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


    倫敦東區。


    破舊而充滿魚腥味的威斯特福街口,一名七八歲的小男孩匆匆跑到“飛星糖品店”前,看了眼“僅僅”排了二百來人的隊伍,連忙站到了隊伍末端。


    他已經轉遍了東區的糖店,這裏的人是最少的。


    隊伍緩緩前進,男孩不時探出髒兮兮的小腦袋,滿懷希望地朝店鋪望去。


    依稀能看到深棕色的“補貼”櫃上還有幾隻罐子,他的臉上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終於,在排了足有一個半小時後,男孩來到了店鋪前。


    他擦了把鼻涕,將顯然是用大人衣服改來的寬大外套緊了緊,向店主遞上手裏的小木盒:


    “米勒先生,我買6盎司的粗糖。”


    “你運氣不錯,小安迪,”胖店主將最後一隻陶罐傾斜過來,“還有最後5盎司。”


    正當他要將罐子裏的糖倒入男孩的木盒裏時,一名衣服上沾滿油泥的中年男子伸手將那木盒撥到了一旁,粗著嗓子道:


    “這5盎司我都要了。”


    安迪緊張地抬頭看著那男人,卻咬牙站在櫃台前,絲毫不願退讓。


    店主米勒將糖罐蓋住,對那中年人道:


    “先生,是這孩子先來的。”


    “他插隊了。”中年人不耐煩地將安迪拎起來,向身後一甩,“瞧,就像這樣。”


    “你不能……”


    中年男子將幾枚硬幣拍在櫃台上:


    “5盎司粗糖!別囉嗦了,我可以多給你1便士。”


    店主瞥了眼安迪,默默收起了錢,將糖倒入了男子的紙袋裏。


    男人滿意地離開,安迪忙上前幾步,卻看到店主將寫著“補貼”的牌子摘了下來,露出後麵“粗糖每半磅1先令1便士”的價格牌來。


    安迪頓時急得哭出聲來。


    政府補貼的糖價是每半磅9便士,雖然也比去年貴了一倍還多,但卻比正常價便宜了4便士。


    他的口袋裏隻有7個便士,原本夠買6盎司糖,現在卻連4盎司都買不到了。


    他抹了把眼淚,哀求店主道:


    “米勒先生,求您了,能按補貼價賣給我嗎?”


    後者歎了口氣:“每周隻有300磅的補貼糖,已經賣光了。我可不能賠錢賣給你。”


    後麵還在排隊的幾十個人也“唿啦”一下圍了上來,喊聲亂成一片:


    “我們要補貼糖!”


    “這個太貴了,為什麽不按補貼價賣?”


    “黑心的家夥,大家別對他客氣,進去搶啊!”


    “沒錯,教訓這個奸商!”


    店主嚇了一跳,慌忙上前關門,但仍是有人擠了進來,眼睛死死盯著貨架上的糖罐。


    “嘟——”


    就在這時,街對麵傳來尖銳的哨聲。幾名警察揮舞著棍子快步跑了過來。


    不過,他們的動作還是慢了一點,已有七八罐糖被人搶走,地上還摔碎了一罐。


    警察狠狠地揍了幾個鬧事的,並逮捕了一人,人群這才轟然散去。


    店主則大聲咒罵著,同時小心地將撒在地上的糖一點點鏟起來。如今市場上的糖就是這麽貴,如果政府不給補貼,他根本就不可能賣到半磅9便士。


    而安迪剛才被搶糖的人擠倒,腿上還被重重地踩了幾下,哭得更狠了。


    兩小時後,男孩抱著小木盒,一瘸一拐地迴到了家裏。


    他剛一進門,屋裏正在煎薯條的婦人便頭也不迴地嚷道:“你可算迴來了。”


    但當她看到空著的木盒時,突然尖著嗓子大喊起來:“糖呢?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為什麽沒有買到?!”


    “所有店裏的補貼糖都賣完了……”男孩啜泣道。


    “你中午就去排隊,肯定是跑哪兒偷懶了!”


    “我沒有……”


    女人又罵了好一陣,突然沮喪地坐在了木凳上,也開始抹淚。


    沒有糖,她連今天的晚飯都做不出來。


    一家人隻能吃沒味道的薯條和黑麵包,以及,喝苦澀的茶水。


    更要命的是,她的丈夫明天茶休時也會沒有糖……


    他是一名碼頭工人,僅靠麵包和薯條,根本沒有連續工作14個小時的體力。


    隻有依靠下午補充加糖的茶水,他才能堅持到下班。


    她哭了一陣,又拿起木盒,出門買了4盎司正常價的糖迴來。


    晚上8點,胡子拉碴,一身汗臭味的男人迴到了家裏,不顧身上沾滿各種汙漬,疲憊地倒在床上,有氣無力道:“朱莉,晚飯好了嗎?”


    女人踟躇著遞給他一杯水,小聲道:“我們,這周隻有4盎司的糖……”


    男人猛地坐起身來,急道:“怎麽迴事,我不是給你留了7便士嗎?”


    待女人說明了情況,他皺眉長歎了一口氣,拉過一旁如同犯了大錯的兒子,又拍了拍妻子:“沒關係,堅持一下,下周就會好起來的。”


    他正說著,一名十二三歲模樣,戴著粗布頭巾的女孩推門而入,紅著眼圈環視屋裏的三人,而後一把抱住婦人哭了起來:“媽媽,我被店裏開除了……”


    全家人皆是大驚。


    男人站了起來,拉住她問道:“安娜,出了什麽事?”


    “帕內爾先生說,最近生意不好,發不起我的工錢了,所以就……嗚嗚。”


    婦人震驚不已:“這怎麽可能,連出售茶葉的店都會這樣?”


    她哪裏知道,如今糖價暴漲,導致很多人都買不起糖了。而英國人喝茶必須放糖,沒有糖,茶葉的銷量也隨之暴跌。


    帕內爾的店自從蔗糖危機之後,銷量已經跌了40%!


    一家人吃著寡淡的晚飯,狹窄的屋子裏滿是愁雲慘淡。


    六天後,男人果然在碼頭搬運貨物時累暈了,雇主不由分說地便扣了他三天的工錢。


    這給了原本就難以維持的家庭一記重擊。


    在大女兒失去工作的情況下,少了這三天的工錢,他們將無法購買足夠的麵包。


    厄運從不單獨出現,很快,更糟糕的情況就降臨了。


    隨著倫敦煤氣路燈事件帶來的公司倒閉潮不斷發酵,失業人口越來越多,而資本家們自然不會放過這一“良機”。


    所有工廠都如同約好了一般,開始降低工人工資。


    反正外麵失業的人多得是,你嫌工資低就滾蛋,自然有人願意幹。


    安迪的父親也得到了雇主的通知,工錢將由每個月1鎊12先令,降到了1鎊8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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