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在夏侯無名的軍營外,小山頂,究竟發生了什麽,當事人事後都諱莫如深。


    反正,豬剛鬣鼻血滴答的迴了殷王城,而夏侯無名事後跛腳了好幾天。


    那一夜之後,夏侯無名猶如瘋魔一樣,每天都有無數調兵令傳向四方。


    羗國國主好似腦抽風一樣,突然統轄數十萬封國私軍,向夏侯無名發動了進攻。


    夏侯無名輕描淡寫的,隻是派出了身邊一員夏侯氏小將,統轄三千精銳,就一戰擊破羗國國主的數十萬‘精兵悍將’,整個耗時不超過一個時辰。


    一時間,夏侯老太師名震四方。


    好些猶豫不決的國主,無數踟躕不前的州主,紛紛派遣大將,或者親自出馬,統轄大軍紛紛趕來和夏侯無名匯合。


    如此短短七八日時間,通過燧朝各封國、各州治密集架設的超級傳送陣,大批軍隊匯入了夏侯無名的大營,原本綿延數百裏的軍營,短短數日就已經擴張了十倍不止。


    而前些日子受挫的羗國國主,依仗自己是西疆各叛王中資曆最深、實力最強的一員,不知道怎樣說服了眾多叛王,數十叛王的軍隊朝著死牛阱發動了歇斯底裏的進攻。


    與此同時,殷王城內,巫鐵調動義師,配合數十叛王,東西夾擊,瘋狂攻打死牛阱。


    於是乎,夏侯無名一聲令下,祁陰山防線,八阱通道中的所有戰堡、軍城,所有駐軍直接通過傳送陣撤退,祁陰山防線一夜洞開。


    數十叛王歡天喜地的,鑼鼓喧天的迎接風笙為首的義師。


    於是乎,不過半個月時間,燧朝祁陰山以西,所有疆土落入風笙手中。


    風戎震怒,下旨申飭夏侯無名。


    夏侯無名迴信風戎——此乃誘敵深入、聚而殲之的戰法。


    於是風戎閉上了嘴,不再搭理夏侯無名這邊的戰局,而是禦駕親征,跑去了燧都東邊,找了個由頭,將三家和風熵交好的門閥自上而下,殺了個幹幹淨淨。


    殺人,抄家,滅門,風戎更是在燧都東方,一座有名的郝陽山上舉行了祭天大典。


    此行莫名,燧朝上下,朝野之中,都是議論紛紛。


    燧朝,從無祭天之舉,燧朝,從來隻有祭祀先祖‘燧人氏’的祭祖大典。


    風戎莫名的祭天,而且同時舉行祭祀的,還有剛剛從重傷昏迷中蘇醒的媧青鸞,以及之前已經被風笙一拳打死,卻不知道怎麽又冒出來的,媧青鸞的貼身小太監青霧。


    總之,光怪陸離、波光詭譎,這一段時間,風戎的所作所為,燧朝上下的風雲變幻,讓天下人都看不懂。


    風戎在東疆大開殺戒,三家門閥後,又是三家,然後再來三家,三家之後又三家。


    風戎親自統轄禁軍精銳,殺了東疆一個人頭滾滾,殺得東邊邊軍軍心不穩,一日數驚。東方魔國趁機侵邊,半月之間,連下東疆重要的防禦支撐據點數十座。


    巫鐵、風笙統轄的義師,連同數十叛王的大軍,浩浩蕩蕩直逼夏侯無名屯兵大營。


    連續數日,巫鐵調兵遣將,派出軍中高手,向夏侯無名大軍挑釁。


    於是乎,一日數十場,一日數十場,連續數日時間,雙方軍中高手在兩軍之前打了個熱火朝天,每天都有人重傷敗退。


    隻是雙方都安排了強有力的將領在一旁策應,故此雖然重傷者無數,但是真正隕落者寥寥無幾。


    如此,一通亂纏亂打,時間又過去了數日。


    夏侯無名麾下的精銳大軍,規模越發龐大。


    夏侯無名連續簽發各色調撥物資的命令,不斷發向燧都。


    風戎帶兵在外殺人,美其名曰鏟除叛逆,他在朝堂上的黨羽,根本無力和夏侯無名這樣的數朝老臣,還有風熵在朝中留下的勢力相比。


    於是乎,燧都內,堆積如山的軍械輜重,就源源不斷的送入了夏侯無名的大營。


    短短半個月,夏侯無名搬空了燧都的糧倉、軍械庫。


    不僅僅是軍部的糧倉搬空了,就連官府衙門的常備糧倉,甚至是皇城內輕易不能動用的戰略儲備糧倉,也都在裏應外合之下,被搬了個精光。


    甚至是,燧都幾個大糧行的倉庫,也都被搬得幹幹淨淨。


    甚而是,和夏侯無名有關的,和風熵有關的那些文武臣子,他們家中的儲備糧,也都被搬得一粒不剩。


    如此又過了幾天,燧都連發三十六道警訊,將幾乎跑到東邊邊疆的風戎追迴了燧都。


    警訊上雲,燧都秘衛發現,有文武臣子私下串聯,意圖趁風戎不在燧都坐鎮時,圖謀造反,將風戎的某位弟弟推上皇位。


    風戎震怒,火急火燎的帶著大群禁衛殺迴了燧都。


    當他返迴燧都,突然發現,果然朝中好些文武大臣,居然舉家潛逃,於是乎,他越發相信了警訊上的消息,氣勢洶洶的親自帶領人馬,滿大街的搜捕叛逆。


    誰也不知道風戎是抽了什麽風。


    本來隻是牽扯朝堂大員的事情,他卻對著那些民間百姓下了殺手。


    短短數日間,風戎以謀逆的罪名,殺了燧都一成百姓!


    這個消息,實在是隱瞞不住,噩耗猶如颶風,唿嘯著傳遍了整個燧朝。


    就在消息傳到夏侯無名軍營的這一天,晚餐後,夏侯無名大營內,無數將士一個接一個的不斷倒下,一個個渾身酸麻無力,眼睜睜的看著大隊大隊的‘義師’浩浩蕩蕩的進駐大營。


    他們看到,夏侯無名帶領夏侯氏的將領和私軍,連同一批和夏侯氏堪稱死黨的國主、州主,敞開軍營大營,將巫鐵、風笙,還有無數‘敵軍’迎入了軍營。


    自家的統帥,悍然和敵人勾結。


    此情此景,奉命前來‘平叛’的各方國主、州主隻覺荒唐、荒誕,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座座超級傳送陣轟然開啟,從夏侯無名的大營,直達燧都。


    按理說,前線軍營,根本不可能和自家國都直接傳送,這是極大違規、違紀的操作。


    但是有夏侯無名這當朝太師主持,還有無數文武大臣配合,這等不合理、不合規的事情,就這麽堂而皇之的發生了。


    應夏侯無名之軍令,親自統兵前來狶陌城的,來自北疆和南疆的國主有五十九人,州主有一千四百三十九人。這些國主、州主,眼見夏侯無名帶著風苼出現在自己麵前,他們當即向風苼納頭就拜。


    巫鐵等人一夜忙碌。


    燧都內,風戎大開殺戒,連續好幾天不眠不休的斬殺叛逆,殺得眼珠通紅,殺得那些禁軍戰士都手腳發軟。終於風戎開恩,讓精神近乎崩潰的禁軍休憩兩天。


    燧都難得的太平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燧都正中的鍾樓上,幾個驍勇有力的壯漢撞響了報時的金鍾。


    四方城門的城門官,按照慣例,帶著守城士卒,在換班前,最後一次巡視城門和各處崗哨。他們幾乎是同一個時間爬上了城樓,向城外眺望。


    隨後,尖銳的號角聲、驚唿聲從四麵八方響起。


    整個燧都,四麵八方,密密麻麻,站滿了衣甲鮮明的戰士。上百家國主,數千家州主的旗號懸浮在空中,一條條戰艦密密麻麻猶如烏雲,將整個燧都的天空遮擋了大半。


    一片雲團端端正正的懸浮在正西城門樓子上空,四四方方的雲團上,風苼端坐在赤金寶座上,身穿王爵冕服,身邊簇擁著巫鐵、夏侯無名、各方國主州主、逃出燧都的文武大臣等數萬人。


    風苼身邊環繞的文武大臣,近乎大半個燧朝的朝堂。


    尤其是和夏侯無名這位當朝太師地位相當的,同樣是數朝元老的幾位老臣,全都身穿全套朝服,腰身筆挺的站在風苼身後。


    燧都城內,無數官員、將領、士卒、百姓,都看到了天空懸浮的戰艦,尤其是這朵四四方方的巨大雲團。


    驚唿聲從四麵八方響起。


    一名守城的禁軍將領,同樣也是風戎的心腹哆哆嗦嗦的站在皇城城樓上,遠遠的眺望著西門上空的風苼等人,嘶聲尖叫道:“亂臣賊子……你們……你們……”


    夏侯無名用力一甩身後的血色披風,大踏步上前了兩步,厲聲喝道:“亂臣賊子?爾等才是國之大賊……陛下何在?”


    那禁軍將領厲聲喝道:“陛下正在宮中……”


    夏侯無名大吼一聲,打斷了這禁軍將領的話:“老夫問的不是那無道昏君,問的不是那篡位的暴君……老夫問的是,陛下何在?”


    禁軍將領死死的閉上了嘴。


    他心知肚明,夏侯無名問的是風戎、風熵的父親,上任燧朝神皇風禎。


    但是風禎,自從之前露麵一次,將皇位傳給風戎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誰知道他在哪裏?


    風戎的一眾心腹都有很可怕的猜測。


    但是,沒人敢說。


    “風戎謀朝篡位,陰謀弑父,篡奪神皇寶座,其罪……罪該萬死!”夏侯無名用盡力氣,將聲音傳遍了整個燧都,直接撕破臉的挑明了一切,說出了燧朝無數人心中最大的懷疑。


    一團狂風卷著一道火雲從皇城中衝出,披頭散發,光著上身,赤足,穿著一條薄薄的絲綢褲子的風戎齜牙咧嘴的站在火雲上,指著夏侯無名破口大罵:“老賊,恨當日沒有下令將你抄家滅族……嘎嘎!”


    風戎雙眼微微泛紅,他嘶聲吼道:“不過,也不晚啊……來人啊,去天牢,把夏侯無名滿門斬了!”


    皇城內,一群太監帶著大群禁軍蜂擁而出,急匆匆朝著皇城西北角的天牢狂奔而去。


    夏侯無名放聲狂笑,他指著風戎笑道:“昏君,你果然無能到了極點……老夫的親眷在哪裏,你居然到現在都還沒弄清楚?你這等無能、無德的昏君……你怎配得上神皇寶座?”


    風戎呆了呆,猛地看向了天牢的方向:“老家夥,你把你的親族,挪走了?”


    風戎呆了一會兒,氣得暴跳如雷的嘶聲叫罵:“來人啊,是誰掌管天牢的?殺他滿門,滅他九族……將他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夏侯無名身後,負責執掌天牢的那位燧朝刑殿重臣走了出來,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有點赧然的向風戎拱了拱手:“陛下,臣知道陛下肯定要殺臣的滿門,所以,臣數日前,已經帶著親族逃離燧都。”


    幹巴巴的笑了一聲,這位刑殿重臣一臉不可思議的反問風戎:“陛下,臣帶著族人已經逃出燧都足足五六日了,您居然……沒有發現麽?”


    風戎默然。


    這些天,他忙著到處抓捕‘叛逆’,忙著在燧都抄家滅族,他哪裏有空去統計究竟有多少文武臣子逃跑了?


    這事,要多荒唐有多荒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以燧朝的底蘊,若是燧朝朝堂能夠正常運轉,怎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可是在風戎的掌控下,這等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


    短短數月時間,燧朝幾乎整個崩盤。


    “你們都是叛逆,你們都……都該死!”風戎呆了呆,眼眶裏一片紅色泛濫,一絲絲血色紋路從他的眼角流淌出來,迅速擴散他的麵皮,然後籠罩他全身。


    一道慶雲飛了起來,媧青鸞身穿華麗的太後冕服,左手右手分別被青霧和一位宮女攙扶著,趾高氣揚的來到了風戎身邊。


    “陛下,何必怕這些亂臣賊子?”媧青鸞冷笑道:“隻管放手殺去,將這一批亂臣賊子殺得差不多了……本宮可以保證,陛下可以湊齊足夠的祭品,換取陛下永生不老!”


    青霧在一旁抿著嘴,輕輕的笑著:“陛下,永生不老,永生不老哩……嘻,就算是曆代神皇,他們也熬不過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的壽命極限,就算熬過去,一次又一次的死劫降臨,他們終歸要魂飛魄散、灰飛煙滅的……而您,可以永生不老哩!”


    “永生不老啊,陛下……天下的女子,任憑享受;如畫的江山,任憑揮灑;億萬黎民,任憑統禦;一聲令下,八方震懾……永生不老,永遠盡情的享用下去呢。”


    青霧抿著嘴,很嫵媚的笑著。


    他眸子裏,詭譎的幽光閃爍,引得風戎渾身煞氣驟升。


    “沒錯,隻要給天地神靈獻上足夠的祭品,朕就可以永生……永享這燧朝的如畫江山,億萬子民,無窮財富,無窮美女。”


    “爾等,不過是朕的資糧。”


    風戎挺起了胸膛,他眺望著四麵八方將燧都圍了個水泄不通的大軍,一揮手,輕描淡寫的嗬斥了一聲:“諸將,為朕殺人……誰殺得最多,朕封他為王!”


    頓了頓,風戎厲聲喝道:“朕宣布,燧朝過往一切封王,一切封爵,一應官職,盡數作廢。”


    “等朕殺光了這些亂臣賊子,再來重鑄燧朝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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