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醫生用醫用紗布做了一隻小老鼠給孩子玩兒,孩子注意力被吸引後就漸漸不哭了。徐婉幫孩子包紮好手指,囑咐林化說:“包著是先止血。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摘下來,傷口總捂著不好,還有注意不要沾水。”

    林化連連應著,輕輕推推季秋陽,季秋陽會意,對莫羨說:“那我們就不打攪了,先走了。”

    “留下一起吃飯吧。”關憶北遠遠地說,“今天人多,熱鬧。”

    季秋陽說:“這次不行,下次吧。我們這幾天沒迴家,爸爸很想見孩子。”

    聞言,關憶北便站起身,後腰縫針的地方還挺疼,他扶著餐桌穩住身子,韓略伸手扶了他一把。

    關憶北對韓略說了聲謝謝,慢慢走到季秋陽麵前,對他說:“對於冠心病目前也沒有特效的治療方法,隻能堅持服藥。剛才看了叔叔的檢查報告,他狀況還不錯,應該跟去年植入血管支架有關係。生活習慣方麵,繼續戒煙限酒,低脂低鹽飲食,適當體育鍛煉,控製體重,這些你也都知道。讓老人心情愉快一些,就沒太大問題。”

    季秋陽點頭說:“知道了,謝謝。”

    “別那麽客氣,有事的話隨時找我。”關憶北說。

    季秋陽拍拍關憶北的肩,別過眼看看莫羨,笑得意味深長:“那我們就走了。希望下次再見到你們時候,你們已經和好了。”

    莫羨表情一僵,林化又暗暗推了季秋陽一把,季秋陽給了林化一個安慰的微笑。

    韓略這時候走過來,說:“我也告辭了,打擾蠻久了。”

    一旁的宋若詞卻說話了:“韓先生不留下吃飯?”

    韓略愣了下,看了眼莫羨,見莫羨沒有挽留的意思,便說:“不必了,晚上我迴去還有工作要處理。”

    宋若詞“哦”了聲,便是低眉不語了。

    “今天人這麽全?”盛鴻年的聲音突然傳過來。眾人一起扭頭往院子裏看,見盛鴻年一手拎著個保溫箱,一手插在褲袋裏,西裝外頭敞著懷,領帶鬆鬆地掛在胸前,精神狀態良好,就這麽溜溜達達地走過來了。

    徐婉對著盛鴻年上下打量一番,輕飄飄地說:“呦,咱們盛總可算是涅槃重生了。”

    盛鴻年眉頭一皺,把手裏的保溫箱扔給徐婉。徐婉險險地接住了,小張醫生忙伸手幫她托了把箱子底。

    “什麽東西啊這是?”徐婉皺眉問。

    “藍旗金槍魚,中午剛從飛機上卸下來的。吃生魚片吧,考驗你們這些醫生刀工的時刻來臨了。”盛鴻年說完,轉而朝季秋陽伸出手,笑說:“季總,幸會。”

    季秋陽一手抱著孩子,一手伸過來跟盛鴻年握了握。

    “公司的事情怎麽樣了?”季秋陽問。

    “搞得七七八八的,也算是差不多了。”盛鴻年說,“謝謝季總關機時刻施以援手,以後要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萬死不辭。”

    季秋陽說:“哪裏,談不上幫與不幫,隻是合作共贏,我也有我的考量。”

    兩人相視一笑,有點盡在不言中的味道。

    徐婉抱著保溫箱在一旁吐槽:“哎,那個盛鴻年,今天是朋友聚會,不是生意場,別‘總’來‘總’去的,都知道你們是大老板,我們是小草民,拜托你體諒一下草民的心情,收著點兒啊。”

    盛鴻年聳聳肩,便沒再說什麽。

    韓略隨著季秋陽林化一行一起走了,莫羨去送客。

    餘下眾人一起迴屋。小張醫生從徐婉手裏接過了保溫箱,兩人一起去了廚房。盛鴻年湊到關憶北身邊,趁其不備伸手朝他腰上拍了一巴掌,疼得關憶北差點跌倒。宋若詞忙伸手過來要去扶,盛鴻年伸手把關憶北拉過去了。

    宋若詞瞪著盛鴻年,目含慍怒。

    盛鴻年毫不在意地笑,說:“我就試試他好利索了沒。”

    關憶北疼著直咧嘴,罵:“你特麽……”

    “我怎麽了?需要幫忙的時候想到我了,完事兒卸磨殺驢是吧?”盛鴻年一句話頂迴去。

    關憶北不吭聲了。

    盛鴻年衝宋若詞說:“我帶他上樓去歇會兒,你們先忙別的,桌子椅子什麽的等我下來搬到院子裏。”

    宋若詞看看關憶北,關憶北朝她搖搖手,示意自己沒事。

    盛鴻年架著關憶北上了樓,扶他進了臥室,讓他靠著床頭坐下,自己伸手把書桌旁的那把椅子拖過來,坐到他對麵。

    “這幾天一直想跟你聊聊。”盛鴻年把手往大腿上一擱,說。

    關憶北勻了口氣,嘲諷:“聊什麽?聊你這次臨陣通敵?”

    他指的是活檢手術盛鴻年出賣他的事。

    “我是為了你們好,你別狗咬呂洞賓。”盛鴻年慢悠悠地說,“本來呢,作為旁觀者,我想等你自己看破。我一向

    不喜歡對別人的感情指手畫腳。可你也看到了,那個韓略,條件不錯。我就怕你再這麽折騰下去,老婆就得跟別人跑了。”

    關憶北瞟了他一眼,並不指望他能出說什麽建設性意見。盛鴻年自己的感情還攪得一團糟,為了一個葉清歡不知道抓他出來買醉多少次了,現在倒頭來倒是要開解他了。

    他抓起一個枕頭塞到腰眼處,靠著能讓他舒服些,他看著盛鴻年,一副聽不聽都可有可無的表情。

    盛鴻年對關憶北的態度恍若未覺,往前傾了傾身子,鄭重其事地問:“憶北,這三年莫羨一直躲著你,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莫羨離開他,是因為他參加無國界醫生的問題,這件事在這幾個好友之間早不是什麽秘密了。關憶北隻說:“你明知故問吧。”

    “如果你還是以為你參加無國界醫生的行為讓她無法接受,繼而離開你,那你這三年算是白過了。要我說,現在這個情況下,不管你今後是否會繼續執行無國界醫生的任務,她都不會迴到你身邊。”盛鴻年說。

    關憶北有點兒發愣,他看著盛鴻年,神色不覺鄭重起來。

    盛鴻年繼續說:“我問你,你們結婚後,你第一次去國外執行無國界醫生的任務,我記得是南蘇丹吧?那時候你怎麽跟她說的?”盛鴻年問。

    關憶北摸了摸額頭,迴憶了下,說:“我說,這次去南蘇丹不是去戰地,而是在難民營建立基礎醫療保障。所以沒什麽危險,就像背包客出去旅遊,那邊風光確實不錯。”

    “然後呢,你去了一個月後南蘇丹反對派就跟政府軍交火了,通訊斷了,你跟國內失去了聯係,對吧?”盛鴻年說。

    關憶北抓抓頭發,無奈地說:“這我也是始料未及。其實難民營還好,那裏不是衝突爆發地區,戰場離我們很遠。”

    “可莫羨在國內並不知道這些情況。她每天看到的是新聞上的東西,不是戰火就是死亡,你讓她怎麽想?”盛鴻年說,“而且莫羨那種要強的個性,就算再苦都不會找人傾訴。那陣子徐婉經常叫她出來,她表現得沒事人一樣,可大家都知道她不好受。”

    “我知道。”關憶北低聲說。

    從南蘇丹迴來之後,她雖然沒對他有任何抱怨,可她每晚都會做噩夢,他都抱她安慰她,她說慢慢自己會調試好。

    可有一次他夜班結束,恰好也沒有住院的病人不需要查房,迴家比較早。進門的時候發現她蜷在躺椅裏,像隻

    被遺棄的小貓。他才知道他晚上不在的時候,她都是抱著被子在躺椅裏窩一晚。

    於是那段時間他跟醫院申請,兩個月不值夜班,晚上迴來陪她。

    那是他第一次跟醫院提了這種無理要求,院領導還不錯,準了。他耐心地陪了她兩個月,她才慢慢不再做噩夢。

    她受的苦,不需要用語言表達,他體會的到。

    關憶北歎了口氣,過去的迴憶讓他也很不好受。

    盛鴻年正色道:“然後呢,第二次你要出去海地執行任務的時候,你說謊了,對嗎?”

    關憶北抿唇。

    第二次他確實說謊了。他跟她說,他參加的是醫院的非洲救援隊。他怕她再擔心,所以故意說是參加非洲救援隊。救援隊是國家組織的,保護措施更加完善,去的地方也相對平靜,沒有嚴重的武裝衝突。

    他不想她像上次那樣擔驚受怕。

    “謊言被戳穿的滋味不好受吧。”盛鴻年晃著腦袋嘲諷他。

    確實不好受。他不知道她通過什麽渠道得知他其實是去海地,參加無國界醫生的任務。她跟他冷戰了一個月。他多希望她能夠鬧一下,打他罵他都好,可是她變得非常沉默,而且,她跟他分床睡了。他提心吊膽了一個月,最後……

    關憶北抹了一把下巴,朝盛鴻年說:“你少諷刺我了,說重點吧。”

    “重點是,你們離婚了。”盛宏年攤手。

    關憶北瞪了盛鴻年一眼。

    “你們那段時間鬧得,可真是夠精彩的,八點檔苦情劇啊!關憶北,你還會哭,我可第一次見你哭,嗬嗬,現在想起來,真是迴味無窮。”盛鴻年感慨地說。

    關憶北臉有些紅,喝道:“閉嘴吧你!”

    那時候他不想失去她,已經做了可以為她放棄理想的決定。可她鐵了心要跟他離婚,懊悔過,痛苦過,甚至哀求過,可她還是跟他離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幽幽地說:“她不信任我了。”

    “錯了。”盛鴻年說,“她離開你,是因為你對她保護過了頭。”

    關憶北愣了愣,抬眼看著盛鴻年。

    盛鴻年娓娓道來:“憶北,你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莫羨也是,你們兩個很堅強。你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你的隱瞞。”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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