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什麽,這又是哪裏,我又為什麽會在這裏?在一片混沌裏,他有些失神地看著眼前的迷霧,無窮無盡的迷霧,幾乎要將他埋葬於此。然而他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所忘記的,他不願意記起的東西,馬上就會重演。


    他來到了一個繁華的街道,就在人群之中,有一個富家公子倒在路上,還有暗紅的血從他嘴裏湧出來。


    “他這是癆病?”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出現在熙攘的人群中,女人一身紅衣似火,朱紅的口脂讓她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她長得並非讓人為之驚豔的國色,但是你隻要見了,就不大容易忘記。


    “命數。”她旁邊的男子淡淡迴了一句,那男子白衣勝雪,目若朗星,即使是星辰或是日月,也無法與他爭輝。


    女人聽完似乎是來了興致,又接著問道:“這就是你常說的命數所致?但是就算是命數也該有個作用手段吧!”


    男子似乎是習慣了女人時不時的腦洞,或者說,在他迴答以前就想好了女人一定會接著發問,隻不過即使這樣,他也不一次性把她想知道的東西都說完了,很明顯,等她來問看她好奇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


    “他悟性太好,所以身體羸弱,這就是世俗界的法則。”


    紅衣女人聽完沒有接著問,而是思考了一會才接著問道:“你的意思是他的肉身已經跟不上他的思維,瓶子裏的水溢出來了,所以他就會體弱多病,甚至咯血?”


    男子點點頭。


    但她的好奇並沒有得到滿足,她又說道:“不過在我看來,他這是病了,也許是什麽東西侵入了他的身體,又或者是從身體內部開始損壞,你的迴答太玄學了,親愛的。”


    男子沒有急著去辯駁,相反,他似乎很滿意女人最後的稱唿,不過這樣的愉悅隻在那一瞬間,他又恢複自己那一副謫仙模樣。


    “但是他不一樣。”男子仍然是無情無欲的謫仙,不過這一迴,他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富家公子,算是示意紅衣女人自己上前去查探。


    女人一看見他這眼神,就知道自己可以上前了,隻見她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蹲下,對著那富家公子說:“我是雲遊的郎中,可否為公子診診脈?”


    富家公子此刻已是麵如紙色,勉力點點頭,算是同意。


    女人一得到對方的同意,立刻開始診脈,她手法看起來很是熟練,至少是把那富家公子唬住了。不過,女人的表情可越來越不輕鬆,最後甚至有一些凝重。


    她轉頭看向謫仙一樣的男人,她說:“我不懂,從他的脈象來看,他隻是傷風而已,但是他現在明明在咯血,我不懂,我不懂,xxx。”


    最後的那三個字就像是被消音了,但是很明顯,畫麵裏的男人聽全了,他隻是不鹹不淡地說了五個字:


    “這就是命數。”


    紅衣的女人迴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富家公子,愣了一會,又似乎是做出什麽決定,她起身,小跑著迴到了男子的身畔,一隻手牽住了他的袖子,晃了一晃。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小女孩,無依無靠正對著自己的大家長撒嬌,她也許還惹了什麽大麻煩,又或者有誰在欺負她。


    “我想救他,我不喜歡命數這玩意。”她的聲音很小,像蚊子一樣,這時候的她真像一朵花兒呀,紅色的,像火一樣,像是一朵燃燒的玫瑰,美麗而生動。即使此刻的玫瑰是沉寂的,也無損她無與倫比的美麗。


    “你不喜歡?”


    “嗯,我不喜歡,不喜歡命運被別的力量掌控。”


    他終於動了,向前走了幾步,伸出手,他的手很白,指節分明。紅衣女人這迴沒有牽著他的袖子,相反,她很歡喜地抱起了他的鐵劍,一把很笨重也沒多好看的純黑的鐵劍。


    他似乎要開口說些什麽,但是畫麵緊接著就是一個變換。


    這好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宅子,亭台樓閣很是精致,隻是,池塘裏的殘荷無人清掃,院子裏的落葉兀自飄零,殘紅隨著秋風緩緩墜落,宅子裏的氣氛實在太蕭瑟。


    “不管神醫需要什麽,隻要能救迴犬子,我沈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辭。”一個衣著富貴的中年男子就這麽跪倒在他麵前,但是那白衣男子卻身形迅速地一個錯身,避開了那一跪。白衣男子神色淡淡,還是那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但是這一幕落在他眼中,卻有些惡心,有些想吐,甚至還有一些憤怒。


    “你隻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白衣男子淡淡開口道。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屋子裏少了一個人,少了那個紅衣女人。


    畫麵又是一個變換,變換到一間屋子裏,屋子裏躺著她,她就那麽安靜地睡著,這時候的她不會過分清瘦,臉上還有些肉,長長的睫毛這麽合在一起,她的睡顏美極了。


    門嘎吱響了一聲,接著就是珠子叮咚相撞的聲音。白衣男子走了進來,他神色淡淡,把那把鐵劍放在了床頭。不發一言,不做一語,他隻是安靜坐在那。


    他要離開了。


    果然,沒過多久,那白衣男子站起身來,他低頭親了親女人的額頭,他親過的地方留下了一粒朱砂痣。他的嘴唇貼近了她的耳畔,輕輕說了些什麽。


    白衣男子離開了,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以後,女人額間的朱砂痣也消失了,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發現,眼前的紅衣女人他竟然認識,或許那張臉和多年以後不一樣,但是他可以肯定,可以肯定他認識她。


    “他馬上就能醒了——”耳邊又出現了說話聲,似乎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他是誰,這是哪兒,他為什麽要在這裏……


    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說道,這都是夢,都是不重要的夢,你應該忘了這些,然後睜開眼,睜開眼會有新的一天。但是不要,不要忘記,他要記住這些,他應該記住的。


    ……


    一直躺著的墨袍青年終於清醒,他睜開眼,入目就是一個青衣女子,她依然很清瘦。


    他低聲說道:“柳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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