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金站在石縫前,漫天粘稠的血雨混著殘肢斷臂不斷從高空墜落。


    巫戰、巫銀、巫銅自身被火焰環繞,通體高溫的他們不怕血雨噴灑。巫金則不行,他被血雨淋了個滿頭滿臉,任憑他一次次的用巴掌擦拭,依舊弄得滿身血腥。


    “到底死了多少啊。”巫金呆呆的看著大裂穀上方,看著血水混雜著無數碎片墜落。


    淒厲的慘嗥聲中,巫金看到一條體長百來丈,幾乎有化蛟之勢的巨蟒從高空墜落。


    也不知道這條巨蟒遭遇了什麽,它幾乎從頭到尾被劈成了兩片,隻有尾部一點點零碎的血肉牽連著,兩片極長的身軀猶如風車一樣在空中旋轉著,重重的墜了下來。


    不知道多少蒲公英一樣的大種子被這條巨蟒的殘骸砸碎,綁在大種子上的那些低階戰士一個個聲嘶力竭的尖叫著,身不由的向低空墜落。


    巫金深吸一口氣,他雙手向前一揮。


    空氣翻滾著,一條條手腕粗細的氣流化為肉眼可見的繩索,急速捆住了那些墜落的低階戰士,將他們朝著自己的石縫拉扯了過來。


    一個又一個怪叫著墜落的戰士摔倒在石縫中,他們雙眼微微發紅,聲嘶力竭的吼叫著,也不向巫金等人打招唿,或者說一聲‘謝謝’,一個個跳起來,抱住了從石縫附近飛上去的大種子。


    狂風唿嘯,一個個大種子不斷的向天空飛起。


    巫金極近可能的救下了他們視野中那些墜落的戰士,而這些家夥悍不畏死的跳上路過的大種子,繼續向天空飛起。


    巫金張大嘴,呆呆的看著這些瘋狂的、歇斯底裏的小家夥,半晌說不出話來。


    ‘叮叮’聲驟然響起,巫金手腕上綁著的一個拇指大小的銅鈴鐺劇烈的震蕩著,隨後燭龍犳的聲音從銅鈴中傳來。


    “奇帥軍令,此次討伐,軍功翻倍,翻倍,再翻倍!若是能擊殺胎藏境高手,初入胎藏境的敵人,一個人頭就價值百萬軍功!百萬軍功!”


    “三皇營的兒郎們,出戰!”


    “殺光那些該死的邪魔妖孽……然後,盡可能活著迴來。”


    “謹記軍令,若有人在戰場上怯弱不戰,死……每個人,必須攜帶一顆和自身修為相當的敵人頭顱迴轉軍營,才能免去死罪。切記,切記!”


    巫金深吸了一口氣,他向巫戰、巫銀、巫銅看了看。


    巫戰用力的點了點頭:“上……巫家的兒郎,不怕死。”


    巫金右手一揮,他手腕上的儲物手鐲爆發出一團幽光,一個人頭大小的黑色球狀物從手鐲中飛了出來。這個色澤漆黑的球狀物迎風一晃,‘嘭’的一聲就膨脹到了直徑十幾丈大小。


    巨大的黑色球體懸浮在石縫外,四根繩索從黑色球體中延伸出來,下麵掛著一個碩大的,可供七八人乘坐的大筐。


    巫金、巫戰四人迅速跳進了大筐中,巨大的黑色球體表麵幾條幽暗的紋路閃爍,下方黑色的颶風猛地吹起,碩大的黑色球體輕飄飄的,以比那些大種子快了起碼十倍的速度向高空飛起。


    站在大筐中向大裂穀左右望去,遠遠近近、上上下下無數的細小石縫中,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黑色球體紛紛出現,大量三皇營的戰士衝進了下方吊著的大筐,然後一個個巨大的球體紛紛飛起。


    “天皇、地皇、人皇的傳承,還真不值錢嘿。”巫金看著那密密麻麻幾乎堵在一起的黑球,不由得感慨了起來。


    “是,有意布下的種子吧?”巫戰雙手抱在胸前,喃喃道:“的確不夠值錢,當年老子在媧族祖地,也碰到一個天皇印綬……嘖,天皇,天皇,太古天皇和我巫家先祖有仇的,所以那天皇印綬沒搭理老子,老子也沒搭理他。”


    “可見,這玩意是很多的……有人專門用這些印綬傳承,專門挑選合格的戰士為他們廝殺拚命罷?不然,哪裏來的這麽多人?”巫戰和巫銀、巫銅,也是極力遠眺,看到大裂穀中那密密麻麻向天空疾飛的黑色球體,也不由得連連感歎。


    巫金向四周張望著。


    他看到,在一些黑色球體下麵的大筐中,也有火光閃爍。有些三皇營的戰士,他們身邊同樣跟著通體赤紅冒火的巨神兵。


    除了巫戰他們這種款式的巨神兵,巫金還見到了其他幾種造型怪異,顯然各有巧妙的巨神兵。


    比如說,在他比鄰的一個黑色球體下麵,就有一具身高不過四尺左右,通體纖細靈巧,兵器隻是一柄一尺長淬毒短匕首的巨神兵。


    這家夥,相比擅長偷襲刺殺。


    這巨神兵的‘主人’,則是一尊皮膚色澤在不斷變換,有時候全身都會變得透明的怪異蜥蜴人。


    那蜥蜴人的感知力極其敏銳,巫金隻是看了他一眼,他就迅速轉過身來,朝著巫金狠狠瞪了一眼,然後很不客氣的咕噥罵了一句:“沒腦子的大塊頭,我賭你是死得最早的一個!”


    蜥蜴人‘嘎嘎’笑著,向巫金比劃了一個下流的手勢。


    一道狂風卷來,蜥蜴人所在的黑色球體驟然加速,帶著刺耳的嘯聲向天空衝了過去。


    “哈哈哈,孫子們,留在下麵喝-尿吧!”蜥蜴人低下頭,朝著巫金四個大聲叫囂著。


    “這廝……”巫銀、巫銅惱火的從大筐中探出了半截身體,惡狠狠的朝著越衝越高的蜥蜴人比劃了幾個下流手勢,同時破口大罵起來。


    無數黑色球體在向高空疾飛,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視線中的岩壁都變得模糊了,寄生在岩壁上的熒光植物拉成了一條條長長的光線,看得久了就讓人一陣陣的頭昏目眩。


    一路向上頂著漫天血雨飛行了十幾個時辰,起碼向天空升起了上萬裏高,上方依舊是黑漆漆的,濃鬱的黑霧糾纏在一起,一片一片的從巫金等人身邊劃過,看不清盡頭到底在哪裏。


    “這,得有多高啊!”巫金、巫戰等人徹底麻木了。


    他們這是要衝到哪裏去?


    莫名的,一絲恐懼在他們心頭滋生。


    他們這是要衝出這厚厚的岩層世界麽?他們到底要衝到哪裏去?


    他們已經習慣了被厚厚的岩層包裹的世界,如果他們真的衝出了這一片岩層……


    巫金的身體不受控製的戰栗起來。


    他一次次的舔著嘴唇,越是舔舐嘴唇幹裂的速度越快,他就不斷的喝水,喝水……


    到了最後,他喝了太多水,巫金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幹脆就在大筐裏解開褲頭,一泡尿水‘嘩啦啦’向下方傾瀉了過去。


    四麵八方頓時傳來了無數人的笑聲、罵聲、咆哮聲。


    有些粗獷的漢子立刻學著巫金有樣學樣,站在大礦力向下麵傾瀉廢水。


    巫金四個突然明白了,那個急速向高空超速飛起的蜥蜴人是什麽意思。


    巫金呆了呆,急忙一巴掌按在了一根吊繩上,一股雄渾的法力注入黑色球體,黑球表麵一枚枚碩大的符文閃爍,向上飛起的速度驟然加快了一倍有餘。


    大裂穀中,風聲,笑聲,罵聲,咆哮聲,以及那些向上飛行的毒蝙蝠的尖叫聲,那些向上攀爬的毒蜘蛛的怪叫聲,所有聲音混成了一片,真個猶如地獄無數惡鬼在齊聲呐喊,端的淒厲到了極致。


    巫鐵等人騎著大龍蜥順著筆直的馳道狂奔。


    這條馳道顯然是人工修建而成,寬達千丈,三十度的坡度一路向上,每隔千裏就轉折一次,筆挺的馳道不斷的向上方衍生。


    馳道中機關密布,好些地方都有極其危險的法力波動肆無忌憚的奔湧著。


    有些地方的法力波動讓巫鐵和老鐵都不由得心驚膽戰,那是一種一旦爆發就能瞬間崩毀方圓千裏的大恐怖。


    很顯然,伏羲神國修建了這條馳道,但是為了避免馳道被敵人利用,他們在這裏的防禦手段也是極其狠辣。


    沿途的岩壁中,更有大大小小的屯兵洞,好些伏羲神國直屬的戰兵駐紮在屯兵洞中,巫鐵等人奔馳而過的時候,這些戰兵紛紛走出來,朝著巫鐵等人揮拳呐喊,為他們鼓勁助威。


    刑天鱔騎著大龍蜥奔跑在最前方。


    他有條不紊的下達了命令,第一波出征的巫家族人,所有命池境的族人都有義務照護重樓境的族人。


    大家自由組合,原則上是一個命池境的族人帶著幾個重樓境的族人組成一個獵殺小組,在戰場上自由遊走,擊殺一切可以擊殺的敵人。


    原則上,獵殺小組之間的距離不能超過一百裏,一旦遇到難以對付的強敵,就立刻向刑天鱔等胎藏境長輩求救。


    同時刑天鱔也告誡巫鐵等初次參戰的晚輩,討伐戰殘酷、暴虐,除了自家族人,其他羲奇麾下的三皇營、奇兵營、異士營中的修士,都不可信,戰場上若是遭遇,一定要小心他們背後下殺手搶奪功勞。


    羲奇並非伏羲神國的‘正帥’,他統治的是外部征召,或者用其他手段強行聚集起來‘奇兵’。


    這些人魚龍混雜,也沒有太嚴格的軍規軍紀約束,在混亂的戰場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刑天鱔絮絮叨叨的向巫鐵等菜鳥傳授著經驗,巫鐵等人則是緊張的準備著各自隨身的器械裝備,清點隨身攜帶的各種補給品。


    巫鐵的心跳速度越來越快。


    他來巫家,本身就有意思見識一下更加廣袤、更加神奇的世界。


    他真心沒想到,事情會演變的如此之快。


    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因為伏羲神國的九羽血令,他直接就要對上那個不可測的大晉神國。


    不自覺的,巫鐵將白虎裂取出,雙手一次次的從槍尖到槍尾,一次次的撫摸著白虎裂。


    撫摸了許久,巫鐵又偷偷取出了那些巨神兵的碎片,一一震碎後,用自身骨骼吞噬其中的精華。熱流在體內縈蕩,熱流越來越盛,巫鐵全封閉的甲胄下麵,全身大汗淋漓,然後又被高溫蒸發。


    身後傳來了沉悶的聲響。


    不知道多少遊獵營的戰士緊跟著巫鐵一行人衝了上來。


    刑天鱔也停止了呱噪,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接下來的,就要看這些巫家兒郎在戰場上的表現,更要看他們的運氣了。


    巫家這一千族人衝殺在最前方,巫征突然迴過頭來,向巫鐵比劃了一個手勢。


    巫鐵點了點頭,剛剛他聽到了巫征和其他族人的交流。


    巫征已經拉上了二十名平日裏關係最近的族人,二十名重樓境的族人,巫征加上巫鐵,兩個命池境輔之以二十名重樓境的族人,恰好是兩個獵殺小組的標準編製。


    巫鐵是第一次上戰場,偏偏是命池境的修為,這種事情在巫家之前的族人中從未出現過。


    巫家的兒郎,隻要是修為到了重樓境高階的,無論年齡長幼,都會被送上戰場試煉。像巫鐵這種年紀不大,修為突破了命池境才奉召參戰的,真正是千年來第一次出現的奇葩。


    所以巫征讓巫鐵緊跟著自己,兩個獵殺小組同行作戰。


    大龍蜥繼續狂奔。


    以大龍蜥的速度,巫鐵暗自計算了一下,他不由得暗自咋舌。日夜不停的狂奔,直到大龍蜥疲累的時候,才停下來吃點食料、喝點清水。


    連續狂奔了九天八夜,馳道轉折,巫鐵估算,他們大概已經向上方奔走了將近十萬裏之‘高’!


    何其恐怖的數據。


    這是一個何等的世界。


    刑天鱔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條馳道,是必須要走的,這裏不敢設立傳送陣,不然人家攻破了上麵的關口,直接用傳送陣闖下去怎麽辦?”


    “快到了,前麵就是鐵血關。”


    隨著刑天鱔的吼聲,前方馳道盡頭一片雪亮的光芒傳來。


    這裏是一個極大的空間,方圓起碼有數百裏大小,裏麵堆積了無數的營房,無數的器械、軍械就這麽整齊的碼放在空地裏。


    大量的軍士往來遊走,幾個身穿長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馳道出口處,見到巫鐵等人,絲毫不拖延的向遠處岩壁上一排三十六個洞口中的第九個洞口指了一下。


    “奇帥奇兵營的兄弟?從天字第九號出口出擊……可是初次出戰?知道天字第九號出口外麵的地勢地貌麽?”


    “知道,老子不是菜鳥!”刑天鱔大吼了一聲。


    “知道就好,第一波攻勢正在高-潮,爾等可以趁勢猛攻!”中年男子大吼了一聲:“祝諸君活著凱旋!”


    刑天鱔用力敲了一下胸甲,帶著巫鐵等人闖入了天字第九號洞口。


    順著這個洞口內的弧形馳道奔走了三千裏,前方一片岩壁上,一個巨大的門戶轟然開啟,就有天光透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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