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州幾乎所有戰艦盡在此地,組成了最為嚴密的橄欖形防護陣型。


    黑鳳軍,大澤州軍,還有巫鐵招攬的五行精靈,無數戰士站在甲板上,目光炯炯看著這邊。


    在這麽多戰士的注視下,裴鳳很幹脆,很爽朗的,主動給了巫鐵一個擁抱。


    一縷熱烈的淡香襲來,巫鐵突然覺得有點頭暈。


    “裴鳳軍主……”巫鐵有點眩暈,他不知該說些什麽,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這樣的經曆。


    裴鳳鬆開手,很認真的注視著巫鐵此刻的麵龐。


    “雖然比我小時候想象的模樣醜了些,但是……還不錯。”裴鳳很大方的說道:“霍雄,你沒死,能活著迴來,這樣就很好。”


    裴鳳等於已經當眾說明了自己的心意。


    大晉神國,並不是一個風氣多開放的國度,裴鳳能當眾給巫鐵一個擁抱,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是巫鐵腦子裏亂哄哄的,他不知道該如何迎接這份熾烈的感情。


    尤其是……


    巫鐵在心裏一陣陣的咒罵巫獄和羲不白兩個老家夥——此刻他頂著霍雄的身份,頂著霍雄的名字,還頂著他的身材麵皮……這讓他如何向裴鳳解釋?


    老鐵站在最近的一條戰艦船頭,仰著頭看著天空,輕鬆的吹著口哨。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能看到巫鐵尷尬、糾結,簡直是賞心悅目啊!


    老鐵差點就要笑出聲來了。


    對感情同樣尷尬、糾結,同樣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的直男癌,最喜歡的就是看同樣的直男癌陷入這種感情的甜蜜尷尬和甜蜜糾結中。


    簡直是,看得老鐵太爽了。


    巫鐵幹咳了一聲,他伸出手,向裴鳳伸出手。


    命池下方,造化玉碟放出淡淡的光芒,緩緩的旋轉著,強行將心頭所有紛亂的思慮徹底粉碎,然後在那一片明光中徹底融化,最終將它們徹底湮滅。


    道心一片澄淨,巫鐵迅速把握住了自己的本心。


    裴鳳這姑娘,不壞。


    那麽,就接受她吧。


    巫鐵對她,也很有好感,倔強,驕傲,任憑風吹雨打,卻始終挺直了身軀……裴鳳給人的感覺絲毫不嬌弱,就好似荒漠戈壁上的胡楊,濃烈的苦澀中,那等強盛的生命力,讓巫鐵歎為觀止。


    這是一個好姑娘。


    裴鳳也伸出了手,巫鐵用力握住了她,然後大聲笑了起來:“裴鳳軍主,以後,我們是自家人了!哈哈!”


    大澤州軍的好漢們一個個怪腔怪調的吹響了口哨,更有李二耗子這種自詡心腹的禍害跳上了戰艦護欄,手舞足蹈的大叫大笑。


    五行精靈們更是紅光滿麵,一個個興奮得喃喃念誦起了祭祖的祈禱詞。


    聖祖有了喜歡的女人,毫無疑問,這是五行精靈部的一場盛事,如果不是在軍伍之中,真正是應該舉辦一場盛大的慶典,狂歌狂舞以為慶祝!


    然後,有點心虛的巫鐵迅速壓低了聲音,向裴鳳說道:“不過,有些事情,我暫時還不能對你說。”


    裴鳳很認真的看著巫鐵:“無論是什麽事情,以後一起麵對就好。”


    巫鐵也很認真的看著她。


    今天的話,希望裴鳳能夠記住。裴鳳所想的‘無論是什麽事情’,肯定和巫鐵心中的‘無論是什麽事情’迥異。巫鐵隻希望,當未來他不是‘霍雄’,而是巫鐵的真相曝光後,裴鳳還能記得今天的這番話。


    記得今天的這番情誼。


    ‘嗤嗤’聲中,無數朱紫色的電光從遠處高空中彌漫過來。


    三十六條四靈戰艦排成了九宮陣型,緩緩的從高空的雲層中降落,帶著可怕的氣息向這邊逼近。


    巫鐵舉起右拳,用力的向後一揮:“撤退,撤退,這是大晉開國神皇麾下最強的四靈戰艦,先天靈寶級的玩意兒,招惹不得,撤退,撤退!”


    李二耗子等人一個個嚇得魂飛天外,急忙大唿小叫著,勒令艦隊齊齊轉身,用最快的速度逃離。


    大晉神國開國神皇的事跡,在大晉民間一直有所流傳,在民間故事中,開國神皇已經被徹底神話,變成了堪比天神的偉大存在。


    而開國神皇身邊的諸般至寶,更是能夠被大晉的百姓如數家珍的數落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比如說,四靈戰艦,這就是大晉開國神皇攻城拔寨的大殺器,攻防一體,威能可怕。


    傳說中,沒有萬倍以上的軍力,是不可能奈何這三十六條四靈戰艦的。


    巫鐵如今手下,大貓小貓加起來數千條質量參差不齊的戰艦,根本不可能是這些四靈戰艦的對手。李二耗子等人多機靈啊,撈好處的時候衝的最快,遇到危險跑得最快!


    龐大的艦隊帶著幾分狼狽,幾分混亂,亂糟糟的掉頭就走。


    唯有一條體積最龐大的戰艦向巫鐵和裴鳳飛了過來,老鐵站在船頭,身後站滿了五行精靈部族的胎藏境高手,密密麻麻的胎藏境五行精靈布滿了整個甲板,還有好些修為強大的長老懸浮在戰艦旁,緊隨著戰艦行動。


    巫鐵拉著裴鳳,兩人落在了船頭。


    老鐵看了看巫鐵,沒正經的問道:“沒吃苦頭吧?有夠丟臉的,被一個小丫頭給抓走了。”


    巫鐵給了老鐵的肩膀一拳,他沉聲道:“那丫頭,是大晉故太子二女兒……古怪的是,大晉故太子六千年前就死了,他這兩個女兒才十八歲,是不是很古怪?”


    老鐵、裴鳳齊齊愕然。


    隨後裴鳳迅速丟下了‘為什麽一個六千年前的死人能有兩個十八歲女兒’的問題,目光不善的看向了最前方一條四靈戰艦上,站在船頭朝著這邊虎視眈眈的朱鹮。


    她接到巫鐵被俘虜的消息,就立刻帶著大隊人馬趕來和老鐵匯合。


    她聽得,是一個身穿紅裙的少女擄走了巫鐵。


    她怒視朱鹮,身上一絲絲黑色火焰升騰而起。


    朱鹮感受到了裴鳳的注視,她迅速反瞪了迴來,身後一輪赤紅色日光冉冉升起,四周溫度直線上升,眨眼間紅光就連巫鐵等人所在的這條戰艦都淹沒了。


    猶如潮水的紅光在虛空中肆虐,下一瞬間一聲高亢如雲的鳳凰鳴叫衝天而起。


    好似受到了某種刺激,裴鳳體內一股讓人窒息的龐然巨力突兀的蘇醒,一頭翼展超過三千丈,生有三對黑色火焰羽翼的黑色魔鳳冉冉在裴鳳頭頂張開了翅膀。


    如潮紅光帶著高溫奔湧而來,但是一碰到這頭黑色魔鳳凰,紅光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任憑朱鹮如何催動《大日帝王經》,直至她身後紅日虛影中隱隱有一尊氣象萬千的帝王虛影浮現,漫天紅光溫度飆升,烤得下方的山林都冒出了青煙,幾乎要燃燒起來,紅光依舊無法奈何這頭氣息森然的魔鳳凰。


    朱鹮氣得直握拳頭,猛地指著裴鳳怒道:“黑丫頭!”


    瑲龍‘噌’的一下蹦到了朱鹮身邊,穩穩的站在了護欄上,然後蹲了下來,手裏拎著一個酒壇子,大口大口的灌著美酒。


    她的眼睛鋥亮鋥亮的,死死的盯著裴鳳,不斷的舔著嘴角:“黑丫頭?嘿,多了個新對手嘿,不知道這黑丫頭抗揍不?”


    伸手朝著空氣一抓,瑲龍皺著眉頭,搖了搖頭:“不夠,不夠,還不夠……她的功法很強,體內的力量很強,但是她本身的實力,還不夠。但是等她真正消化了體內的力量……紅丫頭,你不夠她揍的!”


    朱鹮震怒,她猛地迴頭看著瑲龍:“你站在誰那邊?”


    瑲龍傲然昂起了頭:“我站在道理那邊,我誇父一族,最講道理!”


    朱鹮紅唇微微一撇,她很想一口吐沫噴在瑲龍臉上。


    白鷳背著手,身後一輪青白色太陰光團騰空而起,一縷縷清涼沁骨的氣息漫天橫溢,輕輕鬆鬆就將朱鹮釋放的太陽氣息壓製了下去。


    一時間漫天清涼,再也不複剛才殺氣騰騰、火氣衝天的劍拔弩張景象。


    “白鷳殿下!”巫鐵遠遠的朝白鷳拱手行了一禮,卻沒有按照大晉的規製向白鷳行跪拜參見之禮。


    這是立場問題,如果巫鐵向故太子的女兒行了大禮參拜之禮,若是被人泄露了出去,一個‘對當今神皇不忠、心念故太子’的罪名,絕對會扣得結結實實。


    “霍雄將軍。”白鷳走到了朱鹮身邊,四靈戰艦也停止了前進,維持著九宮陣型,靜靜的懸浮在空中:“多謝霍雄將軍出手,重傷了武獨尊,解我東宮危難。”


    巫鐵點了點頭,這白鷳說話做事,就是比朱鹮強出了許多。


    他沉聲道:“白鷳殿下客氣,不過,大武大軍已經到來,大晉軍團即將趕來,還請,早做決斷。這一方山嶺,不日將化為血肉屠場。”


    白鷳眉頭微微一皺,正要開口,巫鐵孤零零的一條戰艦旁,突然有一點靈光亮起。


    ‘唰唰唰’數十聲響,一條接一條形如飛魚,造型修長流暢的戰艦帶著絲絲閃光,憑空從巫鐵的戰艦旁冒了出來。


    緊接著趙貅從一條旗艦上騰空而起,身後緊跟著近千名修為達到了胎藏境的將領。


    “東宮餘孽,奉當今大晉神皇諭旨,速速就地投降,配合我大晉軍團,全殲來襲大武敵軍。若有立功,陛下聖明,不吝法外開恩,容爾等重返大晉。”


    趙貅厲聲喝道:“若敢違逆,則……”


    趙貅一句話還沒說完,蘇禾猶如鬼魅一樣在白鷳、朱鹮身邊出現,他大袖一揮,輕喝道:“斬!”


    趙貅帶來的數十條戰艦中,絕大部分人手是他趙家私軍精銳,是他趙家領地上最精銳的私兵戰士。


    除了這些人,還有一小部分趙貅在樞機殿培養、挖掘出的心腹屬下。


    其中最有力的一支隊伍,毫無疑問就是樞機殿直屬的刺客團,這是樞機殿對外的一柄最鋒利的尖刀。


    這些刺客團中的刺客,所有人都是孤兒出身,自幼接受樞機殿的熏陶洗腦,經過無數次的血雨腥風,猶如百煉成鋼一般,在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精銳。


    數百名精英刺客就站在剛剛趙貅飛出來的戰艦甲板上。


    蘇禾一個‘斬’字剛剛出口,一名身披半身甲,麵容精悍的青年突然化身一道血光,筆直的衝向了趙貅,他的身體和神魂在熊熊燃燒,他手中一柄一尺多長點的短劍崩裂出無數裂痕,爆出一道長有十幾丈的血色寒光。


    ‘噗嗤’一聲,這青年從趙貅胸口洞穿而過,隨後勢頭不減,循著筆直的軌跡,斜斜的直衝高空。


    青年所化血光衝起來數十裏遠,最終他的身體和神魂徹底燃燒殆盡,化為絲絲縷縷的血氣飄散開,徹底重歸天地之間。


    趙貅胸口多了碗口粗細一個大窟窿,傷口光潔如鏡,居然沒有絲毫鮮血漏出來。


    他雙手捂著胸口,呆呆的,不可置信的看著蘇禾。


    “你,你們……”剛一開口,就有大量鮮血不斷的從嘴裏湧出,趙貅的嘴巴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噴泉,血水不斷湧出,想要止住都止不住。


    趙貅身邊的眾多趙家將領齊聲驚唿,距離他最近的兩個將領急忙衝了上來,手忙腳亂的給他服下保命的仙丹,在他傷口上塗抹厚厚的藥膏,更不斷將自己法力注入趙貅體內,提起他的生機,唯恐他直接斃命當場。


    “為何?”趙貅不斷的吐著血。


    蘇禾肅然看著趙貅,風輕雲淡的說道:“給你們這些大晉鷹犬一點警告……你們以為,我東宮所屬,有沒有藏到更遠的蠻荒山嶺中去,這麽多年了,為何你們樞機殿的狗腿子,沒能發現我們的行跡?”


    巫鐵和裴鳳駭然對視一眼。


    當他們知道,龍浪等人在距離大澤州並不是很遙遠的地方發現了東宮餘黨,他們就隱隱有一絲懷疑。


    這麽近的距離,樞機殿的密探,甚至都已經跨過茫茫山嶺,摸到了大武神國的邊境線上,他們怎麽就沒能發現藏在距離大澤州不過數萬裏的山嶺中的東宮餘黨的?


    尤其是東宮的這些人,他們還和誇父部族交好,誇父部族的活動範圍更大,為何大晉樞機殿那邊,就沒有半點兒消息?


    巫鐵喃喃道:“東宮離開了大晉,但是他們的人,還留在大晉啊!”


    裴鳳緩緩點頭:“看來,傳聞當今陛下登基後,對東宮舊人的清洗……”


    巫鐵和裴鳳又對視了一眼,很顯然,這是沒清洗幹淨麽。


    趙貅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嘶聲吼道:“退,撤退……”


    雙眼一翻白,趙貅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就這麽昏厥了過去。


    巫鐵看到了趙貅嘴角的那一絲笑容……


    然後他惱火的向蘇禾看了過去。


    這老家夥想要向當今的大晉神國亮一下肌肉,可好,居然給了趙貅一個最有力的脫罪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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