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趕走了最後一絲光亮,靜謐的黑暗中,誰也不想打破這難得的時光。


    聽到崔淩霜由哭轉泣,李修終於把手從她背上移開,柔聲問:“好些了嗎?”


    “恩,”崔淩霜貓一樣輕聲迴答,依舊抱著李修不撒手。


    “霜霜,你這樣要我怎麽辦?”


    “臉花了,不準看。”


    “好,不看,我出去端水。”白芷早就準備好東西候在門外,李修不假人手,自己端著熱水進屋,道:“丫頭,過來我幫你洗臉。”


    “不準點燈。”


    李修莫名的笑了,崔淩霜那張臉,哪怕哭花了在他眼中也是極美的。借著月色,他靜靜地看著崔淩霜梳洗,貪婪的把其每一個輪廓刻在心頭。


    油燈點亮之後,崔淩霜下頜處的淤青愈發明顯。他忍不住伸手輕撫,“還疼嗎?”


    崔淩霜嬌滴滴的說,“疼!”


    他歎了口氣,問:“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找不著你,尋思著高涵能幫忙,怎料這人在宮中未歸,崔淩酈借口有事兒晾了我兩日。好容易等到高涵迴來,他借題發揮,說好了要幫忙的,卻出言羞辱,問我能為謝霽付出什麽。”


    李修了解高涵,知道這人喜歡崔淩霜,還知道他自欺欺人,把這份情感當成了恥辱。一直暗示自己對崔淩霜的在意是因為曾經被拒絕過,並因此傷了自尊。


    “除了這個還有什麽?怎麽就和崔淩酈扯上了關係?”


    高涵既然篤定崔淩霜差人殺了崔淩酈,總該是有理由的。


    崔淩霜道:“我告訴他為救侯府能付出一切,也不知他發哪門子瘋,聽後怒氣衝衝地走了。崔淩酈誤以為我勾引他,進屋就潑了我一臉冷茶。昨日就發生了這些,我走時崔淩酈還活得好好的。”


    崔淩酈的死不管和彩雀有沒有關係,她要做的就是抵死不認。反正李修不會去找高涵求證,即便去了,高涵也不會說真話。


    唯一憂心的就是彩雀,假如事情真是這廝幹的,隻希望他幹得漂亮,讓高涵找不到任何證據。


    李修安撫道:“淩酈死得蹊蹺,世子今日所為可以理解。不過你放心,這種事兒以後不會發生了。且不說事情與你無關,即便是你幹的,又能如何?”


    這話說的霸氣,崔淩霜相信李修有能力讓高涵吃下這個悶虧。正因為相信,她反而有些心慌。兩人若這般糾纏下去,李修會不會因為嫉妒而對謝霽不利?


    想到這一點,她驚惶地站起來,低聲說,“表哥,今日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麽軟弱。你還是走吧,侯府的事兒我會想辦法解決,不能拖累你了……”


    說話時,她緊緊抓住李修的衣襟,剛止住的淚水又氤氳在眼底,那我見猶憐的模樣著實惹人心疼。


    “霜霜,錯都在我,若那時早些提親,我們又豈會變成今日這樣。”


    “表哥,別說了。錯的是我,侯府出事讓我亂了陣腳,生怕自己會被牽連這才會……才會……”她含羞帶怯的看了李修一眼,卻怎麽也不把話說透。


    “霜霜,”李修以為他懂了崔淩霜的心意,伸手想再次將佳人擁入懷中。崔淩霜卻放開手避到一旁,輕輕地搖了搖頭。


    “表哥,我們不能這樣,也不可以這樣。侯爺與我雖隻有一麵之緣,我卻不能因一己私欲將侯府拖入可恥的境地。表哥,你是天子寵臣,前途無量,何苦同我這種卑微的婦人攪合在一起。”


    “霜霜,你切莫如此妄自菲薄。你若不願,我自當恪守禮教,默默站在你身後,絕不會越雷池一步。至於侯府,我定會暗中相助,竭盡全力讓你過的幸福……”


    “表哥,你這樣愈發顯得我自私涼薄,不知羞恥。我……我……”崔淩霜說的淚眼婆娑,痛苦糾結。


    李修忍不住抓緊她的手,安撫道:“一切都是我自願,你何須如此。”


    “我不配。”


    “別這樣說,你值得擁有這世間最好的一切……假以時日,我定會雙手奉上。”


    世人常說,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崔淩霜不過含著眼淚自責了幾句,李修便挖心掏肺的許下承諾。首先不會加害侯府,其次會竭力保護崔淩霜……


    這話若是衛柏所言,崔淩霜斷不敢相信。出自李修之口,那真是君子一諾,重於泰山。


    此景此景若讓王妍看見,她定會罵李修癡傻,恨崔淩霜虛偽。女人看女人一向犀利透徹,崔淩霜這番舉止怎麽看都是算計多過情感。


    有朝一日,李修或許會醒悟,這一刻卻不會。他享受這種成為英雄,被人需要,甚至遭受道德譴責的情感。


    感情是本糊塗賬,說白了就是願打與願挨。一旦付出多了,有時候愛上的隻是愛情本身。


    就拿崔淩霜來說,她上輩子根本不了解衛柏,卻願意為那樣一個人付出所有。


    迴頭再看,她愛上的隻是一份虛妄的感覺,衛柏僥幸成了這種感覺的載體。至於那與她同床共枕,默默奉獻的謝霽,反而因缺少感覺成了雞肋。


    臨別時,李修說起了西涼侯府。據他揣摩,聖上對此早有定案,最近傳出風聲另有圖謀……整件事究竟會朝什麽方向發展,他希望崔淩霜稍安勿躁,一切有他。


    聽到李修的承諾,崔淩霜鬆了口氣,包裹著她的煩惱煙消雲散。那不堪迴首的過往,昨夜失去的自信,又都有了新的領悟與解答。


    皓月當空,王妍獨坐書房看著一本棋譜。


    不多時,一個小廝來到她跟前,迴稟道:“姑娘,李大人不曾迴府,奴才打聽到他最近都住在伏牛山的莊子裏。”


    王妍合攏書本,疑惑地問:“李家買得起伏牛山的宅院?”


    小廝很機靈,這問題早已打聽過。忙道:“奴才問了,李大人買的早,亂葬崗還在那會兒他就付了定錢。”


    王妍微微一笑,覺得李修很有眼光,早幾年就得出和她一樣的結論,伏牛山的景色值得花錢置辦產業。


    可惜王卉事事與她作對,剛聽到風聲就搶著要去買院子。兩人爭來搶去好些日子,最後卻便宜了歸寧候衛柏。


    小廝見王妍再次打開書籍,知道主子沒話問,乖覺的離開了房間。其實他很想多一句嘴,李大人先去了崔氏的莊子,接著才迴自家莊子。


    當然,這話說了也白說,王妍最多“恩”一聲表示知曉。


    憑著這些年收集到的資料,她對李修印象良好。單純的以為李修去崔淩霜的莊子肯定是為了崔元寶,絕不會懷疑她喜歡的男人是那種見色則迷的膚淺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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