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妙竹的洞府裏敘了別情,眾人就四散了。


    靈玉出了洞府,陪在她身邊的是程孝玉。


    「師姐,迴天池峰?」


    靈玉點點頭。就像妙竹迴來住紫蓋峰一樣,她迴來當然要住天池峰。


    「觀雲峰現在怎麽樣?」兩人一邊往天池峰飛去,靈玉一邊問。


    程孝玉答道:「還不錯。師父之前因為颶風無法外出遊歷,又收了幾個弟子,觀雲峰現在有三個元嬰。」


    「包括你嗎?」


    「包括我。」


    「那天池峰呢?」


    程孝玉含笑道:「天池峰也有三名元嬰。」


    靈玉留下來的功法,是目前的太白宗最完善的功法。自從靈玉化神,天途開啟,太白宗有大半的弟子選擇《明塵經》為主功法,所以,現在各峰已經沒有了功法傳承的分別。


    靈玉對這件事早有預料。在她之前的同門那是沒法選擇,在她之後,除非個人體質不適合,或者另有目標,否則,是選擇那些隻到化神的功法還是《明塵經》,那還用說嗎?


    從這個角度來說,太白宗正在慢慢轉變,變成懷素的傳承。


    不過,天池峰在太白宗的地位還是不一樣的,畢竟這是靈玉的直係傳承。


    「明章怎麽樣了?」靈玉想起這個弟子,「他沒有來迎接,是閉關還是遊歷?總不會沒有結嬰吧?」


    對方明章,靈玉並沒有太深厚的師徒情誼。當初收他入門,是為了給自己種藥。後來正式收他為徒,則是因為,她需要給太白宗留下一脈傳承,而方明章在幾個記名弟子中脫穎而出,成了最好的選擇。


    她對方明章,當然是認真教導過的,也希望他能夠將天池峰傳承下去。


    程孝玉嘆了口氣。


    靈玉一凜:「難道他真的沒有結嬰?」


    程孝玉搖頭:「當然結嬰了。有你傳承的功法,又有我和師父教導著,如果他沒有結嬰,那也太沒用了。」


    「那你這是……」


    程孝玉道:「明章的情況有點複雜,你等會兒見了就知道。」


    落在天池峰上,眼前又是唿啦啦一群人:「弟子拜見師祖。」


    「弟子拜見祖師。」


    靈玉看向程孝玉。


    程孝玉笑道:「來,見見你的徒子徒孫們。」


    天池峰與千年前大不相同,原來的小峰一再擴建,比之紫蓋峰等幾個大峰也不差了。旁邊幾座副峰,全部歸入其中。


    靈玉看著這些徒子徒孫,真是感慨萬千。不知不覺,她也是當祖師的人了。


    受了這些徒子徒孫的禮,靈玉拿出東西,交給方明章的首徒:「既然喊了師祖,見麵禮總是要的,拿去分給他們吧。」


    眾人麵露喜色。自己入門時,這位祖師早就離開了滄溟界。他們從入門,聽的就是祖師的傳說。現在看到了真人,激動不用說了,居然還有見麵禮。


    這位儼然已經是傳奇的祖師,會給什麽樣的見麵禮呢?


    揮退眾人,程孝玉繼續帶著靈玉往上行去。


    「看起來,明章將天池峰發展得不錯。」靈玉一路看來,已知天池峰興盛,剛才見到的優秀弟子不少。


    程孝玉道:「明章很有天分,原本端木師兄有意將掌門之位傳他,但他不想分心,就沒有接受。」


    靈玉點點頭:「他不算是非常聰明的那種人,一心數用,怕是很難,懂得取捨就好。」


    說著,他們踏上了峰頂。


    靈玉一一看過去,眼中流露出懷念。


    天池峰頂,與她離開時一模一樣,就連阿碧種的幾棵果樹,都還完整地保留著。


    「明章有心了。」她說。


    程孝玉含笑,指了指側邊:「他就在那裏。」


    當年靈玉雖然離開了,但她並非隕落,所以洞府還保留著,方明章仍舊住在原來的偏峰。


    不過,畢竟地位不同,偏峰不再隻是幾排小屋,而是建起了頗具規格的宮殿。


    程孝玉解釋:「如今天池峰人多了,有時候需要執禮。比如拜師禮,如今都由各峰自行舉辦。」


    靈玉點點頭,她不是那樣小氣的人,弟子建了宮殿,就覺得超過了自己洞府的規格,心裏不舒服。


    太白宗大了,人多了,如果拜師禮還在主峰,估計那邊就忙不過來了。


    「程師叔。」看到他們過來,守在後殿的弟子連忙行禮,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靈玉,心中猜測她的身份。


    程孝玉點頭,指了指靈玉:「這是你們的師祖。」


    這兩個是方明章的記名弟子,已經聽說了師祖歸來的消息,隻是看到靈玉,不敢相認。她身上沒有任何威壓,姿態隨意,不像他們想像中威嚴無比的師祖。


    這會兒得到程孝玉的確認,激動得臉色漲紅,連忙下拜:「弟子見過師祖。」


    靈玉擺擺手,隨意拋出兩件東西:「不必多禮,起來吧。」


    兩名弟子接過靈玉拋來之物,連連稱謝,才退到一邊。


    程孝玉將手放在門上,對靈玉道:「你心裏要有個準備。」


    靈玉輕輕一笑。


    程孝玉推開了門。


    進入後殿,靈玉看到了盤坐在簡陋石床上的方明章。


    千年未見,方明章的外貌變化很大,綰著道髻,蓄了須,微微花白,看起來就像個五十出頭即將邁入老年的修士。


    靈玉微微眯起眼。


    程孝玉讓她心裏做好準備,其實她一踏進天池峰,就已經知道方明章的狀況。身為化神修士,隻要她想,太白宗除了妙竹和端木澄的洞府,沒有哪裏能攔得住她的神識。


    可親眼見到,她發現自己低估了方明章的困境。


    《明塵經》有駐顏之效,方明章的外表就算有變化,也是很輕微的,怎麽可能會老成這個樣子?


    而且,他們進來後,方明章一點反應也沒有,仍舊那樣坐著,好像一尊石像。


    靈玉走上前,拉起方明章的手腕,按住他的脈門。


    片刻後,她放開。沉吟片刻,道:「他出現這種情況多久了?」


    程孝玉答:「一百多年前,他衝擊化神失敗,就變成這樣了。」


    算歲數,方明章如今一千三百多,正是化神的好時期。


    程孝玉詳細介紹起來:「明章千歲達到元嬰圓滿,開始為化神做準備。他行事一向穩妥,足足準備了近兩百年,才閉關衝擊化神。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他有很大的機會成功,沒想到……」


    不管怎樣,方明章是她的直係弟子,自己也算爭氣,太白宗眾人自然會對他另眼相看。跟靈玉相比是不可能了,方明章的天資本來就隻是中等,千歲達到圓滿,也算是不錯了。


    「師姐,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靈玉沒有立刻迴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程孝玉問:「你之所以沒敢衝擊化神,就是因為明章出了事?」


    程孝玉一怔,半晌才答道:「我……第一次衝擊化神失敗,後來明章又發生了這件事,就沒敢再嚐試……」


    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變得很低。不知為何,在師父麵前他都能坦然,可麵對靈玉,他卻覺得羞愧。


    靈玉嘆道:「是我的錯。」


    程孝玉迷惑不解:「師姐?」


    靈玉道:「當年他為我種藥,實際上損傷了一部分先天本源。」


    這件事,靈玉也是見到了方明章才明白的。先天本源,是人之根本,如果她晚迴來一兩百年,方明章估計就壽終坐化了。


    「先天本源?」程孝玉喃喃道,「難怪連妙竹師祖都看不出問題所在。」


    先天本源的減少,表麵上看不出來,不管怎麽查,方明章一點異常都沒有。而靈玉,因為當年所服之藥,由方明章的本源催長出來,體內留了一部分,她一接觸方明章的真元,就感應到了。


    如果方明章沒有化神,觸動了天地元氣,無力為繼,也許他隻會以為,自己保養不佳,所以壽元比尋常人少些。


    程孝玉知道了原由,一時間難以接受:「隻是如此?」


    「隻是如此。」


    程孝玉伸手掩住臉,喃喃道:「我真是……」半天也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


    他原以為,這部功法可能有什麽隱患,一直不敢化神,原來真實理由這麽簡單,根本不是功法的原因。而他,受此困頓,這些年來竟連再次化神的勇氣都沒有。


    程孝玉覺得很難堪,如果他意誌夠堅定的話,就算有這個理由,他還是會去嚐試化神的。正是因為自己不夠堅定,看到幾位師兄師姐失敗,產生了退縮的情緒,才會拿這個理由逃避再次化神。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的情緒,問靈玉:「有沒有辦法救明章?」


    靈玉思來想去,緩緩道:「想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除非我把屬於他的本源還給他。」


    「這……」程孝玉皺眉。本源這種東西,哪能隨便還來還去?當初的種藥之法,涉及到本源轉化,已經夠神奇了,到哪裏再找同樣的秘法去?就算他沒有出過滄溟界,也知道本源是人固有的東西,不可能隨意轉移。


    「沒有別的方法了?」程孝玉又問。


    「還有一個方法。」靈玉仔細思索,「給他延壽。不過,他損失的是先天本源,普通的延壽方法怕是不起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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