停車地弄堂口。


    “我請你吃飯吧。”程思薇突然又說道。


    “你已經請我好幾次。今天我來吧。就在希爾頓酒店周圍找一家吧,我請你吃馬來西亞菜。”我說。


    “還是我請吧,吃這個。”程思薇指著路口的一個帳篷支起地大排檔。


    “哈,好啊。”我想不到程思薇會請我吃這個,愉快的答應下來。


    於是我們走過去,找兩個座位坐下。


    帳篷外麵的風透過縫隙唿唿的吹進來,給人一種別樣的感覺。我和程思薇摩擦著手掌,盡量坐到冒著熱氣的鍋爐旁邊。


    大排檔的老板顯然是第一次接待“外賓”,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用粗糙地英語說了幾句“hellohello”之後,發現程思薇能夠說中文,頓時放寬了心。


    “你這個算什麽,報複我以前隻請你吃小餛飩?”我看著程思薇,輕鬆地問她。


    “一次小餛飩,一次大排檔,我們算扯平了。”程思薇順著我的話,笑了笑,說道。


    見到她這樣說,我也忍不住笑笑。


    “蘇拉卡爾明天到平海市,你陪我去機場接他吧。”她看著我,接著說道。


    “明天就到了?”雖然我知道蘇拉卡爾最近就要來,但是得知他明天就到,不由還是有點驚喜。


    “是啊,明天上午十點到,從北京直接過來地。你請假陪我一起去接他吧。”程思薇說道。


    “沒問題。我看過他的新書,很感興趣,爭取把他的版權談下來。”我故意沒有提到趙平江和蘇拉卡爾有過接觸的事情。


    “我會盡力幫你的,不管是出於朋友還是出於生意。”程思薇說道。


    有程思薇的鼎力相助,我對這次的計劃,再加30%的把握。就這樣,一場牽涉到上億歐元的大買賣,就在這個破舊的老街附近的大排檔的帳篷裏,初步成型了。


    隨著熱騰騰的碗麵端上來,我和程思薇都唿哧唿哧的吃的十分開心。人生遇知己,得一而足。


    “味道不錯。”吃完之後,程思薇爽快的付錢,和我一起走出帳篷。


    黑燈瞎火之中,我們走進弄堂,正準備去開車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叫喊,“別動!”


    我迴過神,看到白天被我打跑的那個棕色卷毛的黑臉小偷站在幾米遠的昏暗的燈光下。


    而他身後,是十幾個手持刀棍的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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