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不息的黃河在冬天一般是不結冰的,但是也要分河段,有些河曲水流緩的地方就會結冰。

    大軍朝北方行進了一百多裏,因為這裏有一處河段結了很厚的冰,突厥人可以從冰麵上過來。前方西路軍和北路軍正在和突厥正麵戰鬥,東路軍是殿後的軍隊,主要負責守住後方,阻止突厥騎兵侵入中原大地。

    臨近年關,大家多多少少的都有了些思鄉的情緒,臘月二十八這天晚上,忽然有一支突厥騎兵偷襲東路軍大營。

    營帳被燒,火光衝天。喊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費強和馬輝緊緊護著主子,從兩翼砍殺突厥兵。顧青山已經學會了一套槍法,雖然算不上出類拔萃的高手,但是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他有一個特別的優勢,就是能夜視,別人看不清的明槍暗箭他都能看清,自然可以避開很多傷害。

    顧青山感激譚士禮對自己的幫助,就跟在三人身後提防著背後偷襲。可是亂軍之中,想保護一個人不是那麽容易的,幾匹突厥快馬衝過來,幾個人暫時分散開,各自對付敵人。顧青山遇到了一個強勁的對手,看打扮可能是個突厥軍官,膀大腰圓,很有力氣。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顧青山終於把他挑到了馬下,一槍.刺死。迴頭再找譚士禮,見他正在跟一個突厥兵苦戰,旁邊費強和馬輝也都被敵人纏住。正要挺槍幫忙之際,他突然發現一支冷箭正朝著譚士禮飛來。

    “快閃開。”來不及多想,顧青山猛地一把就將譚士禮推到一旁,與此同時,一支利箭射進了他的前胸。

    “青山……”譚士禮踉蹌幾步,見顧青山替自己擋了箭,驚愕之餘,趕忙上前扶住他,單手一刀劈向了突厥兵。

    費強馬輝發現動靜不對,都不再戀戰,跳過來幫忙,幾人合力才把顧青山救到一個陰暗的角落裏坐下。

    “青山,你沒事吧?你忍著點疼,我來檢查一下傷勢。”費強垂頭看看箭杆,額上冒出了冷汗。跟馬輝交換了一個眼色,就垂了頭。長期舞刀弄槍的人,一看衣服外麵的箭杆就明白這箭頭射進去了幾寸,恐怕已經傷及內髒了。

    譚士禮對兵器和傷情並不太懂,但是他能看懂費強馬輝的表情,一絲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急急說道:“費強,你快給他好好瞧瞧,他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若不是他擋了,恐怕我已經沒命了。”

    費強麵色沉重地點點頭,解開顧青山的腰帶,輕輕撩起衣裳查看傷勢。顧青山咬牙忍著疼,任

    由他動手。

    “這……這是什麽?”費強摸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很顯然不是人的身體,而利箭從上麵穿了過去。

    “是我的鞋……”顧青山答道。

    “你,嗬嗬……”費強笑了起來,沒費多大力氣就把箭取了下來,上麵還掛著一雙布鞋。“傷口不深,箭頭都沒沒進去,就是這雙鞋的功勞啊。你小子行啊,還有這心眼兒,拿鞋當護心鏡用呢。”

    譚士禮皺緊的眉頭終於舒緩下來,看看顧青山並無大礙,周圍的突厥兵也已經被打退,才頗為輕鬆地說道:“青山,你沒事就好,既然傷口不深,我們就扶你迴營上藥包紮吧。”

    費強把手上穿著鞋的箭隨手一扔,起身去扶顧青山起來。

    “別扔,我的鞋。”顧青山咬牙忍著疼,跪爬了半步,把鞋撿了迴來。譚士禮笑著接過來,把上麵穿著的箭拔掉,幫他拿著鞋。

    馬輝笑道:“都被刺破一個洞了,還怎麽穿,幹嘛不扔?”

    譚士禮溫和說道:“你們不懂,這雙鞋對於青山來說很重要。”

    “是啊,是救命恩人呢。”費強扶著顧青山站了起來,朝營帳走去。

    “扶著青山去我帳裏,從今往後,你就跟我同吃同睡,如親兄弟一般。我的命是你救得,你若跟我客氣,就太見外了。”譚士禮語氣堅定,青山見推辭不過,隻好答應了。

    雖是沒有傷及肺腑,但是終究還是受了傷,好在箭上沒毒。清洗傷口,上了藥,在身上纏了幾圈繃帶之後,譚士禮讓他在帳中靜養,半個月之內不能練武也不能幹活兒。

    這下顧青山可享了福,譚士禮的夥食都是自己貼錢讓火頭軍專門做好的,幾天下來,感覺自己似乎長胖了幾斤。

    “青山,你再多吃點,我吃飽了,現在要去李將軍那裏議事,你慢慢吃,一會兒費強會進來收拾。”譚士禮用帕子斯文地擦擦嘴,就走出營帳,隻剩下顧青山一個人麵對著矮幾上的四個菜。

    顧青山不疾不徐地吃著,這次被偷襲損失慘重,據說死傷了一萬人,也不知道自己村子裏的那些老鄉怎麽樣了。

    “青山哥,你在裏麵嗎?”一個怯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在,誰找我?”顧青山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聲音聽著有點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走到賬門處一瞧,竟然是同村的吳大力。

    “大力,你怎麽來了,我剛才還想呢,也不知道你們怎麽樣

    了,等我傷好了,想去瞧瞧你們呢。”顧青山拉了他進來。

    “青山哥,你也受傷了?不嚴重吧?”吳大力緊張問道。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看你倒是沒啥事。”顧青山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讓他坐下:“吃飯了嗎,一起吃吧。”

    吳大力看一眼桌子上的四個菜,兩葷兩素,直了眼:“青山哥,你吃的這麽好啊,不愧是中軍帳。”

    顧青山見他連連咽口水的模樣,笑道:“一起吃吧,我也是沾譚副尉的光,他是個特別好的將領,拿我當親兄弟一樣照顧。”

    吳大力也沒客氣,見帳中沒有旁人,抄起筷子就夾了一口肉:“青山哥,你運氣太好了,中軍帳就是不一樣。你知道嗎?咱們村的其他人……都沒了。”

    說到傷心處,兩個人都放下筷子,誰也吃不下去了。

    顧青山張了幾次嘴,才艱難問道:“真的?你都去找過他們了?”

    吳大力沉悶地點點頭:“嗯,除了你進了中軍帳,我們幾個人的營帳都離得不遠。我去找過他們,都不在了,屍首全都埋了。我們伍長也死了,我多砍了幾個敵人,立了點功,今天提拔我當伍長了。可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到什麽時候。”

    顧青山歎了口氣道:“是啊,我也是僥幸逃過一劫,要不是懷裏揣著一雙鞋擋了箭,恐怕也就沒命了。”

    吳大力哭喪著臉道:“青山哥,我不想死,其實我挺怕死的。我喜歡咱們村一個姑娘,還想活著迴去娶她當媳婦呢,要是就這麽死了,唉……”

    顧青山一愣,心裏敲起了小鼓,他喜歡的姑娘不會是寧馨吧?

    “你喜歡的人是誰?怎麽喜歡上的?”顧青山盡量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問道。

    吳大力黑臉上泛了點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八字還沒一撇兒呢,你就別問是誰了,那天我搶了她一個蓮蓬,本來是逗著她玩的,誰知她卻當了真,拚了命地追我,把我推到地上,用她的大屁股一下子坐在了我臉上,還說:讓你跑,看我不坐死你。嘿嘿……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念著她的大肉屁股,還有她那個人。”

    顧青山緩緩唿出一口氣,一顆心踏實地歸位了。一屁股坐死你這種事,寧馨是肯定幹不出來的。隻要不是寧馨,村裏其他的姑娘,他喜歡誰都無所謂,都跟自己沒關係。

    二人吃完飯,約好了一個時間去祭奠一下同村的夥

    伴,就散了。

    小夥子體格好,不到半個月,顧青山身上的傷就好了。做了譚士禮的親兵,他更加賣力氣幹活兒、練武。許是因為夥食好,營養充足,兩年的時間,竟然又長了一頭高,原本皮包骨頭的臉頰顯得顴骨高,不太好看。如今骨肉均勻,郎眉星目、鼻梁挺直、麵容俊朗,活脫脫一個軍中美男子。

    兩年了,顧青山站在高高的庫爾布山上,遙望著草原上那一大片偌大的軍帳。決戰在即,兩路大軍已經繞過庫爾布山,從草原後方包抄,掐斷了突厥可汗的退路。聖上已經親臨邊關,並且下了皇命,此次決戰務必要取得頡擷可汗的人頭,無論是誰,隻要得了可汗人頭的,必有重賞,既賞金銀,又賞官位。

    他不想要什麽重賞,隻想趕快迴家。寧馨十五歲了,也不知定親了沒有,馬上就要過年了,過完年她十六歲,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來得及娶她。

    想到這,已經練就一身沉穩之氣的顧青山,眸中現出了幾絲慌亂。

    罷了,不想她了,還是想想迫在眉睫的決戰吧。身為斥候,他可以自由地在附近勘察地形,也確實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不管自己的猜測會不會成為現實,他都要在那裏設下絆馬索,挖好陷阱。不能讓頡擷再逃迴去,也不能讓自己錯過這個立功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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