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真人說得口沫橫飛,仿佛紫霄劍峰現在麵臨的不是可能要沉寂數百年的難關,而是即將前途無量的輝煌未來。


    徐正和沈清宵木然地聽著。


    真是患難見人心。這麽多年來,這位夏侯師叔,在劍君麵前一派乖巧,說什麽做什麽,從來沒有異議。而且,脾氣溫和,一派君子風範,在門派名聲甚佳。


    沒想到,昭明劍君一出事,上麵壓著的巨石被搬開了,他壓抑了太久突然獲得了自由,連掩飾都不屑做了。


    他們剛剛才迴來,這麽迫不及待地把昭明劍君趕去映月穀,自己好入主紫劍峰嗎?


    徐正並不覺得憤怒或者什麽,隻是心冷如灰。


    他不恨夏侯真人,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昭明劍君的威壓之下,身為宗門第二高手,卻因為昭明劍君太強勢而隻能處處附和。如果不是這次意外,他根本沒有成為劍君的機會。因為,再有幾十年時間,徐正就突破中期了,到時候,昭明劍君坐化,這劍君之位自然要交到他的手中。


    可是,誰都沒想到,昭明劍君本來十拿九穩的決戰,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紫霄劍派弟子心中不敗的昭明劍君,敗於程靈玉之手,還被歸來的徐逆一劍擊潰。


    昭明劍君毀了,徐正還沒有中期,沈清宵雖然是昭明劍君的忠實擁護者,實力卻比不上中期多年的夏侯真人。


    這簡直就是老天成全,多年來被壓得連聲音都沒有的夏侯真人,突然就有了入主紫劍峰,成為劍君的機會。


    天上突然掉個大餡餅,能夠穩住的人有幾個?夏侯真人一直以來壓抑自己,一朝得誌失態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徐正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夏侯真人起衝突,他想當劍君就當劍君,想入主紫劍峰就入主紫劍峰。


    紫霄劍派正是危難當頭,他如果還為這種事跟夏侯真人起衝突,是嫌紫霄劍派還不夠落魄嗎?


    反正,接下來幾十年他要照顧劍君,努力修煉,沒功夫管門派雜務。隻有盡快出現元後修士,紫霄劍派才能夠恢復昔日的榮光。


    徐正的目光緩緩掃過廣場,那些來來迴迴的弟子,垂頭喪氣,情緒低落。


    如果連內部都不能團結,紫霄劍派還怎麽度過這個難關?


    「對了,新任劍君的人選,你們有什麽意見?」夏侯真人笑眯眯地問。


    沈清宵握著劍的手緊了緊。他們剛到,洞府都沒有迴過,昭明劍君也剛剛帶過去安置,就這麽在山門急著問這個問題……嗬,他以前真沒發現,這位夏侯師兄,原來這麽迫不及待。


    「劍君……」徐正開口,正要說下去,忽然感覺到什麽,轉頭看向山門之外。


    紫霄劍派的山門上方,憑空出現一座宮殿,純白的玉階,晶體築成的宮殿,透著清冷而疏朗的氣息。


    龐大的氣勢隨之壓來,引來護山大陣的反彈。


    看到這一幕的紫霄劍派修士,吃驚地瞪大眼,呆呆地望著這個宮殿,沒弄明白,這東西到底從何而來,為什麽出現時一點動靜也沒有。


    徐正等人一眼看到,宮殿玉階前,那幾個熟悉的身影。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夏侯真人驚慌的聲音傳來,「護山大陣……」


    昭明劍君離開山門,護山大陣的陣令自然交到了坐鎮宗門的夏侯真人手上。他拋出陣令,山門前那塊巨大的劍石上,驟然閃過一道粗大的紫光,向整個紫霄劍派覆蓋而下。


    「這人……莫非就是徐逆?」夏侯真人不確定地問。


    沈清宵點頭,語氣敷衍:「不然呢?」


    跟徐正相似度這麽高的臉,不是徐逆是誰?


    夏侯真人看了看徐正,見他靜靜地看著山門外的徐逆,沒有說話的意思,便咬咬牙,高聲喊道:「徐逆,你這個叛徒!既然已經叛出宗門,還迴來做什麽?劍君已經心誌崩潰,難道你還覺得不夠嗎?」


    靈玉坐在側邊的欄杆上,悠閑地晃著腿,聽到這喊話,不由一笑。


    對方想擺出氣勢,可惜啊,說著說著就變成示弱了。


    不管徐逆做出什麽決定,她都會支持。跟她迴太白宗,行,保證讓他做首座夫人;打算迴星羅海,那她有時間也會過去相聚;想迴紫霄劍派,好吧,那就幫他打下來吧。


    再說,迴紫霄劍派也沒什麽不好。昭明劍君已經不能再操控他了,紫霄劍派沒有元後修士,迴去了,就是他一人獨大。


    靈玉清楚,徐逆對紫霄劍派有歸屬感,這種東西,她在羅蘊、行端等人身上都看到過。如果他不迴紫霄劍派,不管去了哪裏,大概都不會再有這種感覺了。


    就像她,無論去哪裏,都會自稱「太白宗程靈玉」。


    徐逆站在上真宮前,看著紫霄劍派山門內的弟子們,這是他第一次,以真麵目出現他們麵前。


    聽到夏侯真人的喊話,他淡淡開口:「夏侯師叔,你方才在問,劍君這個位置,該怎麽辦嗎?」


    夏侯真人很想迴他,誰是你師叔!可是,徐逆站在上真宮前,用這種淡漠的語氣和表情說著話,讓他不由自主地心生涼意。


    這種涼意,他麵對昭明劍君時也有,就好像,昭明劍君迴來了一樣。


    「這與你何幹?」夏侯真人喊道,聲音不自覺地有點發抖。


    「我有點意見。」徐逆一邊轉動著手腕,一邊緩緩說道,「按紫霄劍派的規矩,每代劍君,都要通過護山大陣的考驗,否則,隻能算代理劍君。夏侯師叔,你應該不會違背門規吧?」


    此言一出,徐正和沈清宵都大吃一驚。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既有驚訝,又有淡淡的喜意。


    夏侯真人心中涼意更甚,他喊道:「門規之事,與你何幹?該不會你想做劍君吧?」


    徐逆微微揚了揚嘴角,露出一閃而逝的笑意:「不錯,我迴來,就是為了挑戰護山大陣。」


    聽到這句話,徐正提起的心落到了實處。


    他肯迴來就好,劍君讓他來做最好。紫霄劍派不會墮落了,有這麽一位元後修士坐鎮,紫霄劍派的前程,前所未有地光明。


    與他一般想法的弟子不少,紛紛露出放鬆的表情。


    且不說本來就有人覺得徐逆遭遇不公,連沈清宵這樣的死忠,聽說徐逆的目的是挑戰護山大陣,都鬆了口氣。


    不管昭明劍君與徐逆之間有多少恩怨,昭明劍君是個合格的劍君,他做的許多事,都是為了紫霄劍派。沈清宵寧願將劍君之位交到徐逆手中,也不願意昭明劍君的心血化為烏有,宗門就此淪落。


    如果讓夏侯真人做了劍君,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麽事情來?徐家被打壓是肯定的,說不定徐正也會被他幹擾,一直不能晉階。若是如此,紫霄劍派還有什麽希望?


    徐逆當劍君,也許也會打壓徐家,但有他本人在,紫霄劍派就不會倒。


    沈清宵擁護昭明劍君,並不等於擁護徐家,徐家和紫霄劍派的前程相比,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夏侯真人察覺到周圍的氛圍,慌了:「徐逆!你不是紫霄劍派的弟子,憑什麽挑戰護山大陣?」


    徐逆輕輕一笑,氣定神閑:「誰說我不是紫霄劍派的弟子?弟子身份,有宗門名錄、身份令牌為證,什麽時候由你說了算了?」


    在夏侯真人驚訝的目光中,徐逆取出一枚令牌:「這是我的身份令牌,要不要迴去查一查宗門名錄?夏侯師叔!」


    這枚身份令牌,正是蓮台上徐正給他的。他消失之後,徐正才做了這個令牌,所以,給他時是死的。徐逆注入自身真元,身份令牌生效,如今已經貨真價實。


    當然了,宗門名錄上,肯定沒有他的名字。因為,寫宗門名錄,要本人留下真元印記才行。寫宗門名錄和製作身份令牌同時進行,從來沒有缺一個的情況發生,徐逆料想夏侯真人不敢去查。


    夏侯真人確實不敢去查,昭明劍君在時,宗門所有事務皆在他掌握之中,誰知道他是不是幹了這件事?身份令牌為真,他哪裏還會懷疑?


    他在心裏暗罵昭明劍君,給徐逆製作身份令牌想幹什麽?現在被他害得成了廢人不說,連劍君之位都要被搶了。


    這個話,他不敢說出口。徐逆的氣勢太強大,身邊還帶著好幾個元嬰修士,就算紫霄劍派的元嬰傾巢而出,也未必打得過人家,何況沈清宵絕對不會站在他這邊。


    眼看著落在自己頭上的餡餅,還沒吃到嘴裏,就被別人搶走了,夏侯真人慾哭無淚。


    可他被昭明劍君壓製多年,已經習慣了服從,徐逆這樣氣勢洶洶地打上門來,他隻是掙紮了一下,就順從了。


    算了,他要挑戰護山大陣,那就讓他進,陣令還在自己手中呢,未必能夠挑戰成功。


    看到夏侯真人閉口不言,徐逆道:「看來,夏侯師叔沒意見了,你們呢?」


    他看的是沈清宵,以及剛剛趕到山門的其他元嬰。


    沒有人說話。


    「既然沒人有意見,那我就進陣了,有勞諸位在旁見證。」說罷,徐逆身裹劍光,飛掠進護山大陣。


    劍石察覺有人入陣,驟然放出炫目的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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