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紫郢不想跟她搭話,靈玉收迴注意力,繼續放到道祖講道上。


    之前她一直很留心,如果這是幻境的話,會不會這個道祖講道,有什麽陷阱?


    可她聽著,卻沒覺得自己受到了什麽影響,反而真的從道祖的聲音裏,感覺到了大道的存在。


    時間飛快流逝。


    日上中天,鍾聲再次響起,宣告講道結束。


    靈玉覺得自己的神思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遲遲沒有迴轉。


    而廣場上,和她一樣的人絕對不少。


    直到太陽西斜,人才慢慢少了。


    靈玉一直定定地坐著,她的眼神看似空洞,又好像有著無盡的玄妙。


    終於,神思迴歸,她的眼睛有了神采。


    這就是道祖講道嗎?明明什麽內容都記不住,卻突然間領悟了許多。靈玉甚至感覺到,體內真元蠢蠢欲動,剛剛晉階煉虛,許多領悟不夠透徹的問題,突然間茅塞頓開,洞若觀火。


    她靜坐著,迴味這一天的所得。


    這絕對不是假的,煉虛期對於大道的感應已經很清晰了,她不相信有什麽法寶幻境,可以模擬出這麽清晰的道。


    這種體悟,已經烙在她的神念裏,就算從幻境中出來,仍然不會消失。


    此次講道,估計能省卻她幾十年的領悟。所以,不管是真是假,這姑且也能算是她的一場機緣了。


    等靈玉消化完今天的內容,發現天已經黑了。


    她抬起頭,樹頂有個暗影,靜靜坐著,動也不動。


    「紫郢?」靈玉出聲。


    沒有迴應。


    「紫郢?」她繼續喚。


    靈玉這些天與道宮中的清修之士來往,了解了許多事。現在的紫郢,還不是日後威壓諸界的劍道至尊。在清都山的修士看來,紫郢隻是道祖一件法寶的元靈,除了來歷有些奇特,其他與他們這些人是一樣的。要說特別,也就是他化靈前就已經****聽著誦經講道之聲,故而自帶清氣,與道相近。


    清都山的風氣,隻重道心,不重修為,地位名氣更不看在眼中。就算是道祖直係弟子,也不過比普通修士多一些關注而已。


    眼前所見,再結合典籍記錄,靈玉推測,紫郢地位上升,應該是道祖隕世之後的事情。


    清都山皆是清修之士,不縈名利,就連鴻元道祖的近身弟子朱景道君,也沒什麽存在感,紫郢自然籍籍無名。


    而等到道祖隕世,隕世之戰爆發,紫郢這把低調數萬年的利劍出鞘,殺氣騰騰,斬落不知多少道祖門人,自然聲名雀起。再到分界之戰,力挫群雄,聲勢大漲,才會北天稱雄,成為後來的劍道至尊。


    總之,不管以後他多麽威風,現在的紫郢,隻是一個「普通」的清都山弟子,大可以不必小心翼翼。


    「紫郢,你睡著了嗎?」


    反正天都黑了,靈玉也不急著迴去了,靠在枝幹上,看著斜上方的人影。


    就算紫郢出劍,她也不怕。她怎麽說都是個煉虛修士,跟他一樣的修為,就算比不上他的劍術,也不至於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吧?再說了,這裏是清都山,鴻元道祖的道宮,紫郢敢在這裏血染中庭?就算他敢,其他人也不會讓他這麽做啊!


    「紫郢,紫郢……」


    囉囉嗦嗦念了好一會兒,上麵終於動了動,一道紫光橫了下來:「閉嘴!滾下去!」


    靈玉挑了挑眉,不為所動:「這樹又不是你的。再說了,樹頂才是你的地盤,我又沒占。」


    沉默了一會兒,紫光沒有收迴,紫郢也沒再出聲。


    靈玉又繼續問:「道祖是不是收你當弟子了?」


    沒有迴答。


    「你不說我就當你默認了啊!你的劍術能不能教教我?」


    還是沒聲。


    「清都山這麽多人,好像沒什麽人練劍啊!不如教我,以後也多個人陪你練劍!」


    ……


    「你看你,風吹日曬,怪可憐的,怎麽就沒屋子給你住呢?」


    ……


    「對了……」


    這次話沒說完,紫光閃過,靈玉連反應都沒來得及,突然失去重心,身體懸空,往下麵一頭栽去。


    「啪!」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紫郢是沒對她動手,但是,他直接砍掉了她坐的那根樹幹……


    而且,他還非常陰險,靈玉本來摔下去就要起身,他又砍了根樹枝,掉在她的身上。這樹枝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做的,靈玉施術沒反應,屁股就著地了。


    她爬起來,仰頭看著樹頂的紫郢。他仍然那樣坐著,好像從來都沒動過。


    「喂,我看你沒人說話,都快自閉了,才跟你說一說話,你怎麽半點不領情呢?」


    當然沒有迴應,靈玉在黑夜中站了好一會兒,隻好灰溜溜地迴去了。


    不愧是懷素討厭了幾十萬年的人,果然十分地討厭!


    迴到廂房,靈玉躺在床上,看著屋頂。


    她來了也快一個月了吧?這裏的生活如今真實,找不到一點破綻,那麽其他人呢?葉一舟他們又去了哪裏?清都山道宮雖大,但也不過千把人,她這些天繞了這麽多遍,也沒見到其他三人。難道他們沒有進來?還是說,他們被困在另外的幻境?


    想不明白,靈玉幹脆閉上眼睛睡覺。


    來這裏久了,她好像也被傳染了,明明不用睡覺的,到了晚上卻會自動自發地覺得困頓。


    再次睜開眼,天光已經大亮。


    今天跟以往有那麽點不同,幹雜活的人少了,修煉的人多了。


    有的留在屋裏,有的坐在殿中,有的蹲在石頭上,還有的盤坐在牆頭。


    清都山的修士把不拘一格四個字發揚得淋漓盡致。


    滿山的怪人,再添個靈玉也沒什麽。


    她又跑到了廣場。這次,她很聰明地沒有選擇紫郢坐的那棵樹,而是轉到了另一棵。


    那一棵算是紫郢的地盤,其他兩棵他總不能也占吧?


    紫郢還是那樣,坐在那裏動都不動。


    靈玉都好奇了,他什麽也不幹,既沒有修煉,也沒有體悟劍氣,眼睛裏一片空茫,怎麽看都不像在思考——他到底在幹什麽呢?難道這麽靜坐著,也能坐出一個大乘?


    「喂,你坐著幹什麽呢?」


    理所當然沒人迴應。


    「你的劍呢?」靈玉左看右看,「難道在屁股底下?」


    紫郢的視線終於動了一下,露出一絲殺氣。


    靈玉打了個寒顫。果然是把劍啊,一點人氣都沒有,一個眼神就冷得能凍死人。


    「拿出來看看嘛!」


    紫郢盯著她,似乎在考慮拔劍砍了她會有什麽後果。


    「我說你……」


    紫郢幹脆閉上眼,眼不見為淨。


    如果是一個月前,他現在肯定已經拔劍了,不過,被青索叫進去後,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他從紫郢劍上化靈不久,靈智懵懂。當年道祖將紫郢劍脫手,置於樹頂萬年,他****聽的是誦經講道,其他的一無所知,與幼兒無異。


    然而,當日青索將他叫進去,見了道祖,接受了一些讓他覺得很新鮮的思想。


    比如,他迴到樹頂,坐在這裏靜思,想的就是,怎麽做一個人。


    既然化靈,就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元靈了,就像青索,她是靈體,可她的行為舉止,與人無異。經過道祖的點化,他開始思索,怎麽要才能變得像青索一樣,成為一個「人」。


    他還在這靜思,沒有摸到頭緒,靈玉就這樣出現了,還總是打斷他。


    這讓紫郢很不悅。


    可是,那日青索的話留在了她的心裏。成為「人」,就要有人的規矩,不能肆意行事。所以,他不能在道宮中隨意用劍了,就像那日,他那一劍,嚇到了山下不少人。


    清都山除了道宮中這些修士,還有山下那些凡人。他不能出劍,怎麽才能堵住靈玉的嘴巴呢?紫郢想不出答案。


    而靈玉,就好像纏上他似的,這日開始,每天都要過來跟他說話,也不管他應不應,自問自答得很開心。


    「喂,你天天在這裏,看過外麵的風景嗎?」


    「我今天烤了塊鹿肉,要不要吃?」


    「這個好看吧?我到外麵采的。」


    靈玉行事越來越顧忌,到後來,居然把自己編的花環放到了紫郢的頭頂。


    紫郢看了她一眼,拿下花環,拋迴她的身上。


    靈玉也不介意,繼續自說自話。


    這個世界實在是一點破綻也沒有,靈玉不知道該從哪裏入手。


    她思來想去,徐逆很可能困在這裏。照理說,他與紫郢是同一個真靈,能夠造出這麽逼真幻境的人,不會讓他們同時存在。


    她找不到徐逆,卻看到了紫郢,自然而然地想到,也許徐逆就被逼入了紫郢的角色。


    既然如此,她就纏著紫郢了。紫郢和徐逆畢竟不是同一個人,就算紫郢的記憶暫時成為主導,她騷擾得多了,紫郢的迴應多了,徐逆的一些反應肯定會帶出來。隻有這樣,徐逆才有可能逐漸暴露。


    就算退一步,徐逆並不在紫郢身上,這麽做也沒什麽壞處。洪荒時代有名的那些人,她現在沒有條件接近,紫郢卻擺在麵前,不找他還找誰呢?


    「我說,你不練劍嗎?我也會哦,要不要一起練?」


    「那個是青索吧?她到底算你老婆,還是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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