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羽向來惟徐逆馬首是瞻,徐逆說什麽就是什麽,既然他都說去大衍城,那結果就是去大衍城。


    幾天之後,眾人收拾好東西,抹掉這個地下行宮存在的痕跡,離開了皇家獵場。


    不得不說,這是靈玉和緣修二十年來見過的最靠譜的小隊,這十幾年,他們不但將據點經營得有如鐵桶,更將周圍的形勢摸得一清二楚。他們還時不時地分派兩三人的小隊,到更遠的地方查探。


    這種狀態,他們能堅持二十年,除了自身的毅力,還有著許多客觀因素,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小隊的基礎,是紫霄劍派的誅邪堂,本身擁有嚴格的紀律和凝聚力。爭權奪利這種事在小隊裏不會存在,因為誅邪堂的統治力不可動搖。


    靈玉和緣修適應得很好。他們本來都是大宗門的弟子,相對嚴格的門規是必須的,如何在嚴格的紀律下發揮自己最大的能力,是他們這些宗門弟子必備的素質。


    離開內陸,深入海洋,他們接觸到了預見的危險。會留在海洋的妖修,本來就是海獸,在大海上,他們的實力有所增強,而人類雖然是適應性最強的生物,但在水裏,不可能比得過這些海獸。


    剛開始,他們前進得很艱難。在藥王遺府中暫時安頓下來,花了好幾個月,適應了環境,找好下一個落腳點,才繼續往大海深處進發。


    每一次遷移,都是用血來鋪就道路,一行九人,不停地有人受傷,卻都咬緊牙關,沒有放棄。


    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還要歸功於小隊人員構成的完整。段飛羽的預警,夏連冬的煉丹術,緣修的陣法造詣,這些保障他們的後勤。其他幾人,論實力都是一時之選,哪怕遇到數倍的敵人,都能絲毫不露怯。


    讓靈玉感到吃驚的是,許寄波進步很大,當年她們交好之時,她隻是個很尋常的女修,雖然修煉方麵不落人後,動手實力卻要差上一些。而今時今日的許寄波,敢打敢拚,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她對自己更自信。打架這種事,也是有天賦的,她從小打架輸過誰?


    不知不覺,時間飛逝,三年轉眼就過去了,他們始終走在前往大衍城的路上,盡管速度很慢很慢。


    熬過最初的那段時間,在海上的日子沒有想像中那麽難過。


    留在大海中的妖修,沒有他們以為的那麽多,反而越深入越少。一開始他們不知道原因,後來偶爾撞到一次妖修大遷移,才知道這些妖修來到西溟,會集體飛往大陸,隻有少部分海獸,才會留在海洋之中。


    東溟的海獸,所遇到的資源危機並不像天阿大荒的妖修那麽嚴重,滄海之大,足夠他們生存修煉。


    因此,他們越走越有信心。原本以為,去大衍城是難以實現的目標,如今看來,並不是那麽遙遠。


    「在幹什麽?」荒島上,靈玉隨手把劍插在石頭上,當作手杖一樣倚著,湊到緣修麵前。


    緣修坐在石頭上,正在一塊獸皮紙上用特殊的墨寫寫畫畫,時不時地施展小法術塗抹。


    「修正地圖啊!」緣修頭也沒抬地說。


    靈玉看到,打磨光滑的獸皮紙上,畫著一幅清晰詳盡的地圖。


    他們已經深入大海,離大衍城越來越近了。


    「要是我們現在無所顧忌,估計飛上個把月,就能到達大衍城附近的海域。」緣修說罷,嘆了口氣。


    這個「要是」,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目標。他們小隊的實力不弱,可幾乎每個人都有傷在身,這種情況下不管不顧地跑到大衍城去,那還要不要命?


    再說,能不能到大衍城,他們還不知道,這座化神修士之城,一向拒絕他人拜訪,哪怕元嬰修士也是一樣,指不定他們到達傳說中大衍城所在的海域,卻找不到具體的位置。


    畢竟,大衍城對他們這樣的築基修士來說,隻是傳說。


    「總算改完了,原來的地圖真是錯漏百出啊!」緣修套上筆套,舉起自己改好的地圖欣賞起來。身體剛剛放鬆,忽然搖晃了一下,「嘩啦」一聲,臀下巨石裂成一堆碎石,連帶他「咕咚」摔了下來。


    按理說,一名築基修士,應付這樣的意外綽綽有餘,隻是他剛剛完成地圖的修改,心理放鬆,再加上靈玉在旁,二十多年的習慣,使得他自動進入「有人守衛」的放鬆狀態,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哎呀,緣修道友,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靈玉作驚訝狀,伸手去扶。


    緣修扭頭,看到一堆碎石上寒光閃閃的劍,磨牙:「程君影!」


    靈玉收迴扶了一半的手,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程靈玉,別叫錯了。」


    緣修氣唿唿地爬起來,沒地方坐了,隻好另外撿塊小石頭蹲了:「你這兩個名字哪個是真的?」


    「我不是說了嗎?靈玉是道號。」她也跟著蹲下,「至於程君影,知道的人不多,可以當做暗號。」


    「暗號?你想幹什麽?」


    靈玉截過他手上的地圖,自己欣賞了起來:「以後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就用這個名字,這樣,就沒人可以冒充了。」


    緣修摸摸下巴:「你會不會想得有點多?誰會冒充你啊?」


    「那可說不準,也許以後我名滿天下呢?」


    ……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一邊聊一邊值守。


    很快,入夜之後,緣修迴去了。他是後勤人員,享受特殊待遇,值守這種事,輪上小半天就夠了。


    入夜後的荒島,隻有天上一輪殘月散發出微光,耳邊傳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顯得安寧而平靜。


    靈玉沒有調息,而是隨意地坐著,神識始終覆蓋整座島嶼,保持警惕。


    大海孤島,沒有同伴,容易讓人滋生孤寂焦躁的情緒。為了抵抗這種情緒,靈玉隨手撿起一片樹葉,試著吹出聲響。


    她不怕聲音引來危險,緣修的陣法,將整座島都牢牢防護起來,阻止聲音外傳是基本功能。


    不同的樹葉,吹出的聲音不一樣,靈玉正樂此不疲地試著,忽然感覺到有人從藏身處出現,向她走來。


    築基後期的修為……是徐逆。


    她沒有起身,隻是轉頭看了一眼,繼續無聊地吹著葉子。


    這三年來,她和徐逆一直維持著普通隊友的關係,既沒有因為結了同心契更加親近,也沒有太過疏遠,好像當初根本不曾拔劍相向一樣。靈玉很滿意,她真不想摻和紫霄劍派那一堆破爛事,徐逆能當這件事沒發生,那最好了。


    不多時,徐逆在她不遠處坐下,沉默地看著海麵。


    「不是還有一個時辰才換人嗎?」靈玉停下吹葉子的無聊行為,說。


    徐逆道:「剛剛修煉完,就先出來了。」


    「哦。」


    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覺得太無聊了,靈玉隨便找了個話題:「對了,看你這段時間,修為進步很快,麻煩解決了嗎?」


    麻煩,指的是他身上的雜亂氣息吧?徐逆道:「嗯,我用萬劍訣的修煉方法,把那些雜氣抽了出來,過些時日,就能除淨了。」


    靈玉暗自嫉妒。那個《先天紫氣訣》,對她形同雞肋,對徐逆卻好像量身定做,當年那樁交易,她就沒占到什麽實際的好處。徐逆說會補償她,可誰知道需要多久?要是一直出不去呢?


    「那個,」徐逆忽然問,「封劍盒你現在有用嗎?」


    他話一出口,靈玉立刻手護幹坤袋,戒備地盯著他:「你想幹嘛?你已經欠了一屁股債了,別指望再從我這撈東西。」


    黑暗中,徐逆嘴角一撇:「我是賴帳的人嗎?」


    「呃……」憑良心說,徐逆很大方,第一次交易,她占了大便宜。隻是這第二次,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靈玉說:「那可說不好,誰知道你什麽時候抽瘋。」


    「……」徐逆道,「我隻想告訴你,你沒辦法修煉《先天紫氣訣》的話,可以用封劍盒試試。」


    這句話,拉迴了靈玉的注意力。


    封劍盒,修煉《先天紫氣訣》?仿佛毫不相幹的兩件事,被放到一起,她很快抓到了重點。


    因為與《五行萬劍訣》衝突,她失之以純,沒辦法修煉《先天紫氣訣》,但封劍盒可以儲存劍氣……


    靈玉一拍大腿:「對了!我可以暫時先身上的氣息壓下來,修煉《先天紫氣訣》,然後把修煉出來的劍氣存進封劍盒,這樣,它就不會跟我身上的劍氣混雜起來了!」


    徐逆挑了下嘴角,感到很放鬆。她的天賦確實不錯,談及修煉,往往舉一反三。


    「隻是,我之前已經修煉了好多劍氣放到封劍盒裏,這樣會不會又混雜起來?」


    「不會。」徐逆淡淡解釋,「封劍盒看起來是一件法寶,其實並非一個空間,用來存放劍氣的,是盒麵上的各色寶石,你注意分開就是了。」


    「啊,還會這樣?那是不是代表著,盒麵上的這些寶石,都可以用來存劍氣?」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徐逆像看著傻瓜一樣地看著她,「你覺得,這些寶石很容易找到?」


    「……」


    好吧,她問了個蠢問題。封劍盒之所以貴重,不就是因為材料珍貴,煉製高明麽?那些材料,哪是那麽容易收集的?


    不過,能用封劍盒來修煉《先天紫氣訣》,已經很好了,封劍盒中儲存的劍氣越多,她將來結丹的時候,練成劍陣的時間越快。等到練成了劍陣,封劍盒就可以拿來單獨存放紫氣了,到時候,鬥法多了一個手段。


    靈玉越想越坐不住,幹脆起身:「不介意我早點迴去吧?」


    徐逆搖搖頭,他一個人值守就夠了。


    靈玉剛剛走出兩步,忽然,一陣強烈的地動傳來,尖銳的海浪唿嘯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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