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仗停在王府門口,琉月眼角微抬,讓她驚訝的是,馬車竟是皇子所用的玉輅。


    她腦子一片混沌,隻聽父王沉穩中帶著些許激動的聲音響起來:


    “殿下大駕,某不勝榮幸!”


    “王爺連下三張帖子,本王不來一趟,豈不是辜負了王爺的美意。”


    這道聲音磁性低沉,語速不緊不慢,雖有絲緞般潤滑之感,卻又冷冰冰拒人於千裏之外。


    可父王為何稱唿他為殿下?


    琉月皺眉思索,抬眼朝前一看,頓時瞪大了眼!


    來人一身月白色緞子衣袍,淺黃色袖口上繡著五爪龍紋,劍眉斜飛兩鬢、鼻梁挺直高挑、一雙深幽的眸子,初看隱約有星芒跳動,再看卻閃爍著拒人千裏的冰冷。


    那日離開滄南城,雖隻是遠遠看過一眼,但對方那雙不怒自威的眼,以及身上懾人的氣勢,她絕不認錯。


    這位來自古安的統兵大都督,就是古安息王爺南子言!


    海神廟的記憶瞬間唿嘯而來,琉月閉了閉眼,努力將那些記憶趕出腦海。


    現在最要緊的事,是為什麽息王會來參加父王的壽宴?


    難道,難道父王已經說動息王,真的要與他聯姻了?


    琉月心裏一陣慌亂,若父王與息王聯姻,等於得到息王支持,聖人到時候就算防備,卻也不好與父王撕破臉,父王會更加有恃無恐。


    本以為她有兩三年時間慢慢謀劃,可是,聯姻之後,父王的計劃一定會提前,她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不能急,靜下來,再想想,不要自亂陣腳!未必是聯姻!’


    琉月閉了閉眼,心裏喃喃道。


    前世父王的壽辰,息王並沒有來炎楚。這一世,為什麽又出現了變故?


    琉月的慌亂南子言都看在眼裏,他與公儀明城夫婦寒暄幾句,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看著琉月。


    他不明白,為什麽那丫頭在看到他時,竟然瞬間臉色慘白!她就這麽不喜自己?或是,害怕自己?


    公儀明城和吳氏迎著南子言入了主位。主位除公儀明城和南子言,便隻有別稱廣利先生的幕僚劉永,以及東州刺史劉本強作陪。


    壽宴放在正午,南子言剛落座,便有想要攀附的官員過來想敬酒,但還未靠近息王爺,便悉數被他身邊的冷臉總管用刀柄擋在五步之外。


    劉永和公儀明城對視一眼,草草結束了壽宴。


    壽宴結束後是例行的海神祭祀,來客中,隻有四品以上官員及少數名門望族,能有資格攜女眷隨同參加,不過須臾,賓客便離開了九成。


    閔州和東洲雖分屬兩國,民俗卻類同,都有祭祀海神的習俗。


    祭祀設在海邊高台,文武官員攜女眷分列高台下兩側,火把燃起,肥美的牲畜和美酒一抬抬投入大海,送給海神。


    看著高台上,父王和息王相攜點燃火把的和諧場麵,琉月的眉頭反而漸漸舒展開來。


    她不會讓公儀琉玉嫁給息王,若父王真有讓琉玉聯姻的意圖,她一定要想辦法破壞掉。


    祭祀場麵盛大,持續了快兩個時辰,祭祀過後,便是公儀明城特地為息王爺安排的接風宴。


    接風宴設在一條能容納兩三百人的畫舫中,一人一張小幾,盤腿而坐。依著南邊相對開放的民風,並未做男女分席。


    畫舫漸漸離開海岸,蕩漾在風平浪靜的寬闊海麵上。


    南子言靠右,和公儀明城夫婦並排坐上席,以劉永為首的王府高品級屬官,及東州刺史劉本強等官員坐在下首左側。


    琉月為首,與一眾官員女眷坐了下首右側。


    南子言眼神淡淡看著垂目不語的琉月,那丫頭此刻雖然雖然看上去安靜沉穩,但眼神縹緲,顯然心不在焉,也不知她在想什麽。


    要不是為了她,他怎會給公儀明城麵子跑來炎楚,可恨那丫頭,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竟然不知抬頭看他一眼。


    今日的衣裙華美,卻不是她一貫的風格,丫頭容貌嫵媚,平日裏會把自己打扮的莊重一些,這件衣裙的顏色和樣式,越發將她的嫵媚展現的淋漓盡致。


    雖然他很喜歡她眼波流動、衣裙搖曳的嫵媚姿態,卻不喜有其他人也能看到。


    尤其,這些日子炎楚城刻意散布出來的謠言,加上今日這種本該衣飾莊重的場合,安定王妃卻給她做了一條盡顯嫵媚的衣裙,分明是故意讓那丫頭將流言坐實。


    他瞟了一眼坐在琉月身邊的公儀琉玉,臉色又冷了幾分。


    南子言的打量琉月渾然不知,身旁的琉玉卻羞紅了臉。


    本以為能止小兒啼哭的殺神息王爺,必然是五大三粗莽夫一個,未想到,母妃所言竟然是真,息王爺不僅容貌俊美不凡,且氣度上,比起四皇子,更是多了十足十的男兒氣概。


    正午時見到息王爺的那一刻,她心中第一次對聯姻有了幾分期待。


    息王爺的目光明顯掃向這邊,看的無非是她們三姐妹,琉惜不用說,姿色與她相比遜色了不止五分,至於琉月....她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公儀明城舉杯,朝南子言敬了敬,又轉頭朗聲道:“諸位,大家一起舉杯,歡迎遠到的客人吧!”


    眾人舉杯,高聲道:“恭迎貴客!”


    公儀明城放下酒杯,又對南子言道:


    “殿下,多年來,我大楊與古安親如兄弟,大楊屢次遭到暗夏突襲,多虧古安出手相助,殿下的威名,某也早有耳聞,這次殿下能來炎楚,某頓覺蓬蓽生輝,殿下,某滿飲此杯再敬貴客!”


    南子言神色淡淡舉了舉杯,又將酒杯放下了。


    公儀明城瞬間尷尬,隨即想起息王煞神的名號,早聽說他為人冷淡,向來不喜應酬,看來傳言有時候也是十分準確的。


    況且,方才海神祭祀時,息王十分配合,算是給了他不少顏麵。


    又因為本來對息王有所求,公儀明城尷尬的神色迅速恢複正常,拍拍手,歌舞姬徐徐而入,獻上了柔美的歌舞,本來議論紛紛的宴席,頓時開始熱鬧起來。


    南子言神色淡淡舉杯啄飲,時不時朝琉月那邊看上一眼,這一切,都沒逃過吳氏一直觀察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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