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樣突然出現,讓她始料不及。而他似乎對她臉上的驚訝表情感到很滿意,勾起唇角微笑。

    莫羨的手指落下來,不知道戳到了鍵盤的哪處,筆記本電腦發出尖的“嘀”聲。她愣一愣,便移開手指。

    他反手關上了門。

    莫羨問:“你怎麽進來的?”

    寫字樓大堂有閘機,還有保安,沒有工作證進不來。

    關憶北說:“恰好遇到了小南。”說著他邁步走過來。

    遇到了小南……不知道小南是否跟他說了些多餘的話。她正沉吟,他已經繞過辦公桌到了她身旁,隨意地往她辦公桌上一坐。

    隨意得仿佛這是他自己家一樣。

    她擰眉,扭頭看著他。

    他身高腿長,即使坐在桌上,腳還穩穩地踩在地麵。昨晚他守了莫歡一夜,早晨又去查房,按說比她要辛苦,可他氣色卻很好,簡直是容光煥發。

    “你沒事了?”她問。

    “皮肉傷,已經第十天了,不打緊了。”他說。

    接著關憶北把一個袋子放到桌上,從裏麵拿出一個飯盒,把飯盒打開,把筷子放到飯盒上麵,推到她麵前。

    是她愛吃的臘味飯,蜜色的叉燒配著油綠的菜心,鋪在鬆軟的米飯上麵,本應是誘人食欲的搭配,可莫羨現在沒吃的心情。

    她把目光移到筆記本電腦上,繼續敲鍵盤,做工作交接表。

    關憶北歪頭看看她的電腦屏幕,少頃,伸手把她的筆記本電腦闔上了,又把手壓到了電腦上麵。

    莫羨抬眼瞪他,帶著惱意。關憶北毫不在意地瞪迴來,用指節敲敲電腦麵板,說:“吃飯!”

    莫羨說:“我不餓。”伸手去想扒開電腦。關憶北把電腦撥到一旁,把飯推到她眼皮子底下,調笑道:“不吃的話我可親自喂你了。”

    “我說了我不餓!”莫羨硬聲說,要去搶電腦。

    關憶北抓起電腦藏到身後,輕飄飄道:“出了點事把你嚇到連飯都吃不下了,這不像是你的風格。”

    莫羨抿唇,便知道小南果然是跟他說了。

    這個長舌婦!

    “沒你想的那麽嚴重。”她淡淡說。

    “那就先吃飯。”他說,把筷子放到她的手裏。

    莫羨看他,他衝她揚眉,她知道現在擰不過

    他,心氣一鬆,隻好捏住了筷子。

    他依然坐在桌上,守著她。

    莫羨塞了口米飯到嘴裏,腦子裏想的還都是工作的事兒,一口米飯索然無味地嚼了半天,味如嚼蠟。

    關憶北伸手從她手裏拿過筷子,夾起一片叉燒硬是塞進她嘴裏。她毫無防備,抬起眼睛愣愣地看他。

    “吃!”他喝道。

    她下意識去咀嚼,叉燒鹹甜馥鬱的汁液跟米飯混合到一起,滿口肉香。她唇上沾了一點汁液,他用拇指在她唇上揩了下,垂眼看了看,接著把拇指送到自己嘴邊,伸出舌頭舔了舔。

    莫羨心頭一酥。

    關憶北又夾了一段菜心送到她嘴邊,她抬手擋了,低聲說:“拿開,我吃飽了。”

    “吃這麽少?”他問。

    “減肥。”她敷衍,起身從他身後拿了筆記本電腦,打開了繼續工作。

    關憶北瞧了她半晌,把筷子跟飯盒收拾了下推到一旁,從桌子上下來,先拿了她的手機,又從旁邊衣架上拿了她的包,接著把手機扔到包裏,把包掛到莫羨的肩上,伸手握住莫羨的上臂,幾乎是抱著把她從座椅裏拔了出來。

    莫羨一時間驚嚇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他擁著走到了門口。

    “你幹嘛……!”她有些急,伸手握住門把。

    誰知道外麵有沒有人?她看出來了,關憶北今兒就是來無法無天的,她管不了他,可也不能白讓人看了熱鬧。

    眼看著就要離開個把月,她不想留個談資笑柄。

    “外麵沒人。”他說。

    她想問“你怎麽知道”,手已經被他掰開了,他擁著她出了辦公室。

    就這麽磕磕絆絆地出了門,莫羨緊張地四下看,倒真是沒半個人影。

    關憶北笑,說:“跟你說過了沒有人。”

    說完,他倒是放開了她。

    莫羨把包往肩上送了送,伸手把袖子上被他抓起的褶子撫平,嗔了他一眼,低頭看看腕表。

    午飯時間還有十分鍾才結束,難怪人都沒迴來。

    “你到底想幹嘛?!”她質問他,口氣很不好。

    “想請你幫我個忙。”他說。

    “什麽忙?”

    “陪我去趟書店,我想買幾本專業方麵的書。”

    “醫學的東西我早忘了,

    你找錯人了。”

    “我想學理財。”

    “……”

    這麽多年了,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這兩個字,著實新鮮。

    “你學那個幹什麽?”她問。

    “總得賺點老婆本吧?”他的口氣略不正經。

    莫羨沉默了,抱著胳膊看他,拿不準他話裏的真假。

    走廊有低聲談笑越來越近,提醒莫羨有人過來了,將近銷售部大門口。莫羨扭頭看過去,見進來的是馬特助跟孫經理。

    那兩人湊在一起便是四個字,蛇鼠一窩,讓她覺得惡心。

    莫羨眯起眼,周身冷意。

    馬特助見了莫羨,臉上立刻換了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巴巴地湊過來,問候道:“莫總,忙工作忙到飯都顧不上吃?”

    孫經理卻譏諷地說:“眼瞅著以後想忙都忙不著了,換了我,別說吃飯,就是不睡覺我也多體會一會兒坐在裏麵的日子。”

    馬特助洋裝和事佬,朝馬特助邊擺手邊說:“老孫你少說兩句吧,莫總現在心裏不好受!”

    莫羨滿臉冷漠,不願跟這兩個賤人說話,她緊了緊握住包帶的手,不想久留,轉身要往外走,關憶北拉了她一把。

    她疑惑地看他,他笑得坦蕩,說:“莫總怎麽不給介紹一下?”

    莫羨抿唇,不知他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他衝她擠眼,她遲疑片刻,還是把馬特助跟孫經理介紹給他。

    關憶北主動伸手跟二人握手。二人見關憶北氣度不凡,態度又熱絡,還跟莫羨相熟,也對關憶北有些興趣,握過手後三人間有種氣氛和諧的假象。

    “請問您是……”馬特助試探地問道。

    “鄙姓劉,是市中醫院的主任醫師,也是莫總父親的主治醫師。今天路過這裏,上來見見莫總。”關憶北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

    莫羨在一邊心裏生疑,不懂他為什麽突然撒謊。

    馬特助將信將疑,可還假模假式地說:“呦,劉醫生這麽年輕就是主任了,真是少年有為。”

    “哪裏,不過是機遇好,治好了幾位大領導的痼疾,所以升得比旁人稍微快了些。”關憶北明麵上略略謙虛一下,實則把馬特助的恭維照單全收了。

    他也是說謊不打草稿,他那口才今天也是用到了點子上。莫羨在一旁默不作聲,想看關憶北到底想怎麽樣。

    關憶北握

    著馬特助的手,對著馬特助左右端詳了一會兒,看得馬特助一臉懵逼。忽然他神色一凝,收了笑。馬特助咧著嘴正笑,見關憶北變了臉色,自己笑也僵在臉上。

    關憶北吸了口氣,湊近馬特助,低聲問:“馬先生最近是不是常常煩躁易怒,口苦咽幹的感覺,以及小便黃赤,腰酸氣短……在男女之事那方麵……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馬特助一愣,頓時尷尬。

    孫經理一愣,豎起耳朵聽。

    莫羨一愣,差點沒繃住噴了。

    馬特助嗯嗯呀呀地不知道該講什麽,關憶北笑笑,說:“其實馬先生正當壯年,不該有這樣的隱疾。如果馬先生看得起,可以到中醫院找我,不才雖然年資淺,在這方麵卻也小有建樹。也許,可以幫到馬先生。”

    馬特助一張臉白了又青,眼神亂瞟,隻“哎哎”地答應著,關憶北含笑頷首,放開他的手走到孫經理麵前。

    孫經理被嚇得退了一步,這年輕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威儀,眼鏡後的一雙眼睛利得能把人看透,倒是比莫羨跟韓略這種高管更讓人膽寒。

    關憶北壓根沒給孫經理緩和的時間,直接說:“我見孫先生唇色略紫,所以剛才跟孫先生握手的時候摸了孫先生的脈,發現脈浮而微。敢問孫先生,平時是否有胸滿短氣,煩悶盜汗的現象?

    孫經理啞巴了似的,隻點頭。

    “孫先生這種情況不容小覷。在中醫來看,心虛盜汗,血脈受阻都是冠心病的前兆。冠心病容易引起猝死,孫先生應該盡早就醫,以免耽誤病情。”

    “日常生活切忌爭強好勝,心平氣和無欲無求方得始終啊。”關憶北諄諄告誡道。

    一席話說得孫經理嘴唇都沒了血色,雖是沒有全信,也信了個八成。

    關憶北最後對兩人一笑,說:“抱歉,我也是職業病,看見了不說出來心裏過不去。二位的病說重也不重,平時好好養護也是可以得到善終的。今天時間匆忙,我還是建議二位去醫院做個全麵檢查。找我或者找別的醫生都可以。”

    馬特助跟孫經理一起點頭,焦慮得連謝謝都忘了說。

    莫羨隻能強忍著笑。

    關憶北轉身對莫羨說:“莫總,抱歉耽誤您不少時間。您看,咱們這就下去吧。給您父親的藥還在我車裏。”

    莫羨繃著臉,點頭,轉身快步往外走。關憶北在後麵跟著。莫羨出門那一瞬,聽

    馬特助問孫經理:“老孫,咱是不是跟他要個電話號碼……”

    後麵關憶北突然趕了上來,握住她的胳膊快速帶著她往電梯那邊走。

    “你幹嘛啊?”她詫異,小聲問。

    “你不會真想我把電話給他們吧?”他低聲答。

    莫羨迴頭瞟一眼,見馬特助還真跟了過來。

    前麵電梯恰好開了,出來三兩名同事。關憶北拉著莫羨進了電梯,直接摁了關門鍵。門闔上那一刹那,莫羨看到馬特助伸長了胳膊嘴裏叫著“等等”地衝過來。

    最終他還是沒趕上。

    電梯下行。

    莫羨捂住嘴,嗤一聲笑了。

    關憶北伸手撐在電梯牆上,俯身向她壓下來。

    莫羨發覺,往牆上靠靠,拿眼瞪他,那意思是:“想幹嘛?”

    隻是她眼裏殘著笑意,氣勢上折損了一半。

    關憶北把她整個人收在眼底,手往後腰摸了摸,嘟囔:“走太快了,腰疼。”

    莫羨撇嘴:“不是說不打緊了?”

    “安慰你的話你也信!”關憶北哼哼兩聲。

    莫羨又瞪他一眼,似嗔似嬌,想到剛才馬特助跟孫經理的反應,又覺得好笑,憋不住嘴角上揚,眉眼彎彎,一副嬌憨豔麗的模樣,撓得他心頭發癢。

    關憶北抬起手,在她臉上捏一把,咕噥了句:“終於會笑了。”

    莫羨摸摸臉,抿嘴看他,問:“你是怎麽看出他們有病的?”他還說得頭頭是道。

    “第一個是猜,第二個是蒙,醫生做久了,總能看出個**不離十。中醫說話懸乎,他們更容易信。”關憶北含笑說,一直看她,看不夠。

    莫羨還是想要笑,心裏又覺得痛快。她色厲內荏地跟那兩個人鬥了半天,他來點旁門左道就都把他們給治了。

    莫羨長出一口氣。

    感覺心頭上這一上午積攢的怨氣似乎都散出去了,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她抬頭看他,他彎著腰,扶著牆,離她倒是近得很。

    “謝謝你。”她誠心地對他說。

    關憶北挑眉:“隻有口頭上的?你是不是太占便宜了?”他俯身湊得更近。

    他眼裏閃爍的光芒讓她明白他想幹什麽。電梯逼仄狹小,躲也沒得躲。莫羨有點兒慌,四處亂看,突然發現頭頂的攝像頭,立刻提醒他:“

    有攝像頭。”

    關憶北抬頭看看,抬起胳膊用手掌把攝像頭擋了。

    “現在沒了。”他說。

    莫羨更覺得慌。

    她好多年沒這麽慌過了。

    這場景像極了就像當年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也是這樣被他堵在牆角裏,明明能跑出去,卻沒勇氣沒力氣跑出去。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看他越來越近的臉。

    他的手摸上她的臉,食指落在她眼尾揉她的眼線,喃喃自語:“沒事兒化成這個鬼樣子……”

    說她醜嗎這是?莫羨皺眉,反問:“你什麽意思?”

    他痞笑:“我的意思是外賣都到了,你真的不嚐一口?”

    他已經在摘眼鏡了。

    莫羨越來越慌,別過眼去看電梯樓層提示。已經下到第4層了。

    現在是出去吃飯的人陸續迴來的時間,一樓應該有不少人在等電梯。

    她心裏更慌了,忙對他說:“電梯快……”

    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隻覺得後腰被他撈起來,他的氣味就蓋在自己唇上,她不得不閉上眼。

    “叮”一聲,電梯開了。

    “嘩”一聲,眾人起哄。

    莫羨想,算了,還是別睜眼了。

    作者有話要說:半夜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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