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程山路,崔淩霜忽然安靜了下來。


    張桐有些不習慣,想要說點兒什麽,又擔心自己口拙說不好,到最後沉默著將崔淩霜送迴了水月庵。


    藍黛留在屋裏沒出去,瞧見張桐進門,傻乎乎地問:“姑娘,這是舞家班的班主?親自上門道謝?白芷她們呢?”


    崔淩霜跟她講了張桐的身份,聽說這人是雲川王府的侍衛,高涵特地派來守護等等。藍黛真以為高涵是好心,竟問張桐能不能時常來修補下院子裏的物件兒……


    歪打正著,藍黛說出了崔淩霜的心思。眼見張桐沒有拒絕,崔淩霜拿出使喚自己奴才的勁頭,讓張桐將院裏的髒活苦活幹完了才滿意的準他離去。


    青桑與白芷天黑後才迴來,吳六婆要給病人紮針,素秋留在那兒搭把手幹活。


    白芷拿不準崔淩霜想去舞家班的意圖,借口幫忙將戲班的信息又打聽了一遍。


    得知玉陽並沒有一個叫玉煙的妹妹,崔淩霜隻覺不可思議,再次問:“玉陽沒有妹妹!玉清有沒有?會不會是你搞錯了?”


    白芷打聽得很清楚,舞家班班主是玉陽和玉清的父親,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她們的母親至今還留在戲班。


    老班主是謨羅族,去年病逝。由於離世倉促,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告訴玉陽和玉清,導致舞家班在關外的生意受到了很大影響。無奈之下,兄妹兩決定來中原闖一闖……


    玉清賣琴,素秋逛店,兩人真是偶遇,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玉清接近素秋另有所圖。


    白芷講了那麽多,崔淩霜的關心的重點隻有一個。玉煙不是玉陽的妹妹,舞家班就沒有這麽一個人!這是怎麽迴事兒?


    玉陽到了京城之後才結識玉煙,並將其認作妹妹?還是謝霽騙她?


    崔淩霜懷著疑問走到了院中,靜靜地仰望星空,忽然有種不曾死過,一切都是做夢的荒謬之感。


    好半天後,她說,“母親喜歡熱鬧,過些日子讓舞家班去崔氏表演。”


    白芷道:“奴婢這就給紅櫻寫信,明日再下山通知素秋。”


    冬至,蓮池大師那邊終於有消息了,一個叫慧淨的小沙彌通知崔淩霜去棲霞院。


    說來也有趣,洛川乃大燕境內最長的一條江流。每逢冬至,其上遊百姓非得喝一碗羊肉湯暖身,下遊百姓卻要吃番薯湯團。


    老夫人出自楊家,長房每年冬至都會給她準備一碗羊肉湯,其他人就按下遊百姓的習俗,煮一鍋番薯湯團,大家分食。


    得知要去見蓮池大師,崔淩霜將白芷做好的番薯湯團用瓷盞盛了一碗,放在食盒裏小心地提到了棲霞院。


    蓮池大師沒有剃度,若不是身著袈裟,瞧他須發皆白的模樣倒很像一個富家翁。


    慧淨跪在大師身旁的蒲團上念經,聽說崔淩霜提著吃食,忙接過去嚐了一口才遞給大師。


    番薯湯團就隻有一碗,慧淨沒有單獨拿碗試食,很自然地把吃過一口的食物遞給了蓮池大師。崔淩霜對此看的是瞠目結舌,究竟是大師佛法高深包容一切,還是為人隨性不拘小節?


    蓮池大師用手指蘸了點兒湯汁像個孩子一樣舔了舔,道:“番薯,糯米,老百姓人人吃得起。聽說南方人吃番薯意味著將黴運翻過,期待來年?”


    崔淩霜點點頭。


    蓮池大師又道:“沒放酒釀,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想要什麽?”


    崔淩霜聽到被誇不免有些欣喜,接著就發現蓮池大師連句客套話都沒有直奔主題,與想象中的高僧完全不一樣。她隻得收斂情緒,畢恭畢敬的迴答說:仰慕大師已久,希望能從大師這兒借走幾幅墨寶迴去臨摹等等。


    蓮池大師點頭應允,並安排慧淨領著她去禪室選幾幅作品。


    從建築格局來看,棲霞院應該是碧落寺專門為蓮池大師從原有建築上擴建而成。院子頗大,卻瞧不見幾個人,崔淩霜不禁問:“慧淨師傅,為何不見戒肉大師?”


    慧淨隨口道:“辦差去了。”崔淩霜還想套近乎,慧淨卻沒有給她機會,打開一間禪室道:“隨便挑,折子不能看,更不能拿。”


    禪室很大,四麵都是書櫃,成捆的字畫隨意堆在書櫃上。一張兩人寬的案幾上擱著幅畫稿,看落款出自前朝,似乎攤開來等著大師鑒賞。


    書桌放牆角,幾十支畫筆整齊的掛在書桌上等待挑選。桌前放著一個巨大的瓷缸,崔淩霜隨手抽出一個卷軸,打開後正好是大師的書作。


    她假裝欣賞,眼角餘光卻不曾放過書桌上任何一個犄角旮旯。看到很多黃皮折子壓在紙堆下方,她佯裝不見,認真地從瓷缸裏挑走了幾幅書作。


    “挑好了?我送你們出去!”聽到慧淨要送客,她忙問:“不需要和大師說一聲嗎?”


    慧淨眼皮都不抬的說,“出家人不拘俗禮。”


    崔淩霜和白芷就這麽被送出了棲霞院,臨走之前,她忍不住問:“歸還書作的時間有要求嗎?”


    慧淨搖搖頭,“來的時候敲門,直接把書作交給應門的人即可。”這句話徹底堵死崔淩霜想要再見蓮池大師的可能。


    崔淩霜心裏憋屈,還得裝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說,“謝謝師傅提醒!”


    出了棲霞院,白芷小聲道:“姑娘,奴婢怎麽覺得慧淨師傅一點兒也不像僧人,更像是官老爺。”


    崔淩霜知道白芷是對慧淨口中那句“辦差”起了疑。她按捺心緒,沒接話茬,反而出言安撫了白芷一番。


    “蓮池大師出自皇家,慧淨師傅常年跟在大師身側,不免沾染了些許皇家威儀。你常年待在宗族,見識的人少,誤把這份威儀當成了官氣……”


    白芷後知後覺地想到碧落寺外的林子裏還有皇家侍衛,她沒出寺院就開始妄議大師跟前的人……還好姑娘懂事,並未搭話,天知道這地方會不會隔牆有耳。


    崔淩霜沒把慧淨的事兒放在心上,她更好奇大師的禪室為何要用書櫃將本該是窗戶的地方遮住,隻留一扇門出入。


    記得謝霽說過,沒有窗戶的房間最適合收藏秘密,避開刺客。大師乃方外之人,此舉是要收藏秘密,還是避開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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