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猛然站了起來,指著內室的手指發著抖。


    那道火靈氣,已經不單單是火靈氣,裏麵還夾雜著一縷毀滅的氣息。


    結丹到元嬰,最明顯的標誌便是自身的功法從基礎的五行轉化到更高深的境界,小火鴉的火靈氣開始轉變,說明他已經摸到了元嬰的門檻。


    明堂不敢相信,這速度也太快了!


    他轉迴頭,不知道該怎麽跟靈玉說。


    「水道友……」他斟酌半晌,最後隻說了這麽一句,「少主就交給你了。」


    靈玉輕笑,能讓明堂讓步,不枉費她一番口舌。


    這個老頭,說到做到,果然不再橫加幹涉,不管靈玉領著小火鴉幹什麽,他隻管收拾殘局。


    搶奪初陽之事,金烏很快鬧上門來。對他們來說,東枝被火鴉一族占據,已經很沒臉了,現在火鴉還來搶奪初陽,如果金烏一族忍氣吞聲,以後在扶桑之木還能見鳥嗎?


    明堂一邊低聲下氣,另一邊卻聯合了重明鳥、帝江、金翅大鵬幾個大部族,給金烏施壓。


    大家都是扶桑之木的部族,金烏占據初陽,是因為別的部族不需要初陽修煉,誰說初陽就是金烏的了?照這麽說,太陽也是他們家的,天地元氣也可以被人獨占,天地也有主了?


    走到哪去,這都沒理啊!


    他們幾個部族一聯合,金烏耐不住了,把九鳳和瞿如兩個部族拉出來。


    於是,又開始一番鬧騰。


    扶桑之木的禽鳥們見怪不怪,自從天命之子降世,這幾個部族沒少鬧騰,反正不幹他們的事,在旁邊看熱鬧就好了。


    幾個大部族鬧得不可開交之時,靈玉帶著小火鴉,按部就班地修煉。


    明堂是個合格的奶媽……哦,不,是個合格的族長,他將一切是非都攬在自己身上,紛爭起因的靈玉和小火鴉反而能夠置身事外,安心修煉。


    靈玉來到扶桑之木時,小火鴉就已經結丹圓滿了,隻不過,它就像那些遲遲找不到契機的積年結丹修士一樣,明明隻差一步,卻始終邁不過去。


    明堂覺得,問題出在功法上麵。所以他想辦法請來靈玉,解讀功法。


    他想的並沒有錯,功法確實是原因之一,不過,靈玉認為,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這個。


    對人類修士來說,結嬰無非滿足三個條件。


    一是修為達到圓滿,基礎越紮實越好。二是心境過關,不會受困於心魔劫。三是遇到契機,說不清道不明但確實存在的契機。


    第一個是最容易達到的,就算資質有所欠缺,有足夠的意誌和時間,也能夠達到結丹圓滿。第二個要困難一些,但若下決心去打磨,也不是達不到。第三個才是真正的難點,這個契機也許是一次遇險,也有可能隻是一語點撥,誰也不知道它表現出來是什麽形式。


    來到東溟,靈玉研究了妖修的修煉方法,發現這幾個條件對妖修來說同樣適用。


    第一條不必說,無論什麽生靈,都不可能跳過圓滿境界直接結嬰。第二條,妖修的表現方式與人類不同,人類修士往往通過遊歷或者溯源尋找心境的漏洞,進行填補,而妖修是用漫長的時間來完善自己。他們認為,玩跟修煉一樣重要,因為玩就是增廣見聞、提升心境。第三條,也就是最關鍵的一條,妖修和人類一樣,誰也沒有捷徑可走。


    小火鴉的問題,就在於第二條。


    它未能化形,心境修煉會比已經化形的妖修難得多,偏偏它身份特殊,不能像普通妖修那樣出去「玩」。


    至於契機,靈玉反而不擔心。這東西說到底,跟自身也是掛鉤的,有的人一朝頓悟,其實還是因為基礎紮實。小火鴉若是畢方的傳承者,肯定也有氣運加身。


    所以,現在的問題在於,怎麽才能使小火鴉達到結嬰的心境。


    明堂並不知道,改修功法、沐浴初陽,其實都是應付他的。這兩者會使小火鴉更靠近元嬰境界,但並不能讓它突破。


    「如果有師父的三世鏡就好了……」靈玉喃喃自語。


    不好外出的情況下,三世鏡是很好的替代方法,她當年築基時缺少打磨,心境修煉就是用三世境彌補的。


    又一日沐浴完了初陽,靈玉領著小火鴉和青羽蹲在某處僻靜桑枝上。


    「念給你家少主聽。」靈玉將一套破舊的書籍丟給青羽。


    青羽接過,麵露狐疑。這套書籍磨得很舊了,獸皮封麵起了毛邊,看這精細的裝訂,應該是西溟之物。


    雖然心存疑惑,青羽還是乖乖照念:「玄者,自然之始祖,而萬殊之大宗也……」


    小火鴉聽得直打瞌睡,就在它快睡著的時候,靈玉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它的腦袋上,打得它哇哇直叫:「幹嘛打我,幹嘛打我?」


    「你說呢?」靈玉捏了捏手指,想當初她念經的時候睡著,玄塵子一戒尺就上來了,哪像她這麽溫柔?


    小火鴉炸毛:「你打我,我要跟族長說!」想它從小到大,都是被族長捧在手心,幾時吃過這樣的虧?就算靈玉身上有它想要的東西,也不能想打就打!


    「你家族長忙得很,讓他省省心吧!」靈玉毫不客氣地把它揪過來,夾在胳膊下,吩咐青羽,「繼續念。」


    青羽看了在靈玉胳膊下掙紮的小火鴉一眼,繼續念下去:「幹以之高,坤以之卑,雲以之行,雨以之施……」


    等到青羽念完一篇,靈玉壓了壓胳膊下露出來的腦袋:「你跟著背。」


    形勢比人強,青羽對它受的苦視若無睹,小火鴉隻能委委屈屈地跟著念:「玄者,自然之始祖……」


    就算靈智還沒完全開啟,背這麽一篇經書還是不成問題的。等到它會背了,靈玉將經書解釋了一遍,又讓它複述一遍,然後跟著青羽一遍一遍地念,稍微有點不專心,一巴掌就拍過來了。


    轉修功法、藥湯鍛體,這兩項小火鴉視若尋常,到了背誦道經,反倒叫苦連天。


    如果不是受人所託,靈玉很想跟它喝一杯,當年她被玄塵子逼著背誦經書,也是這個樣子的。


    明堂初時還不覺得怎樣,後來見靈玉把大部分時間花在背誦經書上,忍耐不住,過來問了問。


    靈玉答道:「未能化形的妖獸,一般需要花多長時間結嬰?」


    「這……」一些血統低下或者機緣不夠的妖獸,到元嬰才能化形開啟靈智,一般來說,所用的時間比化形的妖修多上好幾倍。能結嬰還是運氣好的,它們結不成嬰的機率比化形的妖修高多了。


    「在下一直對西溟之事很感興趣,人類修煉比我們妖修快多了,原因何在?除了他們擁有最適合修煉的肉身,還有一點,是我們沒有注意到的,那就是他們擁有最完善的修煉體係。我們需要花大量時間才能做到的事,在他們看來,另有捷徑。」


    明堂若有所思。這些天來,他越發覺得,靈玉給小火鴉製訂的修煉方法有些特別。之前他一直想不明白,現在靈玉這麽一說,將他點醒了。


    「水道友其實用的是人類的方法?」


    靈玉點頭:「不錯。明堂道友可還記得上次我說的話?貴少主情況特殊,不能將它視為普通的火鴉,甚至於普通的妖修。據我所知,天阿少主用的就是人類的修煉方法,她的修煉速度與人類無異,既然她可以,為什麽貴少主不可以?」


    明堂驚訝:「天阿少主用的是人類的修煉方法?」這可是個大秘密。


    「所謂靈體,不就是生靈萬物修煉所求麽?無論是人類,妖族,靈族,最終修煉的都是靈體。天生靈體,才是貴少主最大的資本!」


    聽了這番話後,不知道明堂怎麽打聽的,再見靈玉,態度又客氣了幾分。


    天阿少主用的人類的修煉方法,這是機密中的機密,這位水道友居然知道這樣的事情,可知其來歷不凡。少主如果能像天阿少主那樣,那火鴉一族目前的困境將不值一提!


    不管這位水道友是何身份,立下了共生契,彼此就綁在一起了,少主出事,對她可沒有好處。


    督促小火鴉修煉的同時,靈玉自己的修煉也沒有放下。


    扶桑之木靈氣充沛,再加上火鴉一族提供的豐富物資,這樣的好機會不抓住,那就是傻子了。


    靈玉盤算著,如果計劃順利,能夠藉助火鴉一族迴到西溟,那自然是好,可如果不順利,她也不能白白浪費時間。以她的修煉進度,再苦修二十年左右,差不多可以衝擊中期了。三百歲左右達到中期,剩下一百年時間好好打磨,突破至後期,才有希望打敗昭明劍君。


    不管扶桑之木多麽鬧騰,幾個大部族如何爭吵,靈玉隻管督促小火鴉,自己亦勤奮修煉。


    時間流逝,事實證明,人類修士的修煉方法,正適合小火鴉。它的靈氣日益精純,越來越接近元嬰大門。


    三年過去,一切準備完畢,靈玉讓青羽請來明堂。


    「是時候了,準備結嬰吧。」


    明堂大喜:「少主可以結嬰了?」


    「時機成熟了。」靈玉說,「它情況特殊,要好好準備。」


    明堂忙不迭地應下:「需要什麽,水道友盡管說。」


    (註:文中經書為《抱樸子》內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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