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嫣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甩了下來。


    這一切落入小劍池眾多弟子的眼中,她羞憤欲死,扭頭就走。


    剛才與她在一處的瘦高男弟子起身,張口欲喚,卻被另一名矮個男弟子拉住了。


    「師弟,程師妹已經吃虧了,我們何必這般絕情……」


    矮個男弟子卻道:「你現在去找她,她隻會更加惱怒,不如等她消氣了再說。」


    「她隻是個小姑娘,要是一時羞惱,不來了怎麽辦?小劍池可是劍修最好的修煉之地。」


    矮個男弟子眼中掠過一絲不屑:「連這點事情都想不通,也配修劍?她也不想想,自己連劍意都還沒悟出來,元嬰前輩能教她什麽?劍術之道,如攀絕頂,要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心存妄想怎麽行?」


    劍修都是驕傲的,之前想著,難得來一位師妹,要好好相處,發現對方態度如此輕浮,他的態度立刻改變了。


    高個男弟子猶豫良久,嘆了口氣:「唉,希望程師妹自己能想明白……」


    這個小插曲,靈玉根本沒有理會,她在問劍峰一遍遍地迴想剛才與斷嶽真人交手的細節。


    上次她結嬰迴歸的時候,斷嶽真人也常常過來與她切磋,那時的斷嶽真人,同樣表現出了一個老牌修士的老練,有很多技巧值得她學習。但是,今天的斷嶽真人,似乎多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疾風勁草般的頑強,心隨意轉的流暢,還有一針見血的精準。


    靈玉一遍遍地迴想,一遍遍地模仿。


    不知不覺,一天過去了。


    她迴到天池峰,打坐修煉。


    第二天,她沒去問劍峰,而是在天池峰練習法術。


    直到第三天,才去了問劍峰。


    她的修煉步調,並沒有因為斷嶽真人傳授秘技而有所改變,仍然按照自己的步伐,穩穩地前進著。


    不知不覺,大半個月過去,太白宗來了一位客人。


    「怎麽是你?」靈玉看著眼前的光頭,驚愕不已。


    聽說有客來訪,她算算日子,還以為是丁玉成趕到太白宗了,沒想到來的是緣修。


    緣修笑嘻嘻地摸著光頭:「程施主,小僧聽說你發了大財,特來求個布施。」


    靈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是僧我是道,誰布施誰啊?不是受了重傷嗎?還敢出門?」


    緣修說:「我從寺裏出來,直接坐傳送陣到淩雲城,安全得很,如果到了淩雲城還被偷襲的話,那說明你們太白宗太遜了!」


    靈玉心道,淩雲城又不是太白宗的,他要是在那裏出了事,關她毛事?懶得跟緣修扯這事,幹脆不提了。


    「你的傷呢?我怎麽沒瞧見?」


    緣修的笑容有點發苦:「我傷的位置你瞧不見。」


    這話說得古怪,靈玉不由自主地視線下移……


    「你別亂想。」緣修不由自主地把腿一夾,說道,「不是這裏。」


    「好吧。」靈玉若無其事地收迴目光,問,「到底傷在哪裏,你直接說不就好了?」


    緣修有點煩躁地摸了摸光頭,說:「你知道我們佛修要修佛心的吧?」


    靈玉點點頭。佛心是個玄妙的東西,有點像劍修的劍心,不過,劍心此物,表現出來就是劍修獨特的金丹,佛心卻玄妙得多。


    它是一種境界,無法像劍心一樣具體為人感知。


    用通俗的話來說,這個佛心,就是他們心境的統稱。


    佛修晉階最穩,便是因為他們最重心境修煉,時時刻刻都在修煉佛心。


    靈玉對佛修了解不多,隻知道他們把築基稱為煉心,便是築基要凝鍊佛心。


    「其實,佛心並不像你們以為的那麽虛無,」緣修說,「修為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以看到佛心的具現,就像金丹一樣。」


    靈玉眨眨眼,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佛心跟劍心差不多?」


    「嗯……」


    看緣修這垂頭喪氣一臉苦相的樣子,她突然升起一個念頭:「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的佛心碎了吧?」


    緣修看了她一眼,垂下頭,沒說話。


    看他這樣子,八九不離十了!


    靈玉揉揉眉心,有點亂了:「不對啊,劍修要是失去劍心,那修為就沒了,可你看起來跟常人無異……」


    緣修一攤手:「佛心不等於劍心啊!沒有佛心,我隻是心念浮動,並不是失去修為。」


    「……明白了,定海神針。」


    這次緣修點頭了。


    他苦著臉好一會兒,說:「實話告訴你吧,佛心碎了以後,我很多法寶秘術都不能用了……」


    佛修到底是怎麽迴事,靈玉懶得了解。各修行道雖然相通,但各自有著不同的發展道路,細究起來,豈是一兩天能弄清楚的?反正她知道,緣修遇到大麻煩了,他的佛心碎裂,導致實力大降。


    「是誰幹的?」


    緣修搖頭:「不知道。」


    靈玉睜大眼:「這可不是你的風格,連被誰暗算都不知道,你是緣修嗎?」


    緣修嘆了一口氣:「佛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你這裏安全嗎?」


    靈玉看了看,隨手布下幾個禁製:「說吧。」


    緣修盯著她布置禁製的手段,說道:「多年不見,你連這個也學會了?」


    他精通陣法之道,一看就知道靈玉下過苦功。


    靈玉哼了聲:「技多不壓身。你到底說不說?」


    「我說……」緣修苦著臉。


    他一句三嘆地說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出生在陵蒼西北的小村,出生之日,家破人亡,整個村遭了山賊。我娘難產而死,爹死在山賊手裏。還好有個路過的老僧把我撿了迴去,我就這麽當了和尚。之後,走到哪哪遭災,十歲的時候,撿到我的師父圓寂了,我被新任主持趕了出來,隻能在一個野廟當小沙彌。野廟裏的主持是個假和尚,時常裝神弄鬼,騙香油錢,我幹得最多,吃得最少,還得幫他坑蒙拐騙……」


    緣修說起自己的身世,那可真是一把辛酸淚。


    靈玉以前覺得,緣修挺幸運的,沒想到他的身世比她苦多了。


    直到十三歲,他靠著師父留下來的一本似是而非的功法踏入鍊氣期,將那假和尚手刃,才結束了這種日子


    之後,他慢慢流浪到觀慧寺附近,起了加入宗門的念頭,這才成為現在的緣修。


    靈玉心道,難怪緣修狡猾奸詐得不像個佛門弟子,在那種環境下,他還能把持住自己,沒有走上歪路,已經很難得了。


    迴想起她自己,那點坎坷真不算什麽。


    「我後來才明白,所謂佛心,我天生就有,所以,在修煉上,我很少有瓶頸。」緣修認真地說,「我很早就有一個秘密,隻是不敢說出來。偶爾我會沉浸在幻境裏,覺得自己是另一個人。」


    靈玉看著他,輕輕吐出兩個字:「悟嗔。」


    緣修笑了:「不錯,你果然也是。」


    「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是天命之人的?」


    「結丹的時候。」緣修很淡定


    「這麽早?」靈玉有點驚訝,那時候還什麽徵兆都沒有。


    緣修點點頭:「你應該沒有保留多少記憶吧?我想我保留的記憶比你多。」


    靈玉沉默了一會兒,問:「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緣修毫不猶豫:「重新凝練佛心,應天命。」


    「你……佛心都碎了,還要應天命?既然你被人暗算了一次,應該察覺到,有人故意要害天命之人。」


    緣修笑道:「枉你聰明一世,難道不知道逃避隻能助長敵人的氣焰嗎?別人越打擊,說明他越怕你這麽做,繼續走下去,揭開他的真麵目,將他擊敗,才是最根本的解決之道。」


    靈玉沒有應答,片刻後,看著他說:「你的佛心還在。」


    緣修含笑點頭。他的佛心碎了,可「佛心」還在。


    「說吧,你的佛心是怎麽迴事?到底是被人暗算,還是……」


    「怎麽說呢?」緣修有點苦惱,「其實,整件事看不出人為的痕跡,但是,我就是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將我引到了那條路上……」


    緣修這次的大禍,說起來實在不像人為,可是每件事都太巧了,反而露了痕跡。


    觀慧寺是佛門第一寺,弟子眾多。以緣修油滑的性子,在寺裏混得如魚得水,尋常情況下,根本輪不到他幹苦差事。


    近年來,觀慧寺流年不利,事情一件件地發生。


    先是礦脈出事,找不出原因,調走了一位元嬰佛修。接著有一位元嬰佛修遊歷時落難,又調走了兩位。樁樁件件,全都擠在一起,最後,淩天舟負責收集一件材料,隻能派緣修出去。他的佛心,就是在收集材料過程中碎裂的。


    「我本來覺得,隻是意外而已。可是迴去之後,總覺得不對。每件事都太巧合了,可我從來不相信巧合。」


    換句話說,這是緣修的直覺。


    靈玉聽了,也覺得太巧了,就連收集材料的過程中,緣修也遇到許多巧合之事,最後把他逼到滄海深處,落入旋渦,絞碎了他的佛心。


    她相信,一個敢與大乘修士作對的黑手,設計這麽個圈套並不是難事。


    「當然,也有可能隻是運氣不好……」緣修想了想,又道,「這種事情,我不是沒有遇到過。」


    和靈玉一樣,緣修的運氣也不是太好,往往一帆風順的時候,就要栽一個跟頭。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能夠活到現在,還有這一身修為,實在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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