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哥實在不忍心自家公子見著崔淩霜就成呆頭鵝,忍不住出言攪合了這段沉默的旖旎時光。


    他甕聲甕氣的問:“二姑娘,奴才該去哪兒用膳?”


    崔前置辦的院子不大,他與父親整日外出,前麵的鋪子就剩兩個婦人看守,慧哥因故有此一問。


    “你同素秋去外頭吃,順便帶著她逛逛京城,這個給你。”崔淩霜說著就拋了個荷包給慧哥。荷包一入手,沉甸甸的感覺讓他心生喜悅,忙道:“奴才知道了,這就出去喊素秋。”


    李修終於緩過神來,為掩飾尷尬,道:“表妹,你也真是的,何須那麽客氣。”


    崔淩霜指著屋裏重新整理過的登記冊,道:“慧哥也忙活了一早上,應該的。”


    李修喜吃蔬菜和白肉,擺出來的菜肴便有枸杞燉雞,清蒸河魚,地三鮮,外加兩個時蔬。他剛坐穩,崔淩霜已經幫忙盛了碗湯。眼見還要夾魚,他忙道:“表妹,歇會兒,我自己迴來。”


    崔淩霜有求於人,自然不肯讓李修動手。一邊挑魚刺,一邊說起崔元翰落榜,被崔衍留在族中幫忙。


    “父親讚你雛鳳聲清,遠超前人……我覺得此話不對,你都沒有在族學念書,高中狀元全憑自己蓋世才華……好遺憾錯過了你騎馬遊街的風采,要知道前往京城的途中,很多人都在談論狀元郎學富五車,跌宕風流,文高八鬥,簡直是……是……”


    話說到這裏,她露出一副還想恭維卻找不到詞匯的憋屈模樣兒。李修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嬌嗔的說:“我真是笨死了,想誇你幾句都找不到好詞。”


    李修肯定不會說她笨,即便知曉她的目的是在暗示自己下午要努力幹活,依舊覺得眼前的女子十分可愛。連帶著口中的飯菜都吃出了異常的鮮香。


    崔淩霜鄙視自己,覺得這種利用人性的行為和衛柏越來越像,可又無可奈何。李修高中狀元,府中訪客絡繹不絕。他能推掉一切跑來這兒幫忙,求的是什麽?


    她給不了李修想要的,又需要這人的協助,隻得昧著良心用天真的笑容去掩飾內心的無恥。


    李修匆匆吃完,剛漱了口就說,“早上整理登記冊耗費了不少時間,下午能更快……”說著便讓崔淩霜去休息。


    “表哥,我們一起看。若能早些找到王家的記錄,即便同外祖父無關,我心裏也會安慰一點。”


    院子裏陽光正好,李修找出幾本字跡齊整的登記冊給崔淩霜,讓她坐一旁的搖椅上看。


    不到一盞茶時間,李修再次側頭,崔淩霜已經抱著登記冊睡了過去。他微微一笑,拿起彩雀留下的披肩,輕輕幫這人蓋上。


    崔淩霜醒來已是夕陽西下,隻見素秋在院子裏燒水,慧哥把早上打散開的登記冊按原樣理了迴去。


    她想舒服的伸個懶腰,無意瞥見李修正朝這邊看來,十分不好意思地用披肩遮住臉,磨磨唧唧好半天才自語道:“表哥,我不是有意要睡著的。”


    李修想起族學裏有關她的傳說,忍不住笑了笑。果然是嫡女裏麵最不長進的那個,幾乎所有夫子都曉得她會在課上睡覺。


    “你昨兒熬了一宿,撐不住很正常。登記冊我都看完了,王家的金玉坊確實在近期內到過京城,六人組成的商隊,至今還逗留在城中。登記貨物是珠寶,綢緞,隨車四口箱子,不曾檢查。”


    天子腳下,治安最為緊要,但凡商旅帶貨進城都要檢查。彩雀深知城防的重要性,忍不住問:“公子怎知王家商隊的貨物不曾檢查?”


    李修簡單解釋了他在查看登記冊時發現的某些規律。


    崔淩霜道:“一整日,你不但查出珠寶商王家確實有來過京城,還知道守護在登記冊上留下的暗記,並推測王家的貨物不曾開箱。”


    李修點點頭,試圖打開一本登記冊告訴崔淩霜這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記錄看得多了,自然就會發現其中規律和蹊蹺。


    “對了,”他提醒道:“商旅來京一般都走西門,商鋪和客棧集中在西市。金玉坊走北門,那一片沒有客棧,他們在京城有固定落腳點。”


    崔淩霜道:“明日我讓崔前過去打聽一番。”


    李修問:“工部在北邊有個衙門,需要我幫忙嗎?”


    崔淩霜婉言拒絕,岔開話題說,“下午睡得太沉,我們好像錯過了晚膳的時辰。”


    素秋插話道:“奴婢倒想把姑娘喚醒,表少爺不讓。”


    幾人說話時,原本還在屋裏的彩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李修得知崔前一家不負責膳食,崔淩霜得從外頭買來食用,提議說,“表妹想隨我去吃白食嗎?”


    京城有家食肆叫鳳梧居,其老板和店小二嗜書如命,但凡有才者皆可在他那兒免費白食。


    李修未曾高中之前常與友人來此蹭飯,倒不是吝惜銀子,隻是喜歡學子雲集並且可以隨時比拚的氛圍。同時還能讓家中清貧的學友改善夥食,而不會碰觸到他們敏感的自尊。


    按規矩,想要白食者必須當著店小二的麵兒賦詩一首,方有入店資格。


    若隻是好奇想當看客,隨時可進,隻是這裏的收費要比其他地方高一倍不止。


    慧哥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主動跟素秋說,“我們在外麵等吧,裏麵沒什麽意思,都是詩詞曲賦什麽的……”


    素秋是崔淩霜的替身,詩詞曲賦都學過,倒是很想進去。可惜耳根子軟,慧哥都這麽說了,她隻得按捺住好奇留在了門口。


    小二認得李修,道:“狀元郎,請吧!”


    李修道:“聘聘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裏洛川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這是首描述洛川女子美貌的詩詞,小二聽完就朝崔淩霜看去。後者急忙低頭,看似嬌羞,實則一片空茫。誇她美貌的人多了,真正了解她的又有幾個?


    小二道:“姑娘,到你了。”


    “夢覺紗窗曉,殘燈掩然空照。因思人事苦縈牽,離愁別恨,無限何時了。憐深定是心腸小。往往成煩惱。一生惆悵情多少。月不長圓,春色易為老。”


    李修驚詫地看了眼崔淩霜,體貼說道:“表妹,我不知你如此心焦,要不我們迴去?”


    崔淩霜搖搖頭,“初次來京,我也想見識一下,莫不是表哥擔心文采輸人,填不飽我的肚子?”


    李修粲然一笑,比文采,他何嚐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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