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玄宗,長老住的地方和一般弟子住的,其實並沒有多大區別。每位弟子在一進入玄玄宗的時候,都會有自己獨立的小院,而以後不管這個弟子是碌碌無為還是升級成為大佬,他隻會有這一個住所。


    而現任南山長老任遙名下的院子,在南山上靠北的一邊。隻不過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心中再無旁物,也就很少會迴住所,更別說去打掃一二。


    不過現在,任遙卻正躺在他自己的小院。他的小院門前,正站著他的弟子,除了失蹤的柳紅顏、昏迷的沈一笑以及雲遊的明言,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他們背上都背著一把劍,也許是因為任遙中毒昏迷不醒,此刻他們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師尊情況如何?”


    “良庸師兄昨日迴來說一笑師弟中的是牽心,師尊大概也是中了此毒。”


    “牽心?可是無常門滿門皆滅,這世上又如何會有牽心?”


    “唉,這天,怕是要變了。”


    如果任遙還沒有重度昏迷,或者說他中的毒不是牽心,那麽這十幾個弟子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議論,但是,當無常門的名字又在中清界提起,恐怕八成的道者都會恐慌。


    無常門,道戒無常,道戒牽心。


    無常門的人看透世事無常,所以他們根本就已經是無心,正因為他們無心,所以他們的毒叫牽心,中了牽心的人將會順著下毒人的心誌,在幻境中沉迷,想要成仙的在幻境中成仙,想要長生的在幻境中長生,而又如果下毒者功力夠深,那麽他盡可以在幻境中設計出十八層地獄折磨對方。


    如果隻是這樣,那麽他也隻是毒而已,是毒總有解藥。


    無常門最可怕的地方在於,每個弟子都會種出一顆屬於自己的毒樹,人會死去,而樹一直活著,不怕水火地活下去,根係深入土壤,枝葉遮天蔽日,而它的毒,也開始蔓延至整個中清界。


    柳紅顏第一迴從書上看見無常門的時候,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王子》裏的猴麵包樹,隻要有一顆種子成功長成大樹,最後殃及的是一整個星球。然而即使有這樣的擔憂,在玫瑰種子落在他的星球上,他還是願意留下這棵小苗,而不忍心傷害。大概是太寂寞吧。


    就在這些弟子們憂心忡忡的時候,從天上飛下來兩隻坐騎,上麵坐著東山長老安華以及南山首座昌明。他們並沒有理會恭敬行著拜禮的弟子,而是直接推門入了小院。


    雖然任遙已經很久沒有在這住過,但是明言時常迴來打掃,明言走了以後,便是良庸偶爾會過來施個除塵訣。所以現在看著,雖然蕭瑟,卻也幹淨。


    過了有小半天以後,先出來的是東山長老安華,到今年他足足活了有兩千歲,見證了南山、北山、西山好幾任長老與首座的輪轉,而他,隻是頭發掉了不少,牙齒掉了不少。東山製藥,也隻製藥不問道,但偏偏是他這個隻知道種藥製藥用藥的老怪物,活得最久。


    “長老,師尊身上中的到底是什麽毒?”


    安華準備上坐騎的動作停住,他慢騰騰地轉身,迴過頭看著身後這群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渾濁的目光裏都是歲月的痕跡,他嘴裏的牙齒已經快掉完了,所以他平常並不喜歡說話。


    但是此刻,東山長老安華卻罕見地動了動嘴,渾濁的聲音開始在空氣中傳播開來。


    “牽心。”


    這句話一說完,安華就慢騰騰地坐上了自己的坐騎,那是一隻仙鶴,也是中清界裏唯一一隻活過了兩千歲的仙鶴。


    老人雖然乘著仙鶴飄然離去,但他的話,終於開啟了一場劫難,這是獨屬於南山的劫難。而在這一天之後,南山首座也緊接著陷入昏迷,再之後是南山長老的弟子以及南山首座的弟子們,再之後便是整個南山。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籠罩在詛咒之下,但凡是和南山有關的人,都開始沉睡。


    不過,有一個人是例外的,她就是一直呆在南山下的張潸潸。


    這已經是三個月以後了,張潸潸站在涼涼居前頭,看著麵前狼藉的花田,她開始想起有那個女人在的時候。她初見柳紅顏的時候,覺得這姑娘性子很是灑脫,性格也好,平常不爭不搶,但後來才知道,原來整個玄玄宗的情根都沒有她柳紅顏一個人的深。


    “這個時候,你也應該昏迷了。”張潸潸看著南山,山在那裏,她卻不能再往上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雖然她是為了玉不凡而來,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也因為這樣,她已經在南山下等了三個月,三個月裏沒有見過玉不凡,也沒有和他說過話。其實如果他來問,她一定會迴答的,而且一定會告訴他真相,告訴他幕後黑手,但是他沒有來。


    東山長老安華三個月前一迴東山以後,就選擇閉關煉藥。所以即使接下來整個南山都像是得了瘟疫一樣接連有人中毒,再不能讓安華長老出現。


    西山長老前一陣出去雲遊了,還帶走了大部分的弟子,說是在北海那有天機出現,打算讓弟子們都去參悟參悟。沒錯,西山一派最擅長的便是占卜,卜問天機。再說得直白一點,就是一群女神棍學著如何預測未來。


    而北山長老,南北山的不和還真的是不負其名,這一迴南山有劫難,北山長老召集所有弟子說,南山這一次的事情是它命裏該受著的,雖然坎坷點,不過還有生機……淡淡然然說了很久的陳情,讓所有北山弟子都明白,沒事不要瞎去南山晃悠影響人家渡劫。


    南山上已經開始盤旋起淺綠色的靈氣,在靈氣的正中央,不是南山上的主殿分殿以及整齊的小院,而是埋劍塚。沒錯,正是妄生崖底下的埋劍塚,那裏埋著多少南山大能的佩劍。那淺綠的靈氣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它輕輕柔柔地纏繞起埋劍塚最中央的那把佩劍。


    那是祖師爺的佩劍,當年玄玄宗祖師爺可是一位鑄劍能手,正是受他的影響,玄玄宗裏但凡用劍的都喜歡自己去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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