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神國,蕩魔殿。


    黑衣中年坐在長安後麵,正在處理小山一樣的案卷文牘。


    突然,他雙眉蹙了蹙,丟下手上細細長長的紫玉朱砂筆,猛地站了起來。


    “心血來潮,心有不安,莫非是哪裏出了問題?”


    左手藏在袖子裏,中年男子五指快速的掐動著。


    眸子裏精光四射,他在快速的盤算這些天蕩魔殿的大小事務,盤算一切有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


    萬事妥當,絕無紕漏。


    中年男子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自己心血來潮預警,定然是哪裏出問題了,但是自己恰算不出問題所在,那麽這個問題就大了。


    沉吟片刻,男子大袖一甩,走到了蕩魔殿的後進大殿中。


    第二重大殿內空蕩蕩的別無陳設,隻有正中一座供桌,上有一個香爐,裏麵三根清香冉冉冒著青煙。三足小香爐旁放著一側厚厚的金頁天書,供著一柄法劍,一麵小小的青銅圓鏡,一個小小的青銅匣子,以及六根黑白二色的令箭。


    中年男子走到了供桌上,肅然朝著供桌稽首三次,然後打開了青銅匣子。


    匣子裏是一枚色澤斑駁的龜甲,以及六枚黑漆漆、字樣模糊的銅錢。中年男子將銅錢納入龜甲中,肅然搖晃了幾次,然後銅錢從龜甲中噴出,噴放著靈光懸浮在他麵前。


    “地下……阿秀出事了?”


    中年男子抬了一下眉頭:“那地下的妖孽,實力並不強,以阿秀的修為,還有三十六具天兵,怎可能出事?”


    中年男子的臉色陰鬱了起來,他放下龜甲和六枚銅錢,背著手繞著供桌轉了三圈,突然抬起頭來:“阿泉、阿山,你們兩個進來。”


    兩名身材高大,身穿黑色長袍,頭戴高冠的英偉青年快步走進了大殿,肅然向中年男子躬身一禮。


    “阿秀出事了,靈肉分離,應當是神胎被人用勾魂之術擄走,靈魂被人禁錮著了。你們兩個,多帶人馬,去救他迴來。”中年男子不緊不慢的下了命令。


    一名英偉青年臉色微微一變,他輕聲道:“殿主,我們的修為,已經半步踏出了胎藏境,我們若是踏入地下一步,怕是立刻會被人發現。”


    “走我蕩魔殿的那條密道。”中年男子擺了擺手,神色肅然道:“那裏有人接應,羲族的人,不會發現你們。切記一件事情,阿秀一定要救迴來,更一定要弄明白,他究竟是怎麽出的事。”


    兩個英偉青年同時抱拳,深深的向中年男子稽首一禮,然後轉身向大殿外走去。


    中年男子看著兩個青年的背影,沉默了一陣,突然拍了拍手。


    “去靈寶殿,以我之名,申領四件大威力靈寶隨身。”中年男子淡然道:“切記,切記,一定要有兩件庇護神魂之寶。阿秀,前車之鑒,不可不防。”


    “喏。”兩名男子也沒迴頭,隻是微微停下腳步,肅然應諾一聲,隨後身體就好似融化一樣,在一陣清風中消失不見。


    中年男子緩緩點頭。


    他轉過身,看著供桌,突然輕聲道:“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唔,不可不防,不可不防啊。”


    “多少年,沒有這種事情發生過了?兩個冰靈一族的族人吃了暗算,哼哼。”


    深吸了一口氣,中年男子從供桌的角落裏撚起三根清香,點燃香頭後,插在香爐中,肅然向供桌拜了三拜,然後又取出了那龜甲和六枚銅錢。


    ‘鏗鏘、鏗鏘、鏗鏘’,將手中龜甲用力搖晃了一陣子,六枚銅錢飛出龜甲,在中年男子麵前滴溜溜盤旋不定。中年男子看著六枚銅錢飛舞的軌跡,手指急速掐動了起來。


    過了許久,許久,他才沉聲道:“不明,跟上阿山、阿泉,確保他們的安全。如有可能,救迴阿秀;如果他已經被人害了,幫他報仇。”


    香爐裏,六根清香急速的燃燒起來。


    大片青煙衝天而起,化為一蓬氤氳籠罩在供桌上。一聲低沉的咆哮聲從青煙中傳來,一尊身高十丈開外,通體厚重甲胄,頭盔上有著兩個彎刀一般尖角的魁梧身影悄然從青煙中浮現。


    “哼!”魁梧身影低沉的咆哮著,他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中年男子,雙眼不斷閃爍著兇厲的血光。


    “去吧,去吧,不明,這次你隨意施為,我絕不阻礙你任何行動。”中年男子笑嗬嗬的看著魁梧的身影,輕聲道:“隨意去享用血食吧,隻是切記一點,不許在我大晉神國疆土上胡作非為。”


    “隨意施為?”魁梧身影不明含含糊糊的咕噥著。


    “隨意施為!”中年男子笑得很是燦爛:“對了,記住這個人的氣息,是他殺了黑羅。”


    手指一挑,一縷極其細微的微妙氣息冉冉飛起,被不明一口吞了下去。


    巫鐵擊殺黑羅,中年男子蕩魔殿主既然能夠在巫鐵身上加持蕩魔魂印,自然也能捕捉巫鐵的一絲氣息,供不明去追蹤索跡。


    不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一道狂風平地而起,他龐大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空中一道狂雷唿嘯而過,蕩魔殿上的瓦片被震得劇烈震蕩起來,發出了響亮的‘嘩啦啦’聲。一場傾盆大雨突然降了下來,拇指大小的雨珠打在瓦片上發出密集的響聲。


    狂風卷著暴雨抽打著大地。


    蕩魔殿內,突然有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這是我鎮魔殿接下來的活計,你蕩魔殿,手太長了。”


    中年男子笑了起來:“手快有,手慢無……大家兄弟,何必計較這些?”


    那低沉的聲音喃喃道:“話說得是,不過,阿秀被你派了出去,如今卻陷入死境,你想好怎麽給他父親交代了麽?雖然是旁係,那也是我們兄弟。”


    中年男子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雙手背在身後,十指輕輕的相互摩擦著。


    “風雨欲來啊。”很明顯的,他不願意多討論關於阿秀的問題:“總覺得,一場絕大的風波就在眼前。”


    “哪裏有什麽風波?”低沉的聲音冷笑了起來:“以為學了幾手打卦算命的本事,就能窺視天機,悟徹宇宙奧秘了麽?實力,絕對的實力決定一切。”


    冷笑了幾聲,那低沉的聲音喃喃道:“我鎮魔殿的人,也出動了。且看這次,究竟是誰立功吧。”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他身體一晃,就到了蕩魔殿的大門外,站在高高的石階上,看著被狂風大雨籠罩的殿前廣場。


    隔著巨大的廣場,對麵鎮魔殿的大門口,同樣一名長袍高冠的中年男子憑空浮現。


    兩人背著手,看著廣場上升騰起來的水汽,同時陷入了沉默中。


    甬道中,巫鐵和老鐵在急速的穿行。


    時不時的,司馬秀的尖叫聲會猛地從巫鐵的體內傳出:“放我出去!該死的,你們敢對我下手?”


    每當這個時候,巫鐵就會停下遁光,祭出落魂散魄幡,催動北鬥戮靈劍朝著長幡內就是一通亂劈。


    司馬秀是胎藏境高手,他的靈湖已經轉化為神胎,一條血色濃鬱的人影周身環繞著水火風雷諸般異象,看上去威風凜凜宛如神人。


    單從神胎的堅固程度上來說,司馬秀比幽蒼、幽潔雅還要強出一大截。


    被巫鐵折騰了幾天,神胎元氣傷損極大,但是司馬秀居然還很能有精神的大吼大叫。


    七道劍光縱橫交錯斬在司馬秀的神胎上,司馬秀發出淒厲痛唿,血色人影頓時一陣光芒散亂。


    司馬秀蜷縮成了一團,朝著巫鐵厲聲咒罵起來:“你敢毀我肉身,傷我神胎,壞我道基,我大晉神國和你不死不休……你可知道,我是蕩魔殿……”


    巫鐵雙手一搓長幡。


    長幡內神光閃爍,大片神光翻滾著包裹住了司馬秀。


    落魂神光、散魄神光席卷而來,司馬秀的靈魂上升騰起大片血色煙霧,他痛得嘶聲哀嚎,再也無法說出接下來的威脅之語。


    “留著你,是等你的同伴來救你,不要以為是怕了你大晉神國。”巫鐵笑嗬嗬的看著長幡中的司馬秀,輕聲道:“我很好奇,那個蕩魔殿,會動用多少人手來救你?”


    司馬秀沒吭聲,隻是狠狠的盯著巫鐵。


    巫鐵放聲大笑,然後帶起一道千丈長短的縱地金光,順著甬道急速向前飛行。


    老鐵緊跟在巫鐵身後,大片颶風卷起黑色沙塵,唿嘯著卷過了整條甬道。


    一邊飛行,巫鐵一邊取出那些自行崩碎的巨神兵留下的身體碎片,十指急速震蕩,將這些金屬碎片一片片的震碎。


    按照老鐵的說法,這些巨神兵使用的材料比老鐵當年的本體材料還要好上許多,是某種沾染了先天混沌氣息的頂級神金製成,各方麵的屬性都極其可怕。


    一片一片的巨神兵碎片崩碎,一縷縷宏大的流光不斷沒入巫鐵全身。


    巫鐵全身的骨骼散發出高溫,龐大的奇異能量流動著,一遍遍的洗滌他全身骨骼,巫鐵全身骨骼不斷發出細微的‘吱吱’聲,這是他的骨骼在不斷的壓縮,不斷的強大。


    熱流席卷全身,可怕的熱流好多次差點將蕩魔魂印的邪力直接轟碎,巫鐵一次次的強行控製著,勉強才製止了這些熱流的肆虐,勉強讓蕩魔魂印的力量繼續糾纏在體內。


    這可是他吸引大晉神國蕩魔殿追兵的道標,可不能就這麽驅散了。


    一路飛行,巫鐵不斷的吸收巨神兵碎片中的精粹,短短幾天的時間,他的肉體力量又強大了許多。


    更加奇妙的是,隨著他的骨骼增強,他的命池似乎變得更加的穩固、浩然,三十幾億條光絲在命池中盤旋飛舞,不斷裹挾著天地元能在巫鐵的靈魂中穿梭往來。


    巫鐵的靈魂每一秒鍾都在逐漸增強,光亮越盛,靈魂內隱隱有各色紋路浮現。


    龐然的命池中已經積蓄了數丈深的法力結晶,在那清澈如水的法力結晶下麵,一輪宛如皓月的造化玉蝶的虛影若隱若現,放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命池。


    這些巨神兵的身體碎片,簡直猶如頂級的催化劑,讓巫鐵的修煉效率在短短幾天內提升了數倍。


    偏偏這些碎片極其耐得消耗,耗費了數天時間,巫鐵也隻是消化了六具巨神兵碎片而已。


    一路無話,大晉神國的人馬也沒有出現。


    巫鐵和老鐵的遁光驚人,這一日,他們終於來到了祝融爆炎給出的地圖中,被標注為巫域的邊緣地帶。


    從一條狹窄的甬道中衝出,前方豁然開朗。


    一條大河浩浩蕩蕩的從左向右奔馳而過,河道兩側峭壁萬丈,上麵生滿了微微蠕動著的、外形如蛇的食肉藤蘿。


    這些可怕的藤蘿短則十幾丈,長有上千丈,細如胳膊,粗如水缸,黑漆漆的藤蘿上生滿了血色尖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招惹的玩意兒。


    無數螢火蟲在這些食肉藤蘿中編織了巢穴,這些小小的絲囊一樣的巢穴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照亮了陡峭的懸崖。


    借著這些螢火蟲放出的光芒,可以看到寬達數十裏的河道對岸,峭壁上一個形如拱門,高有千丈的黑漆漆的洞口。


    一座造型極其粗獷的石質哨塔端端正正的杵在洞口正中,高有百丈的哨塔中間部位有幾根石梁探了出來,石梁頂部挑著碩大的石缸,裏麵注滿了油脂,手臂粗細的燈芯熊熊燃燒,放出刺目的火光照亮了四周。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站在哨塔頂部,他左手拎著一個碩大的酒壇,右手拎著一條烤獸腿,雙眸中微微放出淡淡的金光,一邊吃肉,一邊喝酒,同時不斷的向四周掃視著。


    巫鐵和老鐵剛剛從甬道中衝出,那大漢已經一眼盯上了他們。


    “嘿,有活人嘿……臉生,不認識,弄他一家夥。”


    大漢的麵皮發紅,顯然有點喝多了,他揮動著獸腿,甕聲甕氣的咆哮著。


    哨塔下方,一個石屋子裏,一條僅僅在腰間纏著獸皮的壯漢跑了出來,他看了看河對岸的物體和老鐵,皺起了眉頭:“唔,生得這麽細皮嫩肉的,應該不是咱們的種……”


    下一秒,大漢拔出了一柄石斧。


    ‘唿’的一聲,石斧破空飛來,唿嘯著從巫鐵頭頂三寸高的地方急速掠過,重重的劈在了巫鐵身後的石壁上。


    “小子,幹什麽的?說明身份來意,不然下一斧,就劈下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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