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空明看著那顆自己親手雕刻的佛珠深深的道了聲罪過,他的記憶裏仿佛又出現了那一幕幕血雨般的景象。殺,殺光他們,一個都不能留,全都得死,殺,一波又一波的人衝上前來,跟著一個又一個的倒在眼前,留下滿地的血紅一片一片,唯一站著的人手持斷刀滿身的血汙,散發著濃濃的殺氣仿佛來自地域的修羅。
“是白大哥來了嗎?他現在在哪?”空明大師從記憶中迴來詢問著前來看望他的主持悟道。
“師叔此佛珠乃是一女童所持,據她所說其師鬼醫白藥先生已經往生極樂。此女乃是被人所害性命垂危後被俠丐曲大俠帶來少林,此刻已經無大礙了。”
“阿彌陀佛,即是他的徒弟讓如海帶她過來。”
這兩天若靈一直很黏依依,俊逸也是極為反常的對她頗為照顧,虛寒為暖端茶倒水根本就不讓小築插手。依依笑著責備他自己身體已經好多了,再這樣下去反倒是要閑出問題了。小築在這幾天裏卻是對少林寺那些功夫頗為著迷,依依給他潑著冷水少林寺可不輕易收人,不過她倒是想要是大哥能學到這些功夫保護自己也是好事,雖然他們不收自己,不代表小築也不要吧。對於俊逸依依已經知道他和若靈將要跟隨俠丐迴丐幫為此依依專門找曲幫主談過,不過看樣子這兄妹兩是交好運了,丐幫幫主可是対他們喜歡的不得了,尤其是那個對他一點也不客氣的俊逸。曲老頭可是已經把他們認作幹兒幹女了。
正和兄弟幾個聊天,如海小和尚帶來了空明大師的邀請,跟著如海依依滿懷忐忑的走到了少室山的後山。視力出眾的依依很快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間發現了一間小竹屋,坐落此地倒顯得別樣的清幽。一個獨臂的老和尚單手持掃把正在清理竹屋前的一片空地,隻見他每掃一下地上便會掃過一陣清風那些殘枝落葉也全部吹往一個方向。隻幾下就把偌大的空地打掃幹淨。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老和尚轉過身露出在他臉上絕對少見的慈祥表情。
那是一個和鬼醫差不多年紀的老人,穿著已經洗得發白還有不少補丁的僧袍,蒼白的胡須見證了歲月留下的痕跡,臉上的皺紋卻是要比悟道大師還要少上不少,不過令人印象最深的還是那一雙深邃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世事一般。空空的左袖管隨著微風晃動顯示著主人曾經遭受的痛苦,不過在老人臉上看到的隻是一臉的淡然和從容的微笑。
如海幫空明把掃把放好,按照老人最常用的習慣將放置清茶的小茶幾置於院中,三個蒲團顯示今天品茗的人數。看著如海熟稔的動作空明微微一笑,“都坐吧,試試老衲親手采摘的清茶如何”。
喝著那沒有什麽味道的茶水,感受著這種天人一體的和諧依依深吸一口氣,似乎也沒之前那麽緊張了。如海很貼心的幫大家添水,依依也對他報以微笑,靦腆的小和尚又不禁臉紅。
“聽悟道師侄說林小施主是白大哥晚年所收的弟子,如今兄長先老衲一步往生真是遺憾!敢問小施主,大哥他是因何過逝的?”空明語氣有些沉重的打破沉默。
“白大哥?師傅姓白嗎?”依依倒是一愣,說起來師傅告訴自己的事情還真的不多,就連臨終之時讓自己找空明大師,也沒有告訴她那是他弟弟,或許是沒來得及說吧,師傅的記性一直是時好時壞的或許他都不記得有沒有告訴過自己了,依依心情有些沉重。
“白藥大哥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過也許大家都不記得他的本名了,眾人隻知鬼醫又何曾記得白藥。”空明對此歎了口氣不過卻也有一絲敬佩“也隻有他當得起這個稱號,能從鬼門關把人救迴來可是天下第一人!”
聽著從別人口中講述的師傅,依依心裏也是一種自豪油然而生,師傅,那是自己最為佩服的人!如果他還在就好了。想到此依依一陣失落。
緩緩的講述著和跟悟道所說差不多的故事,不同的是這次關於師傅的死他是真實的描述著當時的情況。記憶一次次的重現依依的聲音早已經哽咽的停下來多次,不過沒有人催促,他們都靜靜的聽著。如海是一臉的惋惜和同情,空明卻顯得平靜多了,隻是手中的茶杯被他不小心捏碎,碎渣刺破了皮肉滴出鮮紅的血來。
沒有理會如海要包紮的請求,拿出那顆鬼醫一直珍藏的佛珠,空明心裏滿含酸楚,這麽多年了大哥一定是經常撫摸著它,才能使當初自己所刻的那個粗糙簡陋的佛珠有如此的光滑圓潤!“大哥啊,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你卻如此待我,看來我這一身的罪是贖不清了。
空明站起身看著那片山林緩緩向兩人講述了關於他的過去。
那是發生在三四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年他才十五歲,是北方潼關一帶小幫派雙刀門關門主最小的兒子關正,平日裏在父母的疼愛下長大倒也沒受到苛刻的要求,所以他的功夫在幾個兄弟中是最差的。不過有著父親和兄長們的照顧,在那個小鎮上也沒人敢找雙刀門的麻煩。
可是變故還是發生了,在大哥成親那天晚上一群蒙麵人殺進了雙刀門。他們一路所過無一幸存,那天他親眼目睹了雙刀門上下上百口,包括前來賀喜的那些親眷一個個倒在那些人的屠刀之下,哭喊聲,喊殺聲持續了一整夜。那天晚上父親為了救他死死的攔在他身前被將近四五個人亂刀砍死,他永遠忘不了父親死前那從心底喊出的聲音“快跑!”
他搶過一匹馬一路狂奔,沒有任何方向的逃竄著,腦子裏隻有父親的那句快跑!不過那些人顯然想要斬草除根,十幾匹快馬很快追了過來並逐漸將他包圍。那天沒有月光隻有那些人手裏不斷搖曳的火把映出那些人猙獰的兇相,仿佛來自地獄的招唿旗。越傳越近的馬蹄聲響徹了整個夜空,一點點的摧毀著他的希望。絕望中的他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隨身攜帶的那把刀被不斷地揮舞,沒有任何招式心裏唯一記得的就是殺光他們!隻有殺了他們才能活下去,才能為家裏報仇!
瘋狂的招式一瞬間確實震住了兇徒,那從心底散發的殺氣逼的他們不敢上前一步,不過很快就有人冷靜了下來。那隻是一個武功平平的少年,即使他發揮出超乎平常的潛力,可是在十幾個武力遠超於他的人麵前難道還會有奇跡發生。蒙麵人冷笑一聲便揮刀上前,其餘人也恢複了那屠夫的本性。總之那是一場絕對不平等的戰鬥,十比一的人數,強對弱的比拚。那一場生死之戰的過程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隻是記得當時沒有第一次殺人的害怕,沒有對血腥的厭惡,那一次他瘋狂的殺戮著那些人,身上挨了多少刀已經沒有感覺了,自己刀斷了也繼續揮舞著斷刀,隻有一片片的血紅刺激著雙眼,點燃他從未有過的嗜血念頭。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身處在一個仙境一樣的地方,一個比他大一兩歲的少年走了進來替他檢查著身上的傷。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全身都被布條纏住,腿上也有木條固定,動一動渾身都發出刺骨的疼痛。在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名叫白藥,是跟師公一起住在藥王穀中的,白藥天還未亮就去山上采集露水入藥,結果正好發現了昏迷的關正。當時的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是鮮血淋漓的,而在他周圍還有幾個人的屍首,同樣死狀恐怖。有一個甚至是被嚇死的。那場麵讓白藥震驚了很久,是直到後來與他結拜之後才告訴他的。
在藥王穀的那段日子是很愜意的,每天唿吸著那些充滿藥草的靈氣,並且在當世兩大神醫的照顧下,他的身體恢複的很快。半年後他已經跟著白藥在藥王穀中四處亂竄了。雖然白藥比他大而且醫術高超,卻是從來沒有出穀過,對外麵的世界自是十分好奇,經常讓他講一些外麵世界的事情。對於那個單純善良有救了他一命的少年他也是發自內心的信任。兩人後來更是結拜為異性兄弟,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隻是穀中的日子再好,他始終忘不掉家門慘死的經曆。自從身體好轉之後他就一次次的想要出去報仇。隻是他現在既不知道仇人是誰,也沒有能力報仇。白藥一次次的勸說也沒能讓他打消出穀報仇的念頭,仇恨的種子沒有因為時間的衝淡而減輕反而生根發芽,被仇恨的火焰燃燒他徹夜難眠。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發現白大哥一直在編寫的那本書竟然是一本十分高深的武功秘籍。以吸收天外星辰之力轉化為自身真氣,並在體內以星力軌跡運轉之後可自行吸收星力,甚至就是普通的靈氣也能百倍的吸收。如此下去別人要練三十年的內力短短數年就可練成,甚至更為精純。
想到此他萌生了據為己有的念頭。借著那祖孫二人對自己的信任,把他們灌醉之後偷了那本還未完成的《星辰訣》離開了藥王穀。
三年後江湖上逐漸傳出了血獄魔王的名號,據傳他出沒於各大門派之中偷取武功典籍,被發現後渾身發出銀色光暈,所遇之人盡數被吸光內力成為廢人。之後傳出潼關附近的數十個小幫派在一月之內被盡數滅門無一幸存。
這些當然都是他幹的。起初他隻是想要找出兇手替家門報仇,後來發現那本《星辰訣》雖然精妙無比卻隻是內功法門並無半點招式,且它並未寫完其中幾處地方仍在反複修改之中。在他練到後麵便逐漸發現了這個問題,於是他開始流走於各大門派偷學他們的武功招式,那期間他什麽都偷,劍法、拳法、掌法、棍法,隻要是他找得到的就沒有不學的。
一次被人發現之後他與那人以掌對拚之時,體內流走的星辰內力居然將對方內力當做星力吸收過來。得到這個意外的秘訣之後他便停止了夜間的修煉,改在白日專門挑釁各門派弟子與其打鬥,吸收了數十個人的功力之後他的內功顯然已經比那些練了一輩子的老家夥還要強。
之後的他便有恃無恐的開始了他的複仇計劃。在家鄉停留了數日他將目光定位在了曾經與雙刀門有仇的幾個小幫派上。血洗了那幾個小幫派之後的他殺上癮來又擔心有漏網之魚,索性一口氣將潼關附近方圓十裏的門派全都血洗一空。手段之殘忍更勝他家的滅門慘案。帶著報複的快感,享受著嗜血的刺激,他身上本來銀色的光圈逐漸變的血紅,而他也被江湖上的人稱為血獄魔王!
各大派都把眼睛瞄向了這個偷取門派秘籍肆意殺傷門下弟子的魔王,一次又一次的反擊開始了。他出現的地方不斷的有人圍殺自己,而且形勢一次比一次嚴酷,下毒,暗器層出不窮,每走一步他都要小心謹慎。這種情況讓他十分憤怒,對於那些敢於追殺自己的人也開始毫不留情,敢於挑釁自己的人隻有一種人那就是死人!
這時他開始覺得練功逐漸出現問題,由於他停止了夜間修煉改為白天練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體內吸收進來的真氣感覺越來越熱,以至於他都要脫光衣服泡在水中才能稍微涼爽一些。可是隨著功力的加深這種辦法也越來越不能減少體內的熱度,他也慢慢停止了修煉星辰訣。
各大門派畏於他武功高強各方聯係結盟共同對付這個武林第一大魔頭。隻是他們還沒有來的及聯手就被關正打上門來。那一次他以一己之力獨戰昆山派上下數百人,昆山派死傷慘重,而他也被困於十幾個昆山派長老聯手所設的鎮山大陣之中。那時的他全身血汙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對於那些步步緊逼的長老們他沒有絲毫怯懦,心下一狠使出了許久不用的星辰訣,隻是此時的口訣更適合於吸收他人內力而不是星力。數十人的內力一點點的流入他的體內,變得十分蒼老。而他也不好過,體內溫度越來越高,已經到了他承受不住的地步。砰地一聲,那些吸收受不了的功力破體而出,鎮山大陣頓時變成一片學海。那些之前的幸存者也在這次爆炸之中全都斃命。吐出一口鮮血,他也昏了過去。
當他醒過來時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大哥”他還未叫出口就被白藥打了一巴掌。看到白藥那陰沉的臉他隻能無奈的說聲對不起。“你不是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那些被你濫殺的人!”
白藥心裏十分的沉重,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兄弟會變成江湖上傳言的殺人惡魔。其實自從他走後白藥就向師公告辭離開了藥王穀,對於他偷走星辰訣白藥是不太生氣的,對他來說兄弟遠比武功重要,隻是他擔心的是那秘籍上的漏洞會給他帶來危險。白藥自出穀以來就一直在江湖上打滾,每感受著人世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生老病死。對於天性善良的他來說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能力不斷的救助世人。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他救得人不少,可是他兄弟殺的人更多。
白藥沒有再理他隻是小心的處理著他的傷勢。那種關心中卻帶著深深的責備讓他有種喘不過起來的感覺。即使他變得殺人如麻,心如鐵石可是對於這個大哥他還是很珍惜的,是有著數次救命之恩的唯一的親人。
《星辰訣》被白藥收走後就沒有再還過來,他又去照顧其他的人了,在那不大的屋子裏居然躺著幾十個不住呻吟的人。很多都是刀劍之類的皮外傷,也有很多是內傷,一些普通的老百姓是不在這裏的,通常鬼醫都會親自上門去為他們診治。這幾年他妙手迴春的醫術也被世人所熟知,對於他的醫德更是為人所欽佩。隻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是有恩必報的,更有著很多恩將仇報的人。更是有人想要將鬼醫抓起來隻為他的門派醫治,為此鬼醫那身法詭異天下無敵的輕功幻靈步成了他每每脫身的法寶。雖然鬼醫救人不分正邪,卻不代表他不分善惡。對於他救過的惡人都會留在身邊,讓他們行善以積德消孽。
有不服的,星辰訣可不是吃素的,而且鬼醫在江湖上闖蕩了幾年也不是人人拿捏沒主見之人,對於大奸大惡還屢教不改之人倒也不會不會手軟。
在鬼醫那裏調養了數月,也被他羅嗦了數月,他笑了一下,這要換成別人估計早就一掌打過去了。隻是大哥的話他並非沒有聽進去,此刻的他已經身不由己了。血獄魔王在江湖上已經成了邪惡的代表,每個正義之士都以親手殺了他為榮,那些邪魔歪道也因為自己偷學他們的武功被視為眼中釘,一時間他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不過是一隻比較厲害的老鼠。
自從身體好轉離開大哥之後,他就感受到了這種世界公敵的感覺,騎馬走在路上會有埋伏,住客棧也要小心有人刺殺。他生平最討厭這種感覺,所以被他抓住的人非死即殘。幾年的生活下來他的雙手又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而此時大哥卻是家喻戶曉的人物,神出鬼沒救人無數,很多人隻要有一口氣在他就能從鬼門關救就迴來,人稱鬼醫白藥。大哥以自己的醫術救治那些被自己打傷的人,想要以救命之恩來勸說那些人放棄找自己報仇。對於這些他很是感激,隻是人心遠非他索想象的那麽簡單。
那個時候他碰到了他現在的師傅,少林的玄真大師。那個願受他一掌來讓他放過那個想要刺殺自己的少年。那個已經被他的功夫嚇傻的少年千恩萬謝的走了。對於受傷的玄真他當時隻是覺得他多管閑事,可是他不停的在耳邊說著“冤冤相報何時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即成佛……”
之後他又碰到了當世幾高手對付他,那一次他的境況就比較危險了,自己的左手也是那個時候被砍的。在疼痛的刺激下他倒了下去,看到一劍刺了過來,他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有種解脫的感覺。這時玄真出現救了他,受傷的玄真並不是那幾人的對手,可是對這個少林高僧那些人倒也很是敬重。將半死不活的他交給玄真算給少林派一個麵子。
後來玄真把重傷之下他帶到鬼醫那裏,他再一次見到了大哥,這次他沒有責備自己,隻是專心的替自己療傷。更多的時候和時候探討佛法,沒錯在那裏他大徹大悟拜玄真為師。傷好之後他親手雕了一顆佛珠送給大哥,那時候他就已經決定要去佛門清靜之地虔心禮佛以贖去一身的罪惡。
此後的日子他就一直在此地閉關過著苦修的日子,可是心境從來沒有這麽平和過。
“是白大哥來了嗎?他現在在哪?”空明大師從記憶中迴來詢問著前來看望他的主持悟道。
“師叔此佛珠乃是一女童所持,據她所說其師鬼醫白藥先生已經往生極樂。此女乃是被人所害性命垂危後被俠丐曲大俠帶來少林,此刻已經無大礙了。”
“阿彌陀佛,即是他的徒弟讓如海帶她過來。”
這兩天若靈一直很黏依依,俊逸也是極為反常的對她頗為照顧,虛寒為暖端茶倒水根本就不讓小築插手。依依笑著責備他自己身體已經好多了,再這樣下去反倒是要閑出問題了。小築在這幾天裏卻是對少林寺那些功夫頗為著迷,依依給他潑著冷水少林寺可不輕易收人,不過她倒是想要是大哥能學到這些功夫保護自己也是好事,雖然他們不收自己,不代表小築也不要吧。對於俊逸依依已經知道他和若靈將要跟隨俠丐迴丐幫為此依依專門找曲幫主談過,不過看樣子這兄妹兩是交好運了,丐幫幫主可是対他們喜歡的不得了,尤其是那個對他一點也不客氣的俊逸。曲老頭可是已經把他們認作幹兒幹女了。
正和兄弟幾個聊天,如海小和尚帶來了空明大師的邀請,跟著如海依依滿懷忐忑的走到了少室山的後山。視力出眾的依依很快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間發現了一間小竹屋,坐落此地倒顯得別樣的清幽。一個獨臂的老和尚單手持掃把正在清理竹屋前的一片空地,隻見他每掃一下地上便會掃過一陣清風那些殘枝落葉也全部吹往一個方向。隻幾下就把偌大的空地打掃幹淨。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老和尚轉過身露出在他臉上絕對少見的慈祥表情。
那是一個和鬼醫差不多年紀的老人,穿著已經洗得發白還有不少補丁的僧袍,蒼白的胡須見證了歲月留下的痕跡,臉上的皺紋卻是要比悟道大師還要少上不少,不過令人印象最深的還是那一雙深邃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世事一般。空空的左袖管隨著微風晃動顯示著主人曾經遭受的痛苦,不過在老人臉上看到的隻是一臉的淡然和從容的微笑。
如海幫空明把掃把放好,按照老人最常用的習慣將放置清茶的小茶幾置於院中,三個蒲團顯示今天品茗的人數。看著如海熟稔的動作空明微微一笑,“都坐吧,試試老衲親手采摘的清茶如何”。
喝著那沒有什麽味道的茶水,感受著這種天人一體的和諧依依深吸一口氣,似乎也沒之前那麽緊張了。如海很貼心的幫大家添水,依依也對他報以微笑,靦腆的小和尚又不禁臉紅。
“聽悟道師侄說林小施主是白大哥晚年所收的弟子,如今兄長先老衲一步往生真是遺憾!敢問小施主,大哥他是因何過逝的?”空明語氣有些沉重的打破沉默。
“白大哥?師傅姓白嗎?”依依倒是一愣,說起來師傅告訴自己的事情還真的不多,就連臨終之時讓自己找空明大師,也沒有告訴她那是他弟弟,或許是沒來得及說吧,師傅的記性一直是時好時壞的或許他都不記得有沒有告訴過自己了,依依心情有些沉重。
“白藥大哥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過也許大家都不記得他的本名了,眾人隻知鬼醫又何曾記得白藥。”空明對此歎了口氣不過卻也有一絲敬佩“也隻有他當得起這個稱號,能從鬼門關把人救迴來可是天下第一人!”
聽著從別人口中講述的師傅,依依心裏也是一種自豪油然而生,師傅,那是自己最為佩服的人!如果他還在就好了。想到此依依一陣失落。
緩緩的講述著和跟悟道所說差不多的故事,不同的是這次關於師傅的死他是真實的描述著當時的情況。記憶一次次的重現依依的聲音早已經哽咽的停下來多次,不過沒有人催促,他們都靜靜的聽著。如海是一臉的惋惜和同情,空明卻顯得平靜多了,隻是手中的茶杯被他不小心捏碎,碎渣刺破了皮肉滴出鮮紅的血來。
沒有理會如海要包紮的請求,拿出那顆鬼醫一直珍藏的佛珠,空明心裏滿含酸楚,這麽多年了大哥一定是經常撫摸著它,才能使當初自己所刻的那個粗糙簡陋的佛珠有如此的光滑圓潤!“大哥啊,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你卻如此待我,看來我這一身的罪是贖不清了。
空明站起身看著那片山林緩緩向兩人講述了關於他的過去。
那是發生在三四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年他才十五歲,是北方潼關一帶小幫派雙刀門關門主最小的兒子關正,平日裏在父母的疼愛下長大倒也沒受到苛刻的要求,所以他的功夫在幾個兄弟中是最差的。不過有著父親和兄長們的照顧,在那個小鎮上也沒人敢找雙刀門的麻煩。
可是變故還是發生了,在大哥成親那天晚上一群蒙麵人殺進了雙刀門。他們一路所過無一幸存,那天他親眼目睹了雙刀門上下上百口,包括前來賀喜的那些親眷一個個倒在那些人的屠刀之下,哭喊聲,喊殺聲持續了一整夜。那天晚上父親為了救他死死的攔在他身前被將近四五個人亂刀砍死,他永遠忘不了父親死前那從心底喊出的聲音“快跑!”
他搶過一匹馬一路狂奔,沒有任何方向的逃竄著,腦子裏隻有父親的那句快跑!不過那些人顯然想要斬草除根,十幾匹快馬很快追了過來並逐漸將他包圍。那天沒有月光隻有那些人手裏不斷搖曳的火把映出那些人猙獰的兇相,仿佛來自地獄的招唿旗。越傳越近的馬蹄聲響徹了整個夜空,一點點的摧毀著他的希望。絕望中的他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隨身攜帶的那把刀被不斷地揮舞,沒有任何招式心裏唯一記得的就是殺光他們!隻有殺了他們才能活下去,才能為家裏報仇!
瘋狂的招式一瞬間確實震住了兇徒,那從心底散發的殺氣逼的他們不敢上前一步,不過很快就有人冷靜了下來。那隻是一個武功平平的少年,即使他發揮出超乎平常的潛力,可是在十幾個武力遠超於他的人麵前難道還會有奇跡發生。蒙麵人冷笑一聲便揮刀上前,其餘人也恢複了那屠夫的本性。總之那是一場絕對不平等的戰鬥,十比一的人數,強對弱的比拚。那一場生死之戰的過程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隻是記得當時沒有第一次殺人的害怕,沒有對血腥的厭惡,那一次他瘋狂的殺戮著那些人,身上挨了多少刀已經沒有感覺了,自己刀斷了也繼續揮舞著斷刀,隻有一片片的血紅刺激著雙眼,點燃他從未有過的嗜血念頭。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身處在一個仙境一樣的地方,一個比他大一兩歲的少年走了進來替他檢查著身上的傷。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全身都被布條纏住,腿上也有木條固定,動一動渾身都發出刺骨的疼痛。在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名叫白藥,是跟師公一起住在藥王穀中的,白藥天還未亮就去山上采集露水入藥,結果正好發現了昏迷的關正。當時的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是鮮血淋漓的,而在他周圍還有幾個人的屍首,同樣死狀恐怖。有一個甚至是被嚇死的。那場麵讓白藥震驚了很久,是直到後來與他結拜之後才告訴他的。
在藥王穀的那段日子是很愜意的,每天唿吸著那些充滿藥草的靈氣,並且在當世兩大神醫的照顧下,他的身體恢複的很快。半年後他已經跟著白藥在藥王穀中四處亂竄了。雖然白藥比他大而且醫術高超,卻是從來沒有出穀過,對外麵的世界自是十分好奇,經常讓他講一些外麵世界的事情。對於那個單純善良有救了他一命的少年他也是發自內心的信任。兩人後來更是結拜為異性兄弟,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隻是穀中的日子再好,他始終忘不掉家門慘死的經曆。自從身體好轉之後他就一次次的想要出去報仇。隻是他現在既不知道仇人是誰,也沒有能力報仇。白藥一次次的勸說也沒能讓他打消出穀報仇的念頭,仇恨的種子沒有因為時間的衝淡而減輕反而生根發芽,被仇恨的火焰燃燒他徹夜難眠。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發現白大哥一直在編寫的那本書竟然是一本十分高深的武功秘籍。以吸收天外星辰之力轉化為自身真氣,並在體內以星力軌跡運轉之後可自行吸收星力,甚至就是普通的靈氣也能百倍的吸收。如此下去別人要練三十年的內力短短數年就可練成,甚至更為精純。
想到此他萌生了據為己有的念頭。借著那祖孫二人對自己的信任,把他們灌醉之後偷了那本還未完成的《星辰訣》離開了藥王穀。
三年後江湖上逐漸傳出了血獄魔王的名號,據傳他出沒於各大門派之中偷取武功典籍,被發現後渾身發出銀色光暈,所遇之人盡數被吸光內力成為廢人。之後傳出潼關附近的數十個小幫派在一月之內被盡數滅門無一幸存。
這些當然都是他幹的。起初他隻是想要找出兇手替家門報仇,後來發現那本《星辰訣》雖然精妙無比卻隻是內功法門並無半點招式,且它並未寫完其中幾處地方仍在反複修改之中。在他練到後麵便逐漸發現了這個問題,於是他開始流走於各大門派偷學他們的武功招式,那期間他什麽都偷,劍法、拳法、掌法、棍法,隻要是他找得到的就沒有不學的。
一次被人發現之後他與那人以掌對拚之時,體內流走的星辰內力居然將對方內力當做星力吸收過來。得到這個意外的秘訣之後他便停止了夜間的修煉,改在白日專門挑釁各門派弟子與其打鬥,吸收了數十個人的功力之後他的內功顯然已經比那些練了一輩子的老家夥還要強。
之後的他便有恃無恐的開始了他的複仇計劃。在家鄉停留了數日他將目光定位在了曾經與雙刀門有仇的幾個小幫派上。血洗了那幾個小幫派之後的他殺上癮來又擔心有漏網之魚,索性一口氣將潼關附近方圓十裏的門派全都血洗一空。手段之殘忍更勝他家的滅門慘案。帶著報複的快感,享受著嗜血的刺激,他身上本來銀色的光圈逐漸變的血紅,而他也被江湖上的人稱為血獄魔王!
各大派都把眼睛瞄向了這個偷取門派秘籍肆意殺傷門下弟子的魔王,一次又一次的反擊開始了。他出現的地方不斷的有人圍殺自己,而且形勢一次比一次嚴酷,下毒,暗器層出不窮,每走一步他都要小心謹慎。這種情況讓他十分憤怒,對於那些敢於追殺自己的人也開始毫不留情,敢於挑釁自己的人隻有一種人那就是死人!
這時他開始覺得練功逐漸出現問題,由於他停止了夜間修煉改為白天練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體內吸收進來的真氣感覺越來越熱,以至於他都要脫光衣服泡在水中才能稍微涼爽一些。可是隨著功力的加深這種辦法也越來越不能減少體內的熱度,他也慢慢停止了修煉星辰訣。
各大門派畏於他武功高強各方聯係結盟共同對付這個武林第一大魔頭。隻是他們還沒有來的及聯手就被關正打上門來。那一次他以一己之力獨戰昆山派上下數百人,昆山派死傷慘重,而他也被困於十幾個昆山派長老聯手所設的鎮山大陣之中。那時的他全身血汙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對於那些步步緊逼的長老們他沒有絲毫怯懦,心下一狠使出了許久不用的星辰訣,隻是此時的口訣更適合於吸收他人內力而不是星力。數十人的內力一點點的流入他的體內,變得十分蒼老。而他也不好過,體內溫度越來越高,已經到了他承受不住的地步。砰地一聲,那些吸收受不了的功力破體而出,鎮山大陣頓時變成一片學海。那些之前的幸存者也在這次爆炸之中全都斃命。吐出一口鮮血,他也昏了過去。
當他醒過來時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大哥”他還未叫出口就被白藥打了一巴掌。看到白藥那陰沉的臉他隻能無奈的說聲對不起。“你不是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那些被你濫殺的人!”
白藥心裏十分的沉重,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兄弟會變成江湖上傳言的殺人惡魔。其實自從他走後白藥就向師公告辭離開了藥王穀,對於他偷走星辰訣白藥是不太生氣的,對他來說兄弟遠比武功重要,隻是他擔心的是那秘籍上的漏洞會給他帶來危險。白藥自出穀以來就一直在江湖上打滾,每感受著人世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生老病死。對於天性善良的他來說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能力不斷的救助世人。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他救得人不少,可是他兄弟殺的人更多。
白藥沒有再理他隻是小心的處理著他的傷勢。那種關心中卻帶著深深的責備讓他有種喘不過起來的感覺。即使他變得殺人如麻,心如鐵石可是對於這個大哥他還是很珍惜的,是有著數次救命之恩的唯一的親人。
《星辰訣》被白藥收走後就沒有再還過來,他又去照顧其他的人了,在那不大的屋子裏居然躺著幾十個不住呻吟的人。很多都是刀劍之類的皮外傷,也有很多是內傷,一些普通的老百姓是不在這裏的,通常鬼醫都會親自上門去為他們診治。這幾年他妙手迴春的醫術也被世人所熟知,對於他的醫德更是為人所欽佩。隻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是有恩必報的,更有著很多恩將仇報的人。更是有人想要將鬼醫抓起來隻為他的門派醫治,為此鬼醫那身法詭異天下無敵的輕功幻靈步成了他每每脫身的法寶。雖然鬼醫救人不分正邪,卻不代表他不分善惡。對於他救過的惡人都會留在身邊,讓他們行善以積德消孽。
有不服的,星辰訣可不是吃素的,而且鬼醫在江湖上闖蕩了幾年也不是人人拿捏沒主見之人,對於大奸大惡還屢教不改之人倒也不會不會手軟。
在鬼醫那裏調養了數月,也被他羅嗦了數月,他笑了一下,這要換成別人估計早就一掌打過去了。隻是大哥的話他並非沒有聽進去,此刻的他已經身不由己了。血獄魔王在江湖上已經成了邪惡的代表,每個正義之士都以親手殺了他為榮,那些邪魔歪道也因為自己偷學他們的武功被視為眼中釘,一時間他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不過是一隻比較厲害的老鼠。
自從身體好轉離開大哥之後,他就感受到了這種世界公敵的感覺,騎馬走在路上會有埋伏,住客棧也要小心有人刺殺。他生平最討厭這種感覺,所以被他抓住的人非死即殘。幾年的生活下來他的雙手又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而此時大哥卻是家喻戶曉的人物,神出鬼沒救人無數,很多人隻要有一口氣在他就能從鬼門關救就迴來,人稱鬼醫白藥。大哥以自己的醫術救治那些被自己打傷的人,想要以救命之恩來勸說那些人放棄找自己報仇。對於這些他很是感激,隻是人心遠非他索想象的那麽簡單。
那個時候他碰到了他現在的師傅,少林的玄真大師。那個願受他一掌來讓他放過那個想要刺殺自己的少年。那個已經被他的功夫嚇傻的少年千恩萬謝的走了。對於受傷的玄真他當時隻是覺得他多管閑事,可是他不停的在耳邊說著“冤冤相報何時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即成佛……”
之後他又碰到了當世幾高手對付他,那一次他的境況就比較危險了,自己的左手也是那個時候被砍的。在疼痛的刺激下他倒了下去,看到一劍刺了過來,他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有種解脫的感覺。這時玄真出現救了他,受傷的玄真並不是那幾人的對手,可是對這個少林高僧那些人倒也很是敬重。將半死不活的他交給玄真算給少林派一個麵子。
後來玄真把重傷之下他帶到鬼醫那裏,他再一次見到了大哥,這次他沒有責備自己,隻是專心的替自己療傷。更多的時候和時候探討佛法,沒錯在那裏他大徹大悟拜玄真為師。傷好之後他親手雕了一顆佛珠送給大哥,那時候他就已經決定要去佛門清靜之地虔心禮佛以贖去一身的罪惡。
此後的日子他就一直在此地閉關過著苦修的日子,可是心境從來沒有這麽平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