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睜開了眼,眼睛裏沒有傷心,隻是有些疑惑。


    “師兄,你這是?”沈一笑看著站在床邊表情奇怪的良庸,雖說是中毒了,現在自己醒過來師兄應該開心才是,怎麽他還是悶悶不樂地站在那兒。


    良庸現在有些糾結,別的師兄師弟們別說情傷,連情是什麽都不見得明白,現下沈師弟明顯是為情所傷了,但是安慰這事他實在沒什麽經驗。可如果不安慰,沈師弟這麽悶騷的人一定又都憋在心裏,這麽下去遲早會搞出心魔。


    “師弟,”他有些猶豫地說道,“你聽師兄說,情這玩意,一個巴掌它拍不響……”


    良庸話還沒說完,沈一笑忽然打斷道:“師兄,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下愣住的不是沈一笑,而是良庸。他並沒有急著去說些什麽,而是仔細觀察了一下沈師弟,過後,他確定,沈師弟是真的不傷心,可要是不傷心,這就更奇怪了。


    於是他試探地問道:


    “師妹迴來了,你要不要見她?”


    雖然沒點名道信是柳紅顏迴來了,但是南山上下就這麽一個女弟子,所以沈一笑一聽就知道是柳紅顏迴來了。


    “我昏迷了多久?”他沒有急著問別的事兒,因為他清楚記得自己是突然心悸而後陷入昏迷的,看開始師兄的表情,他應該是睡了很長時間。


    良庸現下可以確定,沈師弟八成是失憶了。不過,既然他已經失憶了,良庸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哪壺不該提哪壺了,就讓師弟以後自己發現好了,畢竟師妹已經被南山除名,看樣子以後估摸著會四海雲遊,與其這倆貨見麵尷尬,還不如沈師弟這麽失憶著。


    “你原本中了牽心,昏迷四五個月了,今兒才醒過來。”良庸斟酌著迴答道。


    沈一笑聽後,想了想,抬起手果然有些無力,確實像是躺了三個月的樣子。但他又想起良庸開始說的一句話,他說柳紅顏迴來了,可是她不應該早就迴來了嗎?


    他不放心地問道:“她又去了哪裏?”


    良庸一聽沈一笑這麽問,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要是自己不多嘴提起師妹就沒啥事了,現在沈師弟都已經這麽問了,自己若是說謊,以後說不定會變成心魔,可如果照實了說,沈師弟遲早能發現不對的地方。


    於是他猶豫了一會,才開口解釋道:“師妹因故人事,自願脫離南山籍,前一陣她一直在外雲遊,今兒才又迴來。”


    沈一笑沒想到自己不過中個毒,就發生了這麽多事,她為何要脫離師籍?又為何要離開南山?一個人在外,是否會遇到危險?……幾乎是在一瞬間,沈一笑腦海裏湧出無數個問題。


    “那她現在在哪?”


    唉,良庸心裏歎了口氣,但是情這玩意,又有誰說得清楚呢。


    他安慰著說道:“你當時昏迷,她又走了。”


    這應該不算說謊吧,畢竟師妹走的時候,沈師弟確實倒地昏迷,良庸如是在心裏安慰自己。


    她又走了,明明早就知道她就是一陣風,想到哪就吹向哪,從不會為誰停留,不會為什麽事兒停留,但是他還是覺得有些難過,總覺得自己被人丟下,就像那一迴家中的巨變,他衝進滿是血的廳堂,看見倒地的父母,被人告知自己已是孤兒。


    良庸看見沈一笑這樣,愈發不忍,但是這又能怎樣。師妹從沒有什麽過界的舉動,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圈裏,一切一切,確實是師弟一廂情願罷了。


    ……


    離開東山以後,柳紅顏跟著解如意往一個方向走著,行至中途,她又看見一片紅色的花海。解如意不知什麽原因,也停下駐足觀看。


    她問:“你知道這花是誰種的嗎?”


    柳紅顏手裏緊握著出鞘的鐵劍,看了看花,又看了看黃衫的解如意,笑著答道:“我種下的,種子一多半是從世俗界裏帶上來的。”


    解如意很欣賞地長吸了一口氣,花香馥鬱,空氣裏混雜著很多的味道,但是每一種都很好聞。


    忽然一朵純白的花兒出現在解如意的眼中,她手指著那朵白花,問柳紅顏:


    “那是什麽?”


    柳紅顏順著她手指著的方向,看見了那朵白色的山藥,就在那一瞬間,她又想起那個白發的張潸潸。中清界的第一美人說的從不是白發張潸潸,但是在柳紅顏的眼中,白發的她其實很美,就像這朵白芍藥一樣。


    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那是故人所留,估摸著以後會來取迴。”柳紅顏笑著迴答說,大概因為和大美女張潸潸有關,此刻她笑的尤為真切。


    “哦——”解如意擠出一聲感歎,她又接著問道,“我能也留下一粒種子嗎?”


    柳紅顏聽了倒無所謂地點點頭。


    “你留唄,不過花田平常沒人打理,能不能開花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解如意早已經習慣柳紅顏這飄忽的性格了,所以她也沒說啥,直接變出一粒種子,看起來幹癟癟的種子就像是一顆豆豉。好歹是被人叫如意真君的,她身形不動,用靈力包裹著種子往前飛,就在快到花田邊緣的時候,靈力消失,種子落下。


    雖說開不開花和自己沒關,但是柳紅顏還是十分善意地提醒道:


    “種子上得覆上一層薄土,這樣才容易開花。”


    “嗯。”黃衫的解如意點點頭,一縷靈力探向種子落下的地方,然後土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上了種子,直到那粒小豆豉消失不見以後,靈力消失,花田邊上留下翻土的小痕跡。


    柳紅顏以為做完這些她們就該離開了,但是解如意卻一直都沒有動靜。她既然不動,柳紅顏也不摧,她就這麽站在她身後。


    “你住哪兒?”解如意突然出聲。


    雖不明白是要做什麽,但是柳紅顏指了指自己的屋子,說:“就是那。”


    說完,覺得還少點什麽,於是指了指旁邊那間又補充道。


    “那是故人住的屋子,得留著。”


    幾乎是她剛說完,天上就開始飄起細雨,輕輕的長長的,就像是冬天的蜘蛛絲。南山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織出了一個巨大的密網,就像是深沉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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