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疊厚厚的紙,在記錄丹藥研究進展的同時,還記載了心路歷程。


    靈玉越看心情越沉重。


    那位行端真人劍心碎裂後,藥王帶著他四處尋藥,最後在東海安頓下來。可劍心碎裂,幾乎必死,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想要修補,談何容易?


    劍心,有兩層意思,一是劍的劍心,二是人的劍心。其中,人的劍心也就是劍修的金丹。


    劍修有個鐵律,也就是那句流傳甚廣的話,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雖然略微誇張,但基本說出了事實。劍若損毀,重則丹田爆體則亡,輕則成為廢人。


    行端真人劍心碎裂,也就是結丹修士金丹被毀,而丹田破損,跟本命靈劍被毀一個性質……兩條之中,占上一條,都很難活,何況兩條都占了?能保他不死,已經不愧藥王之名了。


    來到東海,行端真人清醒得越來越少,十幾年後,幾乎成了活死人。而藥王,研究得越來越拚命,厚厚的紙張上,心情記錄變得很少,筆跡也越來越潦草。


    靈玉看著這些記錄,似乎能感覺到她寫下這些字的心情。從一開始的痛苦堅決,到後麵的瘋狂壓抑。


    一個人獨居海外,陪伴著活死人一樣的丈夫,除了信念,別無所有。


    孤獨蔓延,絕望生長,隻有對著昏迷的丈夫,才能有片刻的平靜。


    偏偏丹藥的研究極其不順,她一邊拚命地想法給丈夫續命,一邊擔心自己沒有足夠的時間把丹藥研究出來。


    ……移居海外,恍然三十年了,七葉鳳尾花終於成熟,可以著手煉製丹藥了。


    這段字跡,難得地平順,想必當時藥王心情極好。然後是長長的試藥記錄,看得出來,她並沒有萬全的把握,但行端真人越來越虛弱,隻能勉力一試。


    又翻過了三五頁,紙張上的字跡陡然變得淩亂無比,有墨水灑落的痕跡,還有不知名的汙物,難以認清上麵的字,隻大概認出「失敗」「爆爐」等字樣。


    靈玉心一沉,雖然早知道藥王夫婦八成已經不在了,但她一頁頁地看下來,心神沉浸其中,與他們共悲喜,同休戚。


    看過這幾頁,後麵的紙張稍微平整一些。


    ……玉霄迴生丹快用完了,行端的傷勢再次惡化,長生水的效果也越來越差,如果不能及時研究出丹藥,恐怕隻能撐十來年。七葉鳳尾花還剩下一株,上次爆爐後,修復劍心和丹田的丹藥隻能從頭開始。


    我想,我大概走錯了方向。修復劍心難度極高,可修復丹田要容易得多,如果能重塑丹田,至少行端還有重新修煉的希望。


    接著又是一頁頁天書般的藥理,字跡不同於初時的規整,也不同於煉藥失敗時的狂亂,而是簡潔流暢,仿佛時間一刻也不能浪費。


    靈玉暗暗佩服,這位藥王前輩不但煉丹之術出眾,心境修為也非同小可,在這種情況,仍然能夠穩住情緒,耐心研究。


    丹藥已經研究了三十年,雖未成功,卻也是成果斐然,她將修復丹田這個效果從中抽離出來,進展一日千裏。


    終於,靈玉看到了研究成功的記錄。


    ……丹藥終於煉製出來了,試驗之後,達到了預定的效果。明日給行端溫養一遍經脈,就可以服用了。老天保佑,一定要成功。


    看到這裏,靈玉麵露微笑,正要繼續讀下去,卻發現桌上空空如也。


    她一轉頭,卻發現徐正捏著最後一張紙,怔怔地出神。


    「喂,你看好了沒?」


    徐正扭頭,將最後一張紙遞過去。


    靈玉接過一看,也是一怔。


    上麵的字跡,比任何時候都要混亂——


    沒有成功,為什麽沒有成功?行端服藥之後,明明有效果的!他的丹田開始修復,經脈也一點點被修補起來,為什麽最後還是失敗了?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是拖得太久了嗎?還是藥性衝突?


    再給我一點時間,也許就能弄清為什麽,可是不行,行端的身體已經垮了,沒辦法再承受丹藥的藥性……


    行端,行端,難道我最終還是無法救你,隻能陰陽兩隔嗎?


    藥王,連想救的人都救不了,我算什麽藥王?


    行端,當日定情之日,我們曾有言,從此生死相隨,如今該是兌現的時候了。


    …………


    記錄到底而斷,翻遍書桌,尋不到除此之外的隻言片語。


    靈玉嘆息一聲,將最後一張紙放下。


    徐正默默站著,一句話也不說。


    靈玉不禁問道:「你在想什麽?」


    徐正還在出神,好一會兒,方才說道:「沒什麽,隻是覺得,這樣挺好。」


    「這樣挺好?」靈玉的眉毛挑起,疑惑地看著他,「一個死不死,一個活不活,這樣也算好?」


    徐正淡淡道:「無論你落到什麽境地,都會有人不顧一切地救你、守護你,這樣不好嗎?」


    「呃……」靈玉一時答不上來,仔細想想,這話好像挺有道理的,可再想想,又覺得不對,體現真心,不一定要經歷災難啊!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沒等她說話,徐正又道:「他日我若風光不再,眾叛親離,走投無路,不知是否也有人願意追隨於我……」


    他語氣裏沒有太多的情緒,淡淡的,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靈玉卻覺得,他的內心一定不像表麵這麽平靜。隻是……


    「徐公子開什麽玩笑?以你的身份,怎麽會眾叛親離,走投無路?」


    徐正看了她一眼,自嘲似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靈玉懶得去想他那七彎八繞的心思,而是琢磨眼前的事。


    「嗯,看這些記錄,藥王最後研究出了修復丹田的藥,但還是沒能治好行端真人,他們應該坐化了吧?可這裏沒有屍體……」


    「他們未必會死。」徐正打斷她的話,目光掃過溶洞,「你看,這裏的東西都是隨意擺放,連這麽重要的記錄都沒有收起來,我剛醒的時候,看到丹爐都是開著的,很顯然,他們是在很突然的情況下離開的。」


    靈玉皺皺眉頭,不大相信:「不可能吧?如果他們是自己離開的,應該把東西都帶走才對,就因為東西擺放淩亂,根本沒有收拾的痕跡,說明他們可能已經身死。藥王對行端真人一往情深,他若坐化,藥王前輩估計也沒心思收拾東西了。」


    「不。」徐正的語氣很肯定,「你看這些記錄,藥王前輩早有心理準備,打算以死追隨,如果行端真人真的就這麽死了,她完全可以把後事安排好。你看這些書籍,擺放得整整齊齊,還有丹爐旁邊,那些沒來得及收拾的材料,都按照一定規律擺放,說明藥王是個行事有度的人,像這樣一個人,既然已經準備赴死,怎麽可能不把事情安排好呢?」


    「……」靈玉發現,自己居然被徐正說服了。好一會兒,她道:「這隻能說明,他們遇到了意外事件,不能說明他們沒死。」


    徐正輕輕點頭:「不錯,千年過去了,後來再也沒有聽說過藥王之名,就算當時真的沒死,恐怕結局也不妙。」


    兩人同時長嘆一聲。


    安靜片刻,靈玉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袋:「說了半天,還是沒有出去的方法啊!」


    徐正卻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急著出去了。」


    「啊?」靈玉不明所以。


    徐正揚了揚下巴:「難道你沒發現,這裏的東西,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嗎?」


    靈玉怔了怔,恍然大悟:「對啊!這些書籍裏麵,肯定有藥王的獨家秘方!還有這份記錄……」她看著徐正,「徐公子,要不我們分了?」


    徐正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一時說不出反對的話來。正猶豫著,聽靈玉說道:「別管之前你答應了什麽,這裏是我們兩個人找到的,跟伏道友他們沒關係,那個約定當然不作數了!這可不算違約!」


    「……」徐正橫了她一眼,「說得這麽好聽,隻是你自己想多占一份吧?」


    靈玉坦然道:「你好我也好,明擺著有好處的事,幹嘛不做?再說了,這裏的東西,你未必不心動吧?隻可惜來之前都答應了,反悔實在有失徐公子的人品,不如就讓我來做壞人吧!」


    徐正哼了一聲。


    「怎麽樣?」靈玉追問。


    徐正硬梆梆地道:「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怎樣?」


    靈玉喜笑顏開:「很好,那就這麽說定了。」略一思索,「嗯,這些書都可以複製,我們一人一份好了。徐公子你這麽上道,原件給你,我要副本,至於其他的東西麽……」


    「我看看有什麽中意的,挑兩件就是,其他都給你。」徐正打斷她的話。


    「如此甚好!」靈玉大喜,一拍他的肩,「夠大方,不愧是徐公子!」


    徐正視線往下,瞅著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沒說話。


    靈玉一看,連忙收迴:「抱歉,冒犯了徐公子的冰清玉潔,真是對不住。」


    對著她笑嘻嘻的臉,怎麽看怎麽嘲諷,徐正磨了磨牙,最後說:「想罵我就直接罵,別叫徐公子了可以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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