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古神兵營被收入陰陽二氣瓶,陰陽道人站在半空,俯瞰偌大的、被蒼炎域三大家族控製的石窟,沉默了一陣子。


    腦海中龐大的數據庫急速的翻滾著,很快十幾部挺合適的功法,數十種新奇的鍛造法門,乃至一些奇異靈草的培植方法,還有一些常用靈丹的煉製手法,都被陰陽道人整理了出來。


    右手向虛空虛握,一縷縷天地元能匯聚而來,迅速凝成了一條條猶如水晶鑄成,長二尺四寸、寬一寸許、厚三分的‘玉簡’。一條條極細的透明絲線將這些‘玉簡’串在一起,就成了一卷卷記載了珍貴知識的卷軸。


    施展了一個小手段,加持了一門太古時候,在那些大能者中間頗為流行的神通禁製,這些卷軸頓時變得煙霞雲繞,紫氣升騰,更有一絲絲紫色靈光若隱若現,一副天府奇珍、無上至寶的模樣。


    整理出來的功法傳承太多,陰陽道人隨手一指地麵,先天陰陽二氣轉動,帶動後天五行之力輪轉,地麵上一塊長寬三丈許的泥土冉冉升起,隨後‘啪’的一下,從普通泥土變成了一塊通體瑩潤、毫無瑕疵的羊脂白玉。


    數百個卷軸冉冉落下,穩穩的碼放在了白玉台上。


    陰陽道人沉吟了一會兒,又是虛空一握,大量天地元能翻滾而來,在他手中凝成了更多的卷軸。


    有《說文解字》,有《三字經》,有《百家姓》,有《唐詩》,有《宋詞》,有《樂府》,有《元曲》……從淺而深,這是一整套的文明傳承。


    不是修煉功法,但是陰陽道人覺得,這些文明傳承,比修煉功法更加重要。


    若是忘了根基,忘了來路,那麽修煉得再強,也不過是一群懵懵懂懂的野獸。一如大晉神國的那些文文武武,他們都很強大,他們都掌握了龐大的資源,掌控了無數子民的生死。


    但是那些大晉的大人物們,他們活著是為了什麽?


    為了飲酒作樂?為了多把玩美人?為了恣意的作威作福?為了修煉得更加強大?為了更長久的性命?而強大和活得更久,是為了更大的歡樂,更多的個人樂趣?


    陰陽道人在他們身上見不到任何‘人生理想’,看不到任何‘族群前途’之類的擔當和責任。他們似乎,活著僅僅是為了活著。


    雖然生活在陽光雨露之下,沐浴著日月的恩澤,享受著壯麗遼闊的大自然……可是在巫鐵心中,令狐青青也好,公羊三慮也好,乃至是司馬無憂等人,他們其實和地下世界的這些土著一般,都活得渾渾噩噩,渾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而活。


    “隻求今日一點善意,來日能結善果。”陰陽道人將這些典籍冉冉放上白玉台,其中又加入了諸子百家,以及他們的出身來曆的介紹,尤其是和他們相關的那些曆史記載。


    這些人,是祖宗。


    不僅僅是他們的知識,他們的思想,他們的德行,他們一言一句等等……他們所處的那一段曆史,同樣是根源,是根本,同樣不能遺忘。


    哪怕現在居住在地下的人族,厚重的岩層已經碾滅了他們的靈性,幽暗的世界已經淹沒了他們的靈智,他們遵從叢林法則,猶如野獸一樣在這暗沉沉的世界中繁衍生息。但是陰陽道人相信,人族血脈不絕,智慧之光就永恆存在。


    隻要給他們足夠的養料,智慧,一定會在這黑暗的地下世界中開花結果,放出萬丈光芒,照亮恆古,照亮過去和未來。


    右手虛握,向下方輕輕一拉。


    一塊高有百丈的石碑‘轟隆隆’升起來,隨後巫鐵手指處,石碑直接化為純金。堅硬的純金猶如流水一樣蠕動著,迅速勾勒出了無數華麗的風雲雷霆紋路,出現了數十種神獸神禽的模樣。


    碑上,端端正正刻著一行大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族當自強’!


    陰陽道人將自己的一縷精神波動轟入了這座純金碑,一股浩浩蕩蕩,剛強不屈,寧從直中取,不往曲中求的精神波動轟然爆發,猶如海嘯一樣,一遍遍的衝刷著在場數十萬生靈的靈魂。


    浩然正氣。


    這是巫鐵當年在這石窟中,為了救那些可憐的侏儒、矮人奴隸的小孩兒,悍然和一頭蛟拚命時,誤打誤撞領悟的浩然正氣。


    浩然正氣來自此地,陰陽道人今日,也將一部分浩然正氣的精神,留在了此地。


    如今的陰陽道人法力神通高深莫測,他在這座碑上留下的精神波動,足以逐漸的影響蒼炎域三大家族的族人,讓他們都變成坦坦蕩蕩、心底無私的‘正人’。


    這些功法、典籍,也隻有留在‘正人’手中,才不會引發騷亂,才不會引發三大家族的血腥內鬥,才不會禍亂天下。


    等到三大家族依仗這些功法和典籍,積蓄了足夠強大的實力後,他們對這地下世界,將產生何等巨大的變化,巫鐵拭目以待。


    “蒼炎域,石家,炎家,魯家……你們三家當鼎力協作,相親相助……世道艱險,爾等,且小心前行。滄海橫流,爾等不過一葉小小扁舟,唯有小心,謹慎,博愛,正直,方有結果。”


    陰陽道人看了看三座小城中,那些一臉肅然、駭然的,重新騰空而起的三家高手,向他們點了點頭,也不說明自己的身份,徑直化為一道流光,頃刻間穿過飛瀑,離開了石窟。


    三家的高手相互望了一眼,他們落迴地麵,一步一步的,頂著金碑上的浩然正氣給他們的強力衝擊,有點艱難的逐漸靠近了玉台。


    剛剛,他們親眼目睹了陰陽道人是以何等不可思議的神通,化石為玉、點石成金。這等神通手段,隻是傳說,僅僅是傳說,卻真正切切的出現在他們麵前。


    幾個三大家族的老人身體微微哆嗦著,一步步的走到玉台下,誠惶誠恐的大禮參拜後,這才哆嗦著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一卷陰陽道人憑空凝聚的卷軸。


    輕輕的打開卷軸,望了一眼上麵的字跡,幾個老人就一臉迷醉的傻笑了起來。


    他們拿起的,不是功法,不是鑄造技巧,不是靈藥的栽培秘術,更不是煉丹的丹方。他們拿起的,是陰陽道人留下的文明典籍。


    而且是最粗淺的,太古之時,傳說給那些剛剛入學的孩童闡釋字義的啟蒙讀本。


    僅僅如此,三大家族的老人們,已經沉醉得渾然忘了自己,忘了外界的一切事情。


    天可憐見,整個蒼炎域,三大家族仔細搜刮一下,也能找出一些殘破的殘篇書本,這些殘破書本上的文字加起來,大概能有將近一千個不同的文字。


    而現在,浩如煙海的學問,就在他們麵前。


    “祖先啊……顯靈了……”一名炎家的老人幽幽長歎了一聲,他的腦海中似乎有某個鬱結的血塊突然碎裂,念頭驟然通達。


    ‘唿唿’聲中,這位炎家老人的毛孔內,一絲絲蒼青色的火苗升騰而起,將他化為一個火人。


    一條光龍一般的大道道紋從天而降,搖頭擺尾,宛如一條百丈長的活龍一樣,從這位炎家老人的頭頂鑽進他的身體。這炎家老人的氣息迅速的變化,變得越來越強,變得越來越沉穩,變得越來越熾熱,也越來越通透通達。


    一本《說文解字》,讓這位苦修了數百年的炎家長老,立地頓悟,從勉強踏入命池境,一步登天,直接凝聚神胎。


    火焰大道融入神胎,融合度直接飆升到三成。


    “祖先啊……歸來兮……”通體燃燒著火焰,但是身上衣袍絲毫無損的炎家長老誠惶誠恐的跪倒在地,朝著白玉台大禮參拜。


    一旁的三家老人,還有在場的三家族人,乃至他們的子民,那些家族戰士,那些奴仆、奴隸們,也都誠惶誠恐的跪倒在地上。


    好些底層的奴隸還不知道,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們更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他們,對整個蒼炎域,會造成多麽天翻地覆的巨變。


    他們隻知道,那座金燦燦的‘石碑’散發出來的氣息,很強烈,很濃鬱,很陽光,很堂堂正正。他們沐浴在這精神波動下,黑暗、陰鬱到極致,扭曲得幾乎變形的心靈,突然亮堂了,突然平和了。


    他們從肉體到心靈,充滿了一種全新的力量。


    這種力量,或許叫做‘希望’。


    一個月後,三大家族的家主連同所有長老頒發了‘文明令’——三大家族,乃至轄地中所有附庸家族,所有的有智慧的生靈,都可入三大家族設立的學府進修。


    但凡有所成就者,擇優錄用,從此搖身一變,加入三大家族,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僅針對三大家族之外的族群,三大家族內部,更是形成了‘玩命學’、‘拚命學’的風氣。拳頭大,法力高,再也不是三大家族任命族人的唯一標準。


    陰陽道人,或者說巫鐵,在蒼炎域丟下了一顆火種。


    三大家族的族人們,心甘情願的將自己化身幹柴,將這顆火種放置在自己身上,力求讓這火種爆發出最璀璨的光和亮,照亮這被厚重的岩層覆蓋的,黑漆漆的、暗無天日的世界。


    那位炎家的長老有所突破的時候,陰陽道人遁光何等驚人,他已經遠離了這一方地域,來到了巫域門外。


    巫域在外巡邏的族人,並不能發現陰陽道人的行蹤,陰陽道人很輕鬆的潛入了巫域,依仗強大的神通,他迅速鎖定了幾道熟悉的氣息。


    施展陰陽遁法,直接隱形站在一株高大的蕨類植物梢頭,陰陽道人麵帶微笑,看著下麵的一個院落。


    前後三排石屋建造得頗為高大、堅固,打理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石屋後麵,有一個極大的獸圈,二十幾個岩石侏儒喘著氣,用四輪小車運來了幾車墨綠色的肥厚苔蘚,正不斷的往食槽中添加草料。


    上百頭形如大肥豬,但是體表有堅硬的角質層,猶如盔甲的大家夥懶洋洋的趴在獸圈中,見到岩石侏儒過來了,離得近的幾頭大家夥慢吞吞的站起身來,走一步渾身的肥肉都在哆嗦著,一步步走到食槽旁,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汁液豐美的苔蘚。


    一列石屋中,傳來了嬰孩的哭泣聲。


    幾個身材矯健、生得健康紅潤、姿容上佳的婦人滿臉是笑,摟著幾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孩從石屋中走了出來,抱著他們繞著院子轉著圈。


    在這幾個婦人的腳下,還跟著七八個滿地亂爬亂跑,看上去大概一歲多、兩歲多的孩子。


    這些孩子光著身子,一個個生得猶如小狗熊一樣健壯,最小的那兩個走路還有點絆摔、趔趄,但是小手一抓,就是水缸大小的一塊石頭被他們推得滿地亂滾,聲勢端的駭人。


    在正中的寬敞院落中,巫鐵見到了巫戰。


    巫戰光著膀子,渾身是汗的站在院子裏,雙手拎著一根鐵棒,大聲的咆哮著。


    幾個大概能有五六歲、七八歲的孩童,分別手持一柄沉重的鐵劍——幾乎有他們身體這麽高的鐵劍,猶如一頭頭小老虎一樣狠狠的盯著巫戰,踏著熟練的戰鬥步伐,相互之間遙相唿應,配合有素的圍著巫戰梭巡。


    猛不丁的,一個孩童雙手握劍,大吼了一嗓子,正麵朝著巫戰衝了上去,一劍劈向了巫戰的胸膛。


    這個孩子出擊的同時,另外七個孩子同時出擊。


    有人高高躍起,有人平地疾奔,有人貼地亂滾,手中鐵劍帶起沉悶的破空聲,化為一道道黑色幽光劈了出去。


    陰陽道人看得直咧嘴。


    這幾個小家夥的實力……當年巫金二十出頭的時候,無論是力量、速度,還是戰技劍法,都遠不如這幾個小崽子。


    甚至這幾個小崽子的體修修為……陰陽道人的神魂之力悄然籠罩在這幾個小家夥身上,這幾個人小家夥年齡雖然小,但是居然都有了十萬斤以上的巨力!


    乖乖隆個洞,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陰陽道人在這幾個小家夥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血脈氣息。


    他們不是外人,他們是和巫鐵極其親近的血親。


    他們,或許是巫戰?或許是巫金幾個的孩子?


    陰陽道人有點神思恍惚的笑著,那幾個健壯、健美的婦人,就是……巫金他們的媳婦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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